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結束與開始

正文

「翔,起來!」

「翔,起來!」

這樣的呼喚在辛天翔耳邊紊繞。辛天翔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蒼茫的空間。

「維雪槍的空間?風凌?你是打算把我們帶到這裡躲避普瑞斯芬格嗎?」辛天翔又驚又喜。

「很遺憾,我沒這個本事。你試試雙手互握。」風凌出現在辛天翔面前,卻帶有一種透明的感覺。

辛天翔互握雙手,但左手和右手卻互相穿了過去。

「這是……」

「這是精神的空間。在這裡的你和我都沒有實體。你的身體還乖乖地躺在床上。要是身體沒有了,你也馬上消失。」

「……是嗎……」辛天翔有些失望,「維妮呢?」

「走了。」

辛天翔收回看向周圍的目光,直視風凌。

「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的話!你說維雪走了!」

「開始擔心了?還是說有不好的預感?」風凌嘲笑道。

「別玩了。」辛天翔皺起眉頭。

「簡單來說,就是擁有創世神血脈的維雪——的血——可以封印普瑞斯芬格,所以維雪就迷昏了你跑了。」

「……要多少血?」

「你猜啊?」

「我問你要多少血啊!」辛天翔吼道。

「想逃避嗎?」風凌一揚眉。

「……」

「依你的智商,怎麼會猜不出來?如果不足以喪命的話,維雪又何必避開你大費周章?已經到了現在,維雪決定犧牲自己,而你連正確地說出她用了多少血都不敢面對?說到堅強,你比維雪差遠了!」風凌毫不留情地斥責。

「……我要出去。」

「去幹嘛?」

「帶她回來。」

「然後和天下蒼生一起死去?讓維妮死的毫無意義?」

「我不管!」辛天翔的身體一陣透明。

「你已經在管了!這裡是精神的世界,看看你透明的身體多不穩定?」

「……」

「你啊,現在就在矛盾中掙扎,不知道要做什麼。你的信念和愛情違背,你不知道應該如何抉擇……」

「……別說了。」

「你知道如果能救回維雪,天下千千萬萬的人都會死去,包括你的親朋好友,包括你的父母家人,你無法作選擇!」

「別說了。」

「你知道就算你到了維雪面前也沒辦法阻止維妮的行動,不,是『不會』阻止維妮的行動,因為還有其他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要活下去……」

「別說了!」

「你沒辦法也不會有勇氣站在維雪面前看她割開自己的動脈,看她的血慢慢流干,哪怕她還想再見你一面!」

「我叫你別說了!」

「我不說維雪就能回來嗎?還是說這世界就會這樣得救?辛天翔!你沒有發脾氣的資格!」

「……」

「呼……好久沒這麼罵人了,真爽。」風凌理理自己的長發,呼出一口長氣,一幅愜意的模樣。

「……」

辛天翔垂下頭,過了一會,他抬起頭。

「這個世界的時間流逝速率是多少?」

「如果你能行,你還可以想6個小時。」

「……我應該去阻止維妮嗎?」

「然後讓這世界毀滅?」

「……那就是不該救了?」

「維妮該死嗎?」

「……你到底在幫哪邊?」

「幫你。」

「……」

風凌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作為這把破槍的精靈,幫主人是第一要務,所以我既然救不了你,就必須把拯救世界的方法告訴維妮,讓她來救你。同樣的,我也必須不斷反駁你的話,讓你不會因為一時衝動選擇錯誤。這樣,無論你選了哪一種方法,都不會後悔。」

「不後悔嗎……」辛天翔再次低下頭去。

「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你早就應該過了那種天真的年齡了吧?」

「……是嗎……」

「雖然你的計算結果是零……但是要說兩全其美……有的。」

辛天翔猛地抬起頭。

「80%的『歸零』。如果你真的找出了心裡明燈,再沒有任何迷茫的話,賭上性命是可以做得到的。」

「我在毫無雜念的情況下最多能達到9%。」

「誰叫你毫無雜念了?」

「你不是說專註嗎?」

「那和毫無雜念相同嗎?」風凌反問。

「……」辛天翔瞪著風凌。

「人,是感情的動物。想要毫無雜念是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毫無雜念的話那叫發獃。所謂的專註是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換個方法,人有感情。如果一種感情能夠壓倒一切的話,也是一種專註啊。」

