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苦深之殤(42):重返營地

正文卷

新元歷 557年, 7月 29日。

克魯斯德聯邦,極寒特區, A區(舊亞霜區),「人造湖」沿岸,聯邦軍事控制區。

「終於從裡面出來了,太不容易了。」達克從「人造湖」冰層走出後,依靠在一塊被積雪覆蓋的荒地上一塊布滿彈痕的碩大隕石附近,長長舒了口氣。

最開始,他是為了去救援被「機械狗頭怪物」,也即聯邦研製的「魔紳努斯機械變種體」之一的強大武器包圍,而陷入絕境的羅捏。

之後,他和沃夫亞、阿貝納在沒做好準備的情況下,在爆炸中誤入了「苦深遺迹」。

這段時間,達克在裡面經歷了阿貝納的死去、擊敗了擁有部分龍族力量的卓里伊戈、參觀了存放紛繁複雜的舊帝國科技武器的倉庫,以及親手擊殺了伊凡二十二世等等。

最終,在內部部分空間塌陷後,被強大的水壓泵出,落在「人造湖」冰冷的冰面上,達克才總算意識到自己脫離了充滿「殤」的,壓抑、昏暗而危險的「苦深遺迹」,彷彿是從地獄回到了人間般,感到了久違的輕鬆。

根據光線和太陽方位達克判斷,此刻應該是清晨時分,空氣中有股克魯斯德極寒特區早晨特有的寒冷水汽。

涌動起在自然環境中恢複了些許的水源系魔源力,達克驅散了身體表面的寒冷,通過力量的涌動和共振,使得被衣服吸收的冰冷湖水迅速結晶,從裡面析出,盡數浮現在了身體表面,形成了一層絕美的冰雪結晶。

可即便是脫離了危險境地,達克並沒有心情去享受短暫的安靜、和諧,而是用力抖動身體,使得那些冰晶如雪花般盡數飄落在地。

畢竟,在湖水中大約泡了半個小時,托著濕漉漉的身體趕路會著涼。

這裡估摸著距離「營地」區還有一段距離,即便達克認識這裡新任的總指揮雅羅斯拉夫,但他清楚,像雅羅斯拉夫這樣主導全局的戰爭領袖,勢必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小小的「士兵」大費周章,儘力搜尋。

想要到達距離湖泊最近的營地區域,至少,得先跨過一片齊膝蓋深的,沒有人打掃的積雪荒地和舊時的農田,還得經過一片短暫交火區。

要是因為戰爭緊張和戰略因素營地搬遷了,還得多費點功夫。

估摸著,想要到真正不屬於絕對前線,又人多的地方,得徒步三個小時。

突然,達克想到,剛才自己似乎是親手擊穿了據說是「伊凡二十二世」的喉嚨,終結了他……

「我……竟然親手擊殺了伊凡二十二世,那位偉大的克魯斯德皇帝……真的難以置信……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苦深遺迹』?難道說,沃夫亞和羅捏的推測是對的?這場廢土災難果真是他發起的嗎?」達克自言自地分析語道:

「為什麼『未來』和洛卡會在這裡。洛卡……『冰刃』派來監視我的『混亂組』孩子,上次在『臨邊-馬揚』專線的鐵路線上利用『爆體無心人』製造混亂的就是他。『未來』,不是上次在莫倫那邊已經受到身體重創了嗎?怎麼還會來『苦深遺迹』的這麼深處?

「看他們的情況……應該是經歷了比我們還要艱苦的戰鬥,或許,已經擊敗了伊凡二十二世最強大的狀態,沒有其他餘力和我戰鬥了。況且……一打二的話,我也沒有任何勝算,否則我一定先問清楚。

「不過……這樣一來,能夠確定的是,『秩序會』和『混亂組』已經深度參與了『苦深遺迹』內舊帝國科技物品……以及可能與『演變台』有關的伊凡二十二世遺留的力量……或是序位魔物。」

邊想著,達克邊回到湖邊,從一處不知何時打的用於捕魚的洞口中,用手舀了些清水,洗去臉上和指間的血跡與污垢。

做完這些,他將手裡的兩件序位魔物:「迴響者」贈予他的「舊日收音機」,還有在舊帝國科技倉庫里找到的,已經失去大部分威力的「比祖尼之淚」的本體,放回棉衣上口袋內一個十分隱蔽的夾層位置,防止被失落者和人類兩方別有用心者看到,引發危險。

接著,達克涌動體內的水源系魔源力,利用水霧打磨了一小塊冰面,使其具備了鏡面的光滑和反射能力,觀察自己的形象。

畢竟,「苦深遺迹」內存在巨量的「殤」,還有很多非凡的力量侵蝕,現在處於晨曦陽光的照耀,加上潔凈冰面的「凈化性」,以及空氣中魔源力的熏陶,那些侵蝕認知和精神的力量已經不復存在。

