蘇青坐在桌後，報務員不斷將縣城那邊發來的電報送過來。
形勢異常嚴竣。
運河流域出現多起整村百姓死亡情況。
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出現。
西邊偽自治軍卻仍然為虎作倀。
悲憤與怒火從心底往上涌。
她現在唯一依仗的戰鬥部隊九營，卻要與這些漢奸們糾纏。
手下能堪大用的猴子，連成為工作隊員資格都沒有，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編外人員。
一時間，心有些亂，有些慌，有些堵。
漫無頭緒，起身，走出院子。
村裡老百姓全轉移走了，星光下的村子顯得異常荒涼。
胡義仍然獃獃地靠在曬場邊閉目養神。
外出偵察到所有的情況，最終都會匯總到這裡。
曬場邊擺著個大沙盤，小紅纓臨時充當胡義的參謀。
小紅纓正將從報務員那邊傳來的敵人最新情況，在地圖、沙盤上分別作標記。
村裡傳來腳步聲。
接著蘇青的聲音出現在胡義耳邊：「你的傷好些沒有？」
這是問候？或者是在關心？
胡義趕緊睜開眼：「好多了」
眼睛刺痛依舊，面前的身影有些模糊，手忙腳亂扶牆站起來。
「有幾個問題我想問問」
坐久了腳有些麻，胡義扶牆站定：「你問，知無不言」
蘇青沒什麼表情，直接走到牆根坐下：「你眼不好，坐下說.」
「好吧.」胡義靠牆坐穩，眼不好…站著其也可以說。
「不光是我們這裡，整個中原地區，留下來的八路軍都在行動.」蘇青直接從當前局勢開場。
胡義獃獃地琢磨著她說的話，思索了一會兒後才開口：「我認為，守在這裡，不大可能鬧出多大動靜」
「你的意思是，無法阻止鬼子調兵西進？」
胡義搖了搖頭：「我們太弱小，打下一座清河縣城，還不足以引起鬼子重視」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就我們這點兵力，哪怕是加上即將增援過來的兩三個團，在這裡做什麼都沒有用。」
「說人話。」蘇青語調不自覺提高，因為胡義的回答，與上級布署要達成的目標不一致。
胡義呆了呆，尋思，我說的不是人話，難道是牲口？
也許是覺得自己語氣不善，蘇青補充了一句：「你的意思是留在這裡沒用處？達不到牽制鬼子的目的？」
胡義點頭：「站在鬼子立場上看，我們留在這裡，往好處想是在敵人心臟旁邊扎了根釘子，實際上…相當於是陷入敵人重圍的孤軍，鬼子要剿滅我們易如反掌」
「我讓你說解決辦法，不是讓你分析形勢！」
「咳咳…」胡義乾咳兩聲…說解決辦法難道不應該先了解形勢？
趕緊將思索了一下午的預案說出：「清河縣雖然地處鬼子核心佔領區，但並不是那種易守望難攻戰略要地，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裡堅持不了多久所以，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拿下的縣城數量不夠！」
蘇青愣了半晌，失聲問：「拿下縣城不夠多？」
「沒錯，如果能通過偷襲的方式，打下更多的縣城，華北的鬼子才會把目光放在他們一向認為穩固的治安區上來。」
聽胡義這麼一說，一向還算穩重的蘇青終於沉不住氣：「以我們的能力，就算打下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你忘了，有些人想守。」
蘇青很清楚，這一片地方的各種勢力情況，心裡忽然升起希望：「你是說自治軍，還有那些治安軍.」
胡義補充了一句：「還有土匪跟會道門以及別動隊！」
「不對，土匪跟會道門大多都或明或暗投了鬼子，他相互之間狗咬狗，小鬼子不一定會重視。」
「如果，能讓他們都出打八路或者重慶的旗號，你覺得鬼子會不會重視？」
「有道理，你繼續說！」
「如果別動隊也在敵占區大舉動作，遍地開花打縣城，直接動搖鬼子佔領區根本，小鬼子他必須重視！」
「你為什麼不跟副司.令員說？」
「人微言輕…」胡義據實相告，首長喜歡能打仗的指揮基層指揮員，卻並不一定在戰略方面聽取部下的意見，因為，他需要服從上級的命令。
蘇青愣了一下，武裝工作隊好像跟九營情況差不多，忽然想起什麼：「要不，向師政委請示？」
胡義沒想到她會以商量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有些上頭，賤笑：「我覺得…可以.」
如果自己的意見能被上級採納，是對自己工作的肯定，蘇青忽然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我立即寫報告，請分區首長向上級彙報！」
一頭小辮兒湊到胡義旁邊，瞪著大眼，獃獃地看向遠去隱入黑暗蘇青的背影：「你說了什麼，狐狸精這麼高興？」
胡義轉頭，眨巴了兩下繼續睜眼，臉上露出隱蔽的笑容：「紅參謀，你老人家忙完了？」
小丫頭故意拍打身上的灰塵，晃了晃小辮，瞟了被嗆咳的胡義一眼：「你剛才說要打下更多的縣城？」
「我以為你沒聽見…」
「我怕你在成了精的狐狸精手中吃虧，不聽仔細明白怎麼行？」
「哦，原來如此，我是不是得感謝你？」
小丫頭咂吧咂吧小嘴：「你拿什麼感謝我？」
胡義視線下意識朝下挪了一段：「你想現在出去.」
小紅纓像是突然見了鬼一樣跳起來：「外邊敵人大兵壓境，你讓我呆在這裡紙上談兵，姑奶奶早受夠了.」
鬼子明顯對清河縣並不是很在乎。
要不然，不可能調兵遣將一整天也沒見動靜。
身處敵占區，有心想打鬼子弄出動靜，從匯總的情況來看，鬼子卻並沒有來。
對西邊那些沒膽的自治軍，小紅纓沒有多少興趣。
也許，是因為蘇青的到來，讓小紅纓情緒變得有些低沉。
滑縣城外十里。
「吳蘭田那狗叛徒那邊到底什麼情況？」高一刀黑臉問快腿。
「縣城偽軍們收拾好行李，卻沒什麼動靜…接防的偽五軍一個團在城外等待接防，工作隊說姓吳的答應會在天黑後出城，咱們得趕緊布置，不能讓馬良搶了先！」
高一刀轉身揮手，二營戰士繼續向縣城方向靠近，按他跟馬良的約定，準備趁偽軍換防的時候偷襲縣城。
匆匆行進的隊伍不再隱藏行蹤，直接上公路逐漸向東匯成流。
距離縣城三里左右。
黑壓壓的偽軍坐滿河堤。
等待入城接防的偽團長滿臉黑：「姓吳的他現在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將他家祖祠搬走。」
旁邊的副官撇嘴：「團座，我有些想不通，軍座讓咱們接管這鳥不拉屎的縣城，能有屁用？」
「你要是能想通，我這個團長就該你來當！」
「我才不幹，我操心這幾百來號吃喝拉撒…頭髮都掉光了。」
「那行，我換個人當副官，你去下邊當個連長…」
「團座你說真的？」
「想得挺美！」
副官掏煙給團長，兩人點上，各吐出一口煙霧，副官再次開口：「說正事兒，咱們這麼多人，進城以後如何保證兄弟們吃飽穿暖？」
「收稅，做買賣！」團座一臉得意。
「說你目光短淺你還不服！」副官跟偽團長關係不錯，直接言語擠兌：」這年頭，膽小的餓死，膽大的吃香喝辣」
「詳細說說…」
「維持治安，收稅…做買賣…順便干咱們老本行！」
「掘老先人的祖墳？帶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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