「就像我對維妮?」

「差遠了。救了維妮你老爸老媽會死哦……看,又分神了吧。」

「……」

「唉,真是朽木不可雕。」風凌手輕輕一揮,一道強勁的風刃從辛天翔身邊擦身而過。

「維雪已經作出了選擇,但不是最後的選擇。你還是要自己走路的,這樣誰都怪不了。……這樣吧,你想要醒過來,就先打敗我。很老套,不過很有效。戰鬥永遠都是有利於精神集中的。反正是在精神空間里,現在的我可是全盛時期的力量哦。除非你能真正做出選擇,否則這種事想都不要想,乖乖等藥效過去吧。」

「……在戰鬥中找出答案嗎?……好!接招吧!」

「真是的,別那麼衝動嘛。別把我和維雪那種活了不到21年的小孩子相提並論啊。」風凌臉上露出了惡作劇的微笑。

※※※

「維妮……」卡尼看著回來的女兒。

「你家老公呢?」亨格問道。

「葯翻了。」維雪淡淡答道。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不快點的話我怕我會放棄。」維雪開始布置魔法陣。

※※※

看著遍體鱗傷,在空中飄來盪去的辛天翔,風凌無聊地數著自己的手指頭,不過數來數去都是兩隻手各五根。

「算了,再數也不會多出一根來。」風凌甩甩手,還有點發麻,這也是辛天翔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了。

「風凌?」

「什麼?」

「兩件事都應該做,那你會如何選擇?」

「不相容的?」

「對。」

「對我來說,沒有不相容的、還要是都應該做的兩件事,因為只能做一件的話,那麼另外一件事『對我來說』毫無疑問就是錯誤的。正確與否只是立場問題。記得你給亨格講的故事嗎?」

「哪個故事?」

「在一間屋子裡,十個孩子被告誡不要玩火。九個人沒有聽話,結果引起了火災。九個不聽話的孩子,一個聽話但受無辜牽連的孩子,只能救一邊,救誰?」

「……」

「雖然不聽話玩火,但罪不至死。不是都應該救嗎?為何你會選擇救九個不聽話的孩子,而亨格會選擇救一個聽話但受無辜牽連的孩子?」

「……」

「是立場和亨格分歧了吧?」

「嗯。」

「當時是怎麼解決的?」

辛天翔全身一陣震,接著身體上的傷勢快速癒合。他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但風凌只覺得汗毛倒豎。

「咳咳咳,看來是合格了……就這樣醒來吧?」

「這可不行,好像還沒有通過你的考試呢。」

「這個……不太重要啦。」

……

釋在敲了敲長公主閣的門,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作為辛天翔的心腹,他也已經被維雪告知了所有的事。