現在是他最清醒,也是意志最清明的時刻,要是「苦深遺迹」里的力量作用,或是戰鬥的傷害讓他的形體發生了異變,被認作「無心人」或是失落者的話,有可能會被聯邦【戰士】毫不留情地射殺。

自己認識雅羅斯拉夫,可那些集結參戰的士兵不認識他達克,進入遺迹之前戰爭的形勢就越來越緊張,要是在雙方劍拔弩張,精神壓力極大的情況下,多半會不由分說地用熱武器招呼過來。

在這個廢土時代,若非擁有半神之力,或是異變為數米高的「怪物」,擁有岩石般堅固的皮膚的話,以自己人類的身體,即便魔源力再強大,一顆子彈也足以終結性命,自己不得不謹慎小心。

想到這裡,達克看向冰面形成的鏡子,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是黑髮、灰眸,一張標準的,擁有十分濃厚克魯斯德人特徵的臉。

只是,一直以來右眼角處存在的略微有礙觀瞻的燙傷疤痕,此刻卻消失了大半,那裡的皮膚顯得白凈了許多,像是有某種力量在慢慢修補這塊「缺陷」。

而從整張臉來看,頭髮因為許久沒有打理,變得亂糟糟的,也長長了不少,輕輕撥弄,頭皮屑紛飛,讓達克有些分不清散落的是雪花還是皮膚的排泄物了。

在達克的估計中,自己從進入「苦深遺迹」到走出至少過了一周,這期間他什麼都沒有吃,除了剛才喝了點湖水之外,自己也沒有感覺多麼飢餓。

只是,自己的這張臉,顯得清瘦了許多,也更滄桑,顴骨和下巴凸出了許多,身體也瘦了一圈,就像那些定居點被「無心人」貢獻,艱難地在荒野中逃難的人們一樣。

要是沒有自己身上這件「卡諾斯克軍用工廠」生產的棉衣,以及裡面的這套偏灰黃色的戰鬥制服的話,恐怕進了營地附近,也得按照「不明身份人員擅闖軍事管制區」被逮捕。

達克又仔細觀察了一番身體情況,除了腰部一塊不深不淺,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外,倒也沒有和正常人類不太相符的地方。

他打算等走到營地後吃點東西,畢竟從「苦深遺迹」上來後,沒有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力量支撐,他也怕飢餓感引爆體內曾屬於「異種怪物」的基因,失去理智、變得瘋狂。

他打算先去營地,也就是臨時軍事駐地的「戰役指揮中心」,找到雅羅斯拉夫,再打聽一下沃夫亞和羅捏的下落,要是沒有回到軍營,那就嘗試說服這位戰役總指揮派遣新的隊伍前去找人。

之後他打算休整幾天,向北前行,去瓦西里斯克準備些物資和武器,再要麼繼續向北,抵達魔湮城。

要麼直接向西,遵循舊日收音機的提示,去「卑斯魯乃」地區,找到風牆,去完成最初的約定,將「迴響者」拯救出來,再尋找「普拉米尼」的下落。

達克知道,魔湮城像是座孤島,與聯邦隔絕著發展了幾百年,即便很少有物資輸入,依然有一套完整的工業體系、足夠的食物,以及充足的資源和武器,甚至是獨立發展的商業系統。

要是能在魔湮城休整個一年半載,依靠那裡的能源條件,或許就能徹底弄清楚「迴響者」和「普拉米尼」的全部秘密了。

據說代表「天樞」的「演變台」就在距離城市不遠的冰雪荒原里,有足夠的時間消化「舊日收音機」的指示,以及「比祖尼之淚」的力量,要是能晉陞至序階 3:戰鬥的話……

再去和「迴響者」會面,應該就不會出現「虛零」向我展示過的,所謂輪迴的悲慘場面了吧。

思索著接下來的方向,忍受著逐漸開始復甦的屬於人類的飢餓感,達克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向了距離「人造湖」最近的一處聯邦管轄的營地。

只是可惜,這裡似乎才經歷過一場戰役,除了遍地的像是月球一般的炮坑,凌亂的防禦掩體,以及被火炮轟炸得不成樣子的臨時建築物外,這裡駐守的聯邦士兵應該已經撤退得差不多了,一個人影都沒。

