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苦深之殤（28）：淺層的真相（下）
「真相？哈哈哈哈哈哈哈……」奧古斯都放肆地大笑著，竟然差點喘不上氣來。
大約半分鐘後，伴隨著一陣夾雜著余笑的劇烈咳嗽聲，奧古斯都將鋪設金邊太陽花紋的帶有濃厚克魯斯德宮廷之風的矮桌上的瓷製茶杯再度拿起，將其中剩餘的散發著誘人香氣的，帶有淡然的仿若能引導人的靈魂走向未知神秘境地的淡黃茶水一飲而盡。
接著，奧古斯都長舒口氣，反問道：
「小子，你們想要知曉的真相，屬於哪一層面呢？」
略微停頓幾秒，維持著舉槍姿勢的「未來」思忖一番後，說道：
「現實。我們想知道造成『新元危機』的現實真相。在這裡，我不想去了解龍族，也不想去追求有關神秘學的解答。我既不想去探察有關神明的一切，也不願意捲入非凡事物中不可自拔。我只關心現實的真相，然後……」
「然後什麼？」奧古斯都露出輕蔑的笑道：
「然後去嘗試解決它嗎？就像曾作為克魯斯德帝國的附屬國，艾溫特萊曾經的『瘋子』女皇雷麗塔，以及他的『狂人』首相凱爾嗎？」
「我對歷史不感興趣。」「未來」半吼道，用淺黑色瞳孔，如來自深淵的漆黑魔物般凝視著奧古斯都。
不過，即便是靈魂體，身為前身的克魯斯德帝國的元帥，必然經歷過至少兩場規模巨大的戰役，他並不知道恐懼為何物，在對待恐懼這件事情上，他屬於完全的「無知」，無知即無畏。
然而，「未來」身體中散發的氣息，以及他少年般的外表和與之極度不符的冷靜和果決，讓奧古斯都著實有些刮目相看。
略微沉默幾分鐘後，奧古斯都將語氣放緩，開始講述道：
「普托亞的哲學家說過，危機即是規律，它不會憑空出現，就像能量守恆那樣，也不會憑空消失，當它發生時，你只能以 120%的努力，加上 30%的運氣，將它的影響降低到 20%以下。
「伊凡皇帝陛下雖受到序組牌的認可，成為萬中無一的【秩序者】，且受到神明的賜福，將帝國的威嚴和力量拉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黃昏才是鑒證真正信徒的時刻。
「當他通過『推演小組』反覆得出克魯斯德終將滅亡的結論後，他徹底拋棄了神明，將一切非凡的力量拋之腦後，取而代之的是一場足夠瘋狂，且毫無人道的計畫。」
「就是製造『新元危機』的計畫嗎？」洛卡起身，靠在「未來」肩膀之後，追問道。
「我不知道你們這個時代的人如何去稱呼那樣一個荒唐且魔鬼的計畫，但在蒸汽元 719年時，伊凡皇帝陛下秘密地向我們這些帝國高層公布了『摧毀現存國家，全面改造人類』的『新構計畫』。」奧古斯都回答道。
「『新構計畫』？」洛卡疑惑道。
「沒錯。」奧古斯都說著，不慌不忙右手輕輕揮動，一隻雪茄便出現在他的指間，旋即，他的眼球左右交替轉動幾次，煙葉便瞬間變得通紅，燃燒了起來。
猛地吮吸了一口，並未吐出任何煙霧的奧古斯都接著說道：
「計畫的名稱並不是什麼簡稱或是所寫，而是來自古爾幾的詩歌。哦，對了，古爾幾可是乃布斯克的大家族的後人，是我們那個時代最流行的偉大詩人和作家。」
「遺憾的是，在我們這個時代依然如此。」「未來」略微嘆息道。
「是嗎？那真是一種悲哀。」奧古斯都簡短評價之後，繼續說道：
「他為冰臨城和『鋼炎之吶喊』宮殿撰寫過一首詩歌，這項計畫也在皇帝陛下的要求之下，從『新生的火焰焚滅巨龍，鋼鐵構造的世界啟迪未來。』一句中確定了『新構計畫』的名稱。
「小子，你們要知道。現存的五大帝國，不過都是人類紀元與龍族紀元交替時，經歷過灰暗而艱苦卓絕的戰爭後建立的國家。他們主導著人類世界的秩序千年，卻從未有任何一國真正的滅亡，或是徹底衰落過。即便是處處作死的艾溫特萊，也在萊恩一世的手中擺脫了我們的全面指導。」奧古斯都講述道。
「所以說，伊凡二十二世的目的，除了避免克魯斯德帝國真正滅亡，還想重新構建一個『秩序』？世界的『秩序』？」「未來」揣度道：
「他身為【秩序者】，恐怕不僅是想徹底結束五大帝國為齒輪，世界環繞他們運轉的舊秩序，建立唯一的『人類聯邦』，恐怕，他還想結束魔法，也就是魔源力對這個世界方方面面產生的，深入人類生活每一個角落的龐大影響吧？」
「當然，如果用科學來解釋，以往的魔源力是構成這個世界的魔法本源的話，科技角度之下，它只是一個能為人類和多數生存在這個星球之上的智慧種族所能輕易獲取的能量罷了。」奧古斯都解釋道，嘴角露出一絲詭異而微妙的笑容：
「實際上，現存的國家早應該在蒸汽紀元時就進入墳墓，新生的機械早已從最本質上顛覆了舊有的秩序，它們能將生產效率提高到極致，原本需要數百人勞作的農田和工場，現在只需要幾個維護機械運轉和維修它們的工人，便能產生數百倍於以往的糧食和工業產品。