辛天翔已經醒來了,他正在從容不迫地穿鞋。

「老大。」

「嗯。」

「星國來了一份公告。要聽嗎?」

「好。」

「剝奪辛天翔王子身份、皇位繼承權和13小隊指揮權,剝奪辛天翔星國國籍,從此此人之行為再與星國無干。13小隊歸二王子吳璇率領,馬上回國。」

「……哦。」辛天翔的手震動了一下,但沒有離開鞋帶。

幾秒鐘後,辛天翔系完了鞋帶,站起身來,拿過毛巾擦臉。

「你們會怎麼做?」

「這個嘛……我們這幫人從來就沒聽過皇室的命令……不過破例一次也應該吧?回星國。」釋在答得很輕鬆。

「……你知道……」

「我知道,不過無所謂,你亂來也不是從今天開始。不過放手做吧。我們的命都是你的,老大。」

「……想聽謝謝嗎?」

「想。」

「謝謝。」

「不客氣。」

「……真是白說了。」

※※※

維雪仔仔細細地畫者魔法陣,用魔法陣包圍普瑞斯芬格。她強迫自己不要分神。如果讓心神自由浮蕩的話,恐怕畫出來的就是辛天翔的素描了。

一個小時後,魔法陣完成了。精美到令卡尼心痛。

「就像是給自己選墓地。」維雪淡淡地自嘲。

已經找借口把吳璇和凝晶送到了日出城去,在場的人默默地注視著維雪踏入魔法陣的邊緣,娜塔莎眼裡噙著淚水,但卡尼牢牢地抓住她。

「呼,遺言之類的就不說了,也沒什麼心情說,就這樣吧。」維雪拿出一把金色的小刀向自己的右手動脈割去。

藍光閃過,金色的小刀飛向天空,化成金色的粉末飛舞飄揚。

藍色,這幾乎已經成了某個人的標誌。所有人往藍光飛來的方向看去,帶著一臉滿不在乎笑容的辛天翔映入他們的眼帘。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

辛天翔開朗地打招呼,但沒有人笑出來。

「我闖了什麼禍嗎,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翔?你怎麼會……醒來?」維雪驚訝地掩住了嘴,眼中是欣喜若狂的光芒。

「這個嘛,我的睡姿不是很好。一不小心掉到床底下,也就摔醒了。」

「你怎麼會趕得及過來?」

「你知道的,經常有些武俠小說說道主人公跳樓之後武功大增,我跳床估計也是同一原理吧?說起來,用『神速』趕這麼遠的路還真是很費勁呢。」

「辛天翔,你打算搗亂嗎?」亨格站起來。

「哦?你指哪方面?」

「還要裝蒜嗎?」

「這個嘛……你算是說對了。」辛天翔輕鬆地笑著。

「開什麼玩笑,你怎麼和吳烈交待?」

「我要交待嗎?老頭子說了,剝奪我的身份、皇位繼承權和13小隊指揮權,剝奪我的星國國籍,從此我的行為再與星國無干。言下之意就是『隨便你吧』。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呢。」

「侍衛!攔住他!維雪·維納斯·貝提,履行你聖女的職責!亨格先生,請出手!」卡尼大喊。

所有的侍衛得知辛天翔打算妨礙聖女的救世,眼睛都已經紅了。數百人奮不顧身地撲向辛天翔,而後者則是從容以對。

「不想死,不是你們的錯。為自己的生存逼迫另一個同樣不想死的人去死,也只是符合弱肉強食的自然規律,無可厚非。但沒有力量的話,所有行為都是錯。」

是安內特內堡山脈寒冷的天氣變暖和了嗎?為何會有楓葉飄紅?

辛天翔神態安詳,輕輕漫步過楓樹林,秋風拂過,片片紅葉輕輕拂過他的身體,落在地上。他就像是一個在秋天賞葉的貴公子,慢慢踱到亨格面前。

「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世事還真是無常。你打算出手嗎?」

看著辛天翔平淡的微笑,看著辛天翔那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亨格明白,這再也不是自己認識的辛天翔了。如果自己的回答是「是」的話,那麼自己下一瞬間就會人頭落地——不管自己的身體有多強韌。現在的辛天翔,是一部危險無比的殺人機器。

「……不。」

「很好。」辛天翔和亨格擦肩而過,亨格獃獃地站在那裡,連偷襲的念頭都不敢動。心中不再有迷茫的辛天翔,究竟有多強?

秋風停止,楓葉散去,一切的虛幻化為烏有。人體倒地的聲音成了主旋律。數百名侍衛無一活口。

「辛天翔……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在毀滅世界啊。」卡尼獃獃地看著這一幕。

「你站在什麼樣的立場上說這句話呢?」

「什麼?」

「對你們來說,聖女就是豬吧?」無視維雪對這個比喻的抗議,辛天翔對幾百具屍體和還活著的人開始了辛辣的演講。

「豬?」

「對啊,用光榮、讚美和神聖為飼料養起的一頭豬,平時尋求安慰,然後在需要的時候一刀殺掉,最後用懷念和淚水寫下墓誌銘,叫後世兒孫有樣學樣再養一頭。真是了不起的算盤啊。」辛天翔說著尖刻的言辭。