進去殘破的建築物里搜尋了一圈,除了一兩盒軍用罐頭和幾袋壓縮餅乾外,再沒有其他能吃的食物了。

這裡的戰場似乎被簡單打掃過,除了營地街角幾台報廢的裝甲車和坦克外,其他的槍支、火炮等輕重武器,甚至是殘骸都沒有出現在地上。

「真夠徹底的,看來戰局對聯邦不是很順利,得繼續向南邊走一小段了。」達克皺著眉頭分析道。

他在廢棄營地里走了一整,簡單食用了尋得的食物,感到飢餓感受到抑制後,他打了個飽嗝,沿著之前聯邦軍隊鋪設的,雖略顯破敗,坑坑窪窪,但還算看得清楚的水泥道路前進。

行進間,晨曦的光輝開始將屬於太陽的一絲溫熱潑灑向這片充斥著戰爭的土地,帶來了一絲真正屬於「盛夏」的溫暖。

乾枯的、沒有一片枝葉,只剩下的空無一物,孤單枝椏的扭曲巨大橡木開始出現於道路附近,像是這片漫長、痛苦、可憐而罕見希望的廢土長夜的守護人和見證者。

不知為何,此刻的「人造湖」近乎是寂靜一片,就連動物的鳴叫、炮彈的嘶吼,甚至是人類的呼號都沒有聽到,除了軍用長靴踩踏在積雪上的「咯吱」聲外,就好像世界已悄然沉睡一般,沒有絲毫屬於生命的氣息。

這種感覺與踏在泥濘不堪的腐爛泥土的公安局不同,也與靠近污濁瀰漫,黏稠的湖水領域不同,更不是面臨令人無法構思的漆黑冥界深淵,以及令人驚恐的雷霆與轟鳴傾瀉的戰場。

而是一種孤寂,十足的迷茫和清冷,就好像自己的存在被世界所抹去,自己正身處一顆即將死去的,荒涼無比的星球一般。

好在,這種情況只是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在進入一段被清掃過的,還算嶄新的瀝青路面時,達克再度聽到了軍用卡車和裝甲車們熟悉的引擎聲,以及頭頂聯邦空天軍戰機的轟鳴。

聯邦的軍人和運送物資的車輛進進出出,但每個人都顯得不是那麼緊張,很多聯邦士兵在靠著車輛休息,要麼聊著天,要麼在吮吸「內卷花」製成的煙捲,在長官的招呼下才幫著搬運物資。

他們看到達克走過也並不感覺奇怪,只是把他當成去前線打探戰場消息的「探察隊」成員,並未對他傷痕纍纍的棉衣,以及上面沾染的深紅血跡有所疑慮。

走入營地區域,沿著臨時軍事駐地道路行走了大約十五分鐘,達克總算來到了「戰役指揮中心」的還算巨大的鐵門附近。

站在乾燥的水泥地面上,遙望著「指揮中心」的三層小樓,達克舒了口氣,走上前去,用力敲打著大門。

當,當,當!

劇烈而快速的,不符合規矩的敲門聲很快吸引了旁邊值班崗哨處聯邦士兵的注意。

很快,兩個近乎武裝到牙齒,手持寬大黑色步槍的聯邦【戰士】便出現在了門口。

他們打開大門一旁的小門走出,上下打量著有些不修邊幅的達克,用略顯傲慢的語氣問道:

「你是屬於哪一支戰役序列的士兵?這裡是『戰役指揮中心』,現在雅羅斯拉夫和奧列格大人正在裡面開戰役會議,閑雜人等禁止入內。」

「我是戰略團直屬的『尋覓小組』副隊長達克·蒂里斯……」達克頓了頓,補充道:

「颶風 5位階,我剛從『苦深遺迹』里出來,要面見雅羅斯拉夫長官。」

聽到達克的說辭,兩名聯邦【戰士】先是愣了一下,耳語了幾句,接著,其中一人向前走了幾步,說道:

「奧列格大人的命令,現在『苦深之殤』戰役快要接近尾聲,聯邦各地不會再有其他軍隊前來支援,我看你很面生,至少沒有在臨時駐地區域出現過。我們不能給你開門,也不會幫你向上級彙報。」

「為什麼?」達克質問道:

「我認識雅羅斯拉夫長官,他答應過我,要我來『人造湖』這裡後找他,你們阻撓我進去,是誰的命令,為了什麼?」

「安全,就憑你的長相,臉這麼白凈,恐怕不是身處一線的【戰士】吧。況且,所有來此地的異能者都有詳細的檔案,我們沒有聽說過叫達克的【戰士】,我猜測,你要麼是『秩序會』的人,要麼是純粹的失落者。」那名聯邦【戰士】說著,舉起步槍抵住了達克的腦袋,用嚴厲的警告語氣道:

「總之,你應該屬於不受歡迎的一類人。奧列格將軍說過,任何有失落者嫌疑的人都不能允許進入『戰役指揮中心』,如果你是間諜的話,我希望你老老實實地離開這裡,滾回東邊你們的營地里去。」

「我是間諜?我是失落者?讓我滾蛋??」這種無端的指控讓達克十分憤怒,在怒火的加持下,他用凌厲的目光瞪向兩人。

旋即,他伸出右手,握住抵在他額頭的步槍,略微發力,竟然將槍管掰彎,變成了槍口朝上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