「人類，作為上古十八個種族中具有最高智慧的一員，理應通過任何方式聯繫在一起，包括但不限於戰爭和災難。舊有的帝國邊界應該被打破，如此一來，由伊凡皇帝陛下為首的精英人類，以人類智慧的精華來管理和發掘這個世界，人類，才有可能成為星球與宇宙的主宰，進而突破一切神明為我們設下的桎梏，直面最神秘、最高深的『造物主』。」
「褻瀆神明，你們終究會受到懲罰。即便從伊凡二十二世的角度來思考問題，你們也應該預料到，當人類的力量威脅到祂們的存在後，神明們一定會在力量對比尚有優勢的時候降下災難。」「未來」駁斥道：
「我原本認為，『新元危機』是人類將對神明的『禱告詞』換成了『褻瀆語』而降下的令我們反思的災難。可實際上，卻是某一人類的自大和狂妄而造就的災禍。也許，神明沒有阻止伊凡二十二世的原因，恰好就是祂們發現了這是實打實的災難。」
「不，這並不是災難，而是『進化』。實際上，『 KK-70601』和『 KK-70602』號報告，也就是『新構計畫開展小組』撰寫的研究結果表明：『伊萬諾夫病毒』在被注入人類身軀後，會首先與體內的魔源力產生中和，產生微弱的電流和磁場，用以保護人的大腦神經，調整思維受到的損害，起到保護作用。」奧古斯都進一步解釋道：
「其次，它們會順著血液和能量流動來到心臟，將原本強壯但十分脆弱的心臟肌肉和血管，替換為鋼鐵與合金。『伊萬諾夫病毒』會改造細胞中的基因物質，使其表現出強大的堅固性，以及無與倫比的抗熱、抗寒和收集能量的能力。
「經過改造的心臟成為向全身輸送強大基因的中樞，擁有高濃度的『伊凡諾夫病毒』的液體會呈現如鐵水般的通紅之色，且溫度極高，腐蝕性較強。強化過的軀體和血管雖被殺滅了不少神經，使得被改造之人的痛感和情緒大大降低，但實際上，真正接近神明的那些人，不也總是一副十分淡然的表情嗎？」
「我雖然沒有聽出有啥問題，但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未來」嘀咕道。
可奧古斯都像是並未聽到「未來」的小聲話語，反倒站起身體，走到窗邊，推開被粉刷著金色的金屬線條勾勒的圖案佔滿的窗戶，仰望著方磚堆砌的風車，微風輕拂的別墅宅邸，以及青翠縱橫、花開平野，一望無垠的原野，還有盡頭那泛起星點粼粼金色波光的湖泊，接著說道：
「契丹里斯人和普托亞人曾稱呼擁有無盡神秘寶藏，埋葬神明遺留的偉大科技的浮空神域為『拉普達』，實際上，經過改造後的人類，能憑藉個體一點點細微的力量就構築起超越一切的『拉普達』。
「經過改造後的人類雖然對能量的需求高出了十數倍，也就是進食的慾望，但更能汲取空氣中日益稀薄的魔源力，以此進一步改造肉體和強化自身。任何的進化都是會有短暫的陣痛期的，而想要真正的進入宇宙生存，以過去人類的身軀是根本做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在伊凡二十二世的構想中，經過改造後的人類，也就是形成的『無心人』和我們失落者，最後的使命是進入宇宙嗎？」洛卡難以置信地問道。
略微停頓了幾秒，奧古斯都緊閉雙眼，頷首道：
「沒錯。實驗中，經過『伊萬諾夫病毒』改造的人類可以做到長時間失去氧氣和水源來生存，在幾個特定的變異體中我們曾發現，他們的心臟可以將蘊含氧元素的物質轉化為氧氣來供給身體。你要知道，宇宙中絕大多數地方是空無一物的存在，兩顆星球間最短的距離也要比從極寒特區到『風暴之角』的距離要長數十倍。
「摧毀掉原本五大帝國的秩序，淘汰掉無法在『新構計畫』中保持意識，獲得進化的弱者後，新生的統一的人類聯邦，將會在復甦後的伊凡皇帝陛下的領導之下，衝破被漆黑風浪翻湧，遍布空洞扭曲古舊魔物，到處布滿航船殘骸的『古舊之所』，徹底探索完畢我們這個世界之後，啟動偉大的航天計畫，探索更為深奧的宇宙世界。
「不過，你們既然能和平地，沒有經過戰鬥地突破卓里伊戈，也就是總會自稱為『龍』的那傢伙的領域來到這裡。那就證明，命運齒輪瘋狂地運轉已接近尾聲，當名為『未來』的機器開始排出第一縷灰黑的煙霧時，新的紀元的鐘聲已然敲響。」
「你是說，『重啟紀元』要到來了嗎？因為我們？」「未來」苦笑道，輕輕搖了搖頭。
「是，也不是。」奧古斯都微微低頭，解釋道：
「不過，伊凡皇帝陛下預言過，有人來到此地，即證明世界開始從災難的無序走向和平的有序，從現在到『重啟』，還會是一個艱苦而充滿希望的時代。然而，倘若陛下能夠成功蘇醒，或是有【秩序者】帶領的話，這個時間，將不會變得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