「維妮犯了什麼應該死的罪嗎?沒有。那麼她的生命就和所有人一樣珍貴。人命這東西,不是靠數量來衡量其珍貴性的。」

「人們事不關己的說,殺一個人就能救回幾百人,該殺!其實這種人已經事不關己地把自己的地位放在了眾人之上,所以他們才會作出決定。如果說:殺一個親人能救回素不相識的幾百人,你看誰會說好?」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維妮不應該死,我要帶維妮走。」

「辛天翔,你這樣叫做自私!」卡尼氣急敗壞。

「我不否認,但我也無意更改。說到底,我為了自己的慾望,於是叫做自私,你們為了大多數人的慾望,結果叫做無私,其實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只是人類是社會的動物,無私會得到比較多的人支持,所以擁有較大的力量而已。」

「這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不管你承不承認,這個世界始終是力量決定一切。不然的話恐怕你早就指著普瑞斯芬格的鼻子大罵它的自私了吧?只不過人類的弱肉強食換了一種形式。爭論哪一種行為會得到人們的稱讚與認同其實是很沒意義的事情。你們走吧。」

「維妮,你真的打算背棄聖女的責任和義務?」卡尼轉向維雪。

「我曾經對阿翔許諾,如果他能在我沒有死之前來到我面前,我就背棄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生死交給他決定。所以對不起了,爸爸。」維雪的聲音不大,但卻很堅定。

「那天下人怎麼辦?」

「讓他們去死吧。做出決定是強者的特權。」從辛天翔嘴裡說出的話就像是冰塊一樣敲擊著卡尼的胸膛。

「不……這樣的話……明嵐大陸……」

辛天翔輕輕一個轉身,手刀切在卡尼和娜塔莎的脖子上,兩人的身體馬上軟了下來。

辛天翔扶住兩人,然後把他們交給亨格。

「一個小時內,把卡尼叔叔和娜塔莎阿姨帶到安內特內堡山脈的範圍之外。拜託了。安迪靈會和你一起去。」

「你們呢?」

「只要只有兩個人,哪裡都可以度蜜月。」辛天翔微笑道。

亨格曬笑一聲,夾起兩人向山下跑去。

「好了,老婆,現在是時候算算你騙人的帳了。」辛天翔故意板著臉看著維雪。

「我不覺得有什麼帳要算。」維雪笑著撲進辛天翔懷裡。順手一個火球毀掉了畫好的魔法陣。

「騙我還不是你的錯?」

「按照你的理論,應該是被騙的人蠢的錯。」

「那是因為立場不同。騙人的理論在我這裡是行不通的。被害者是不可能會接受這種論調。」

「既然立場出現了分歧……」

「那就實力決定一切!看我的!」

「啊!所以說幾千年來人類都沒什麼進步……好癢!不要咯吱我!拿開你的臭手!」

……

四個小時後,已經是星光滿天。普瑞斯芬格的異能壓縮也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辛天翔站起身來,把維雪槍握在手裡。

「還是沒把你變成劍,真是可惜。」

「有什麼可惜的。」

「還在生氣?」辛天翔有點好笑。

「不,只是輸給比自己年輕幾位數的人有點拉不下面子而已。」風凌的話語中也帶上了笑意。

當時在精神空間里的第二場,辛天翔大獲全勝。

「支持你這個近乎兒戲的決定的,就是那場勝利?」

「對。」

辛天翔把來到自己身邊的維雪摟在懷裡。

「在我擊敗你的那一瞬間,我發現異能『學習』的分析結果上終於不再是『0』這個數字了。」

「那是多少?」維雪興緻勃勃。

「很重要嗎?」

維雪眯起了眼睛,就像是一個年輕的家長看著想要藏起不合格試卷的孩子。不過很快的,她又開朗地笑了起來。

「不,不重要。」

「我也是這樣想。」辛天翔凝視著維雪。

「只要有那怕那麼一點點的可能,我就會毫不猶豫地為你賭上整個世界。」

辛天翔抬起右臂,漆黑的空間在維雪槍上顯現。

「第二異能,『平衡歸零』極限發動!」

「其實也有很多人,連有多少可能都不知道,就願意為你賭上整個世界呢。」維雪把頭放在辛天翔的肩膀,看著那虛無的空間不斷的蔓延。

「我知道,真是很感謝他們。」

「那我呢?」

「這個嘛……當然是愛死你了。」

「哼,我好——高興哦。」

普瑞斯芬格身上的金色開始顫抖,發出刺耳的轟鳴。維雪槍則是藍芒大盛,現出了風凌雙手雙翼盡展的優美形象。就在普瑞斯芬格異能爆發的同時,辛天翔鬆開握槍的手,風凌發出一聲長嘯,帶著足以毀天滅地的一擊化為流光,撲向普瑞斯芬格。在她身後,彷彿聽到辛天翔的豪邁笑語。

「乾杯。為這最後的盛宴。」

……

「……

人們眼中虔誠的目光,

投往那神曾住過的高山方向。

讓眾神顫抖的華麗光彩,

擊落了太陽。

使它墜落在安內特內堡的山峰上。

……

——吟遊詩人朗·費羅的十四行詩,《風過明嵐。明嵐序曲。墜落的太陽》摘抄。」

這一天,所有進入夢鄉的人都醒了過來。並不是因為聲音——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只是看到安內特內堡山脈的所在亮起了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明嵐大陸。

一份發自內心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驅使著所有人跪下,向神祈禱。

而極為少數的幾個沒有跪下的人卻明白了一些東西。

依然沒有就寢的海森倒了一杯酒,向著安內特內堡的方向舉杯,然後一飲而盡。

吳烈嘆了口氣,然後帶上兩罐果汁微服出宮。

吳商良仰起頭,對著安內特內堡的方向發了一夜的呆,然後繼續工作。

亨格吹了聲口哨,向安內特內堡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頭。

吳璇、凝晶、卡尼和娜塔莎獃獃地看著那就像是太陽一樣的光,眼淚不停地湧出來。

從這一刻開始,明嵐大陸再也沒有「安內特內堡山脈」。同樣的,也再不會有普瑞斯芬格。

這一天這一刻,一顆太陽落在了地平線上。

※※※

辛天翔最後的一擊摧毀了整個安內特內堡山脈,斷口一直連到海里。原來阻擋了季風水汽的屏障一消失,僅僅三個月的時間,日國乾旱的戈壁竟然泛起了少許綠意。

原來的安內特內堡山脈被一個面積龐大的大湖所取代。由於通向大海,所以是個鹹水湖。嚴格來說應該算是內海,所以日國給它命名為「翔雪海」。而向來在名字方面互不相讓的星、月兩國很希奇地沒有再作討論,在兩國皇帝的直接指示下把這個名字記在了正式的典籍里。

也許是把這個巨大的變動看成了神跡,人民都顯得十分安寧。僅僅三個月後,一切都已經恢復了平靜。

在翔雪海畔,新蓋了一間小茅屋。歐陽晴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一邊享受清晨的新鮮空氣,一邊安閑地看著書。

響起了敲門聲。歐陽晴抬起頭,低矮的籬笆外看不到任何人,本來是很詭異的事情,但歐陽晴只是笑笑就算了。

「安迪靈嗎?進來就好了。」

籬笆的門被打開了,一群安迪靈抬著遍體鱗傷的亨格進來。

「謝謝,麻煩你們了。把那個笨蛋扔在那裡就行。」

安迪靈聞言馬上照辦。安迪靈的戰鬥力雖然驚人,但那是由於速度和鋒利爪子的結果,力量方面實在不怎麼樣。雖然有許多隻安迪靈,但要抬起亨格這樣的重物,還是很辛苦的。

「對……不用理他,那傢伙死不了的……累嗎?想吃什麼?胡蘿蔔還是蘋果?想吃礦石的話沒有了哦。」歐陽晴站起身來招呼客人。

安迪靈們在歐陽晴的躺椅上聚成一堆。高興地瓜分歐陽晴送來的胡蘿蔔。而歐陽晴則是帶著諷刺的微笑來到亨格旁邊。

「真不知道你是有被虐傾向呢還是特別的不自量力。人家好歹是創世神座下的三大精靈之一,還要吸收了足以摧毀安內特內堡山脈的那一擊的力量,連實體都可以凝聚出來了,橫看豎看你們兩個都不是同一個級數的嘛。」

「……真是廢話。」亨格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雖然傷口很快就可以癒合,但體力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

在辛天翔以維雪槍為媒介發動最後一擊毀滅普瑞斯芬格後,風凌吸收了絕大部分的爆炸能量,使得安內特內堡山脈範圍外的地區幾乎沒有受到影響。也因為這股能量,風凌成功地脫離了維雪槍,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實體,力量的水準也超越了自己的全盛水平。

風凌與辛天翔和維雪在大爆炸中失散,但她不相信兩人已經死去,在她眼裡,這兩個人只要有那麼一點點的機會,就「比命運女神還要大命」。於是她在翔雪海定居下來,與安迪靈為伴,專心搜索辛天翔的氣息。

亨格是在來到翔雪海遊覽的時候被風凌認出來的,由於氣惱亨格惹出這麼多的禍,風凌就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頓。而亨格則是和風凌卯上了,乾脆就在翔雪海住下,每天準時挑戰風凌,然後由安迪靈把他抬回家,順道從歐陽晴手裡勒索幾個胡蘿蔔、蘋果或是喜歡的礦石什麼的。

歐陽晴送走了安迪靈,亨格爬到躺椅上,像狗一樣喘氣。

「幹嗎每天挑戰根本就打不贏的人?」

「普瑞斯芬格不是也曾經被認為是不可戰勝的嗎?」

「那不同,你又不是辛天翔。」

「……說起來……那傢伙真的死了嗎?」

歐陽晴倒出兩杯冰酒,遞給亨格。

「你不是吃過他的肉嗎?死沒死你應該很清楚。」

「本來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我真的很懷疑那種恐怖的異能是不是真能學得會。你也知道,所有的異能都是有它的上限所在的,包括我的『吞噬』。就算辛天翔已死,我也不認為我能學會他的異能。」亨格無奈道。

「試試看如何?」

「哦?」

一本大書在歐陽晴手裡出現,她在上面寫下了「辛天翔和維雪·維納斯·貝提的未來」的字樣,然後就在亨格驚訝的目光下,書變得非常非常的厚。

「命中率是多少?」

「99%。」

「那就是說……」

「預言只是單字而已,不過也已經這麼厚了。要看嗎?」歐陽晴拍拍厚重的書,感覺就像是拍石頭。

「……不……真是命大的傢伙。」

「這個嘛,只是概率的問題,你知道,還是有1%的機會的。這隻是臨睡前的故事。聽聽就算了,當不了真的。」

「……虧我以前還把它當聖旨。」

這時突然有一道明亮的流星從翔雪海飛起,以驚人的速度和威勢向著星國西部劃去。那明亮的純凈藍色光芒就算是在早上的陽光中也是清晰可見。

「……那1%的機會已經沒有了。」亨格看著風凌消失的方向,舉起了酒杯。

「為那最強的名字,乾杯。」

※※※

中午,吳烈來到吳商良的實驗室。

「商良……」

「我知道了,老爸。我會成為星國的皇帝。」吳商良頭也不抬。

「……說委屈你好像有點怪,但就是這麼個意思。真是的,這年頭,皇位也不值錢了。怎麼變得要求人家當皇帝?」

「……對了,要當多久?」

「當到你老大良心發現為止。」

「……看來是沒什麼機會了。」吳商良一向平靜的臉上難得地浮現出苦惱的表情,撓了撓頭。

「以後我們兩個就要相依為命了。」

「咦?」

「走,老爸請你喝一杯。」

「大中午的?」吳商良訝然道。

「中午就不能喝酒嗎?」吳烈理直氣壯。

吳商良看著吳烈,一會之後,他扔掉工具站了起來。

「好。」

※※※

傍晚,凝晶和吳璇走在海邊,兩人默默無語。

「明天就回星國?」

「嗯。」

「好捨不得。」

「我也是。不過我都違命滯留了三個月了。」

「……爸爸和媽媽……想讓我接任教皇的位置。」凝晶有些猶豫。

「很好啊。」

「好你個頭啦!這樣的話,我還哪裡有玩伴?」凝晶賭氣地把一顆小石子扔到海里,濺起大大的水花。

「我陪你啊。」吳璇想也不想。

「真的?」凝晶扭過頭。

「是啊,我覺得日國也不錯啊。」

「那你留下來。」凝晶撅著嘴。

「可是……」

「放心!人家幾年以後就是教皇了,地位一樣,不會擺不平你們皇帝的。」凝晶高興道。

這種東西不是地位相等就能擺得平的吧?吳璇懷疑地看著自信滿滿的凝晶。不過對於那個開明的老爸,吳璇也覺得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

「對,就這麼定了!」凝晶做出決定。然後她轉過頭來。

「喜不喜歡我?」

「啊?」

「真是沒用耶!聽姐姐說連她也是主動和姐夫挑明的,你們星國有等女方先表白的傳統嗎?」凝晶瞪著吳璇。

「不……沒有。」

「那就拿出男子氣概來!」

「咳!……喜歡。」

「真的哦。」

「真的。」

凝晶走進兩步,舔舔粉色的嘴唇,一臉的戒備。就像是一隻準備偷吃牛奶的小貓。

「刷牙了嗎?」

「刷了。」

「我是說剛才吃完下午茶的甜點以後。」

「……也刷了。」

「那就好。」

凝晶的唇如火一般烙在了吳璇的唇上。以在夕陽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大海為背景,看上去那對年輕的情侶就像是一幅充滿生機與活力的絕美剪影。所謂的「未來」、「希望」也就是這種感覺吧?

而坐位一個受兒子尊敬的父親,在遙遠的星國煞風景的吳烈醉眼朦朧,毫無風度地趴在桌上嘆著氣。

「虧了。還是生女兒好,一個拐走一個。」

※※※

「從此以後,日星聯盟第二次確立。明嵐大陸也就進入了三國並存的新歷史,如果說以曼吉爾平原一戰阿翔如彗星般崛起為新歷史的起點的話,那麼這魯莽傢伙的最後一擊就是翻開了新歷史的第一頁,避免了新歷史夭折於襁褓中的危險。而在此前發生的大部分的事,只不過一直是按照他手裡的劇本上演的劇碼,只是最後有個看不過眼的沒品觀眾上來拆台攪局而已……不排除我因為私人感情的緣故對這傢伙有相當程度的偏袒——這傢伙自從隱居後就過著比豬還懶的日子,居然還沒有變胖,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我真的只是這樣覺得。這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感覺就算是達成夢想了吧?

……

在這次大改變里,最大的獲益者就是日國。安內特內堡山脈的消失,使得橫過明嵐大陸的季風中的豐沛水汽不會再被阻擋,毫無意義地變成雪落在安內特內堡山脈上。而是會化為雨水滋潤日國乾涸的戈壁,以後一定會綠意盎然的吧?

不過同樣的,日國的壁壘——戈壁就此消失,面臨的挑戰也一定是非常年難以應付的。所以也不全是好事。不過有了朝氣蓬勃的凝晶在,多少可以一洗頹氣,迎來新的氣象。再說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也會給日國帶來發展的良機。

……

改變就像是一陣颶風刮過明嵐大陸,你永遠不會知道它會帶來什麼,帶走什麼。我們所應該做的,也就是笑臉相迎,張開雙手深呼吸,感受一下那新鮮的空氣吧。

啊,困了。要睡覺了。那隻剛才在床上還在半夢半醒看書的大懶豬已經睡著了吧?風凌姐,不許偷看我的日記!這次我夾了幾根頭髮在日記里你自己猜吧,不要推給不會說話的安迪靈,也不要再說是風把頭髮吹走的哦。

——維雪·W·B·辛在某一天的日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