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沉默的亞托（上）
滋滋滋——
滋滋滋——
電流微弱的，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不時充斥於「冰刃」和格列布的耳膜，這處臨時搭建的營地並沒有如聯邦委員會控制的那些實驗場地一樣的條件。
聯邦控制的實驗場地，要麼是舊帝國遺留的大體設備完好的遺址，要麼是聯邦委員會投入巨大物資建造的，為了「演變台」等武器項目專門設計的空間。
當格列布攙扶著「冰刃」緩步走下螺旋式的彎彎繞繞的狹窄樓梯空間，推開布滿血跡、污穢和銹跡的鐵皮小門後，映入兩人眸中的除了披著白色實驗大褂的「雷頁」女士，以及另一位對格列布來說十分陌生的男人。
剛一見面，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略微愣神幾秒後，「雷頁」趕忙從一旁搬來一把破木椅子，扶著身體受傷，還很虛弱的「冰刃」坐下後，「雷頁」開口，替代「冰刃」互相介紹道：
「格列布，這位就是首領和我前幾天多次提到的朋友，之前是『秩序會』的『5號執掌者』，代號為『破軍』的優秀的，十分有魅力的男人，維克特·斯達爾。現在他已經脫離了『秩序會』，也不再和聯邦委員會那幫人，尤其是行政長官瓦西里有任何瓜葛了。這次，他專門為了『苦深遺迹』核心區域的秘密而來。」
「你好。」維克特伸出佩戴著沾染了些許灰塵的白色手套，與格列布主動握手。
畢竟是首領和其他高層都在場的場合，即便對眼前看似氣質挺拔，還算彬彬有禮的男人沒有過多感覺，但禮節性握手的瞬間，格列布還是從維克特身上不經意間流露而出的魔源力形成的氣場感到一絲吃驚。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隻無助、弱小的獵物遇到近乎超越認知範圍之外的龐然大物一般。將手拿開後，格列布在短暫的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片令人感到迷惘和恐懼的迷霧，當他被迫瞪大雙眼向上觀測時，在視野的最邊緣，出現了一抹淡淡的，令人恐懼的輪廓。
隨後，迷霧散去，一隻超越人類所建造的任何建築高度的身軀出現在他的面前，對巨物深有恐懼的他開始呼吸急促，冷汗直流，但雙腿卻像是墜入了岩漿，忍受著劇烈疼痛同時卻無法挪動分毫，直到，「雷頁」那成熟女性的聲音再度傳來，打破了格列布的短暫幻覺。
「這是格列布，我們『混亂組』最優秀的孩子，沒有之一。不過你可不能把他當做孩子，畢竟他能掌握不少舊日神明的力量。但論戰鬥，毫不誇張地說，我和『冰刃』首領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真沒有那麼誇張，『雷頁』女士。」格列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藉此掩蓋剛才霎時虛幻帶來的緊張感。
微微頷首向維克特表示禮貌後，格列布開始上下打量著眼前代號為「破軍」的「執掌者」。
這傢伙是真的強壯，但身材卻又保持了一定的精準比例，並不顯得誇張。
這是格列布腦海中的第一感。眼前的維克特一身克魯斯德聯邦軍人制式的野戰服裝，大體屬於聯邦東部範疇，差不多是冰原省到遠東區之間的款式。
那裡的氣候更寒冷一些，溫度更低，條件更惡劣，即便在最為繁榮的舊帝國時期，也是克魯斯德人挖掘礦產和進行「軍事演習」的主要場地。
估摸著是之前在「秩序會」時與聯邦委員會有合作的關係，維克特身上的野戰服裝偏黃色，更貼近土地的顏色，但質量和材料明顯更好，耐磨損、防水防火性明顯更佳。
這種服裝的款式本身已經做得比其他地區的稍微寬大了一些，手腳處束縛著，方便行動，但穿在一米八左右身高的維克特身上依舊顯得有些緊繃，但並不誇張，也能顯出男人獨特的力量美感。
特別是與之配套的黑色軍靴和一身簡單的戰術裝備、「北極白熊」手槍、小型簡易爆炸物等等，這種透露出軍人和男人雙重勇武的感覺，難得讓「雷頁」這種內心依舊接近中年女人的失落者著迷。
再往上看，偏黑黃的皮膚，半張因爆炸而留下疤痕的臉，加上高挺的鼻樑和寬大的嘴巴、耳朵以及沒有來得及刮的厚重大鬍子，有種炎火帝國和克魯斯德曾經統治下的少數游牧民族混血的感覺。
細緻觀察之下，這張臉配合著這樣的身材體態，讓格列布看出了克魯斯德的熊與契丹里斯的虎疊加的感覺。
那種身為獵物遇見兇猛狩獵者的本能驚懼，或許不盡然來自體型和氣場，還有魔源力的壓制，幾秒的感知來看，維克特的魔源力十分充盈，所以才會在不經意間溢出，如同盛放沸水的銅壺一般。而且那些魔源力不僅有與格列布相性的黑暗系，還有一種能壓抑住它的光明系。
簡單的寒暄過後，坐在椅子上的「冰刃」勉強支撐起身體，壓抑住虛弱的感覺，儘可能穩重地開口道：
「那個『北國』前輩購買來的失落者……怪物，亞托，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機會蘇醒嗎？」
「『冰刃』。」「雷頁」邁著快捷的腳步，從刷著白色油漆的實驗室長桌上拿起一份用藍墨水書寫，以紅色字跡做了不少標記的文件後，快步走到幾人面前，說道：
「『北國』老前輩當時的眼光的確不錯，現在一系列的測試表明，這頭被日涅人『異獸化』了一半的亞托的確還活著。他的細胞依舊有源源不斷的活力，雖說失落者軀體的老化速度比起人類來說要慢十倍以上，但似乎，亞托的身體經過了各種誤打誤撞的改造後，已經徹底不再老去。」
「這是違背自然法則的事情。」格列布驚嘆道：
「除了超脫於人類與其相關物種的身份，受到造物主的認可，晉陞為神明的人外，沒有人可以不老化、不死亡。這是造物主自創造神秘莫測的宇宙開始便定下的『理』。『雷頁』，即便是舊日神明，被黑暗裹挾的不可名狀之物，沒有造物主的『賜福』也會逐漸老去、凋零和死亡的。」
「格列布，『冰刃』，我的確認真、反覆地檢查過亞托的身軀，包括叫上了曾經在聯邦委員會下屬的實驗室工作的幾個失落者小子，事實證明，亞托不僅不會老去，而且，在每次經受傷害後，他殘存的身軀反而會在能量充足的情況下加倍癒合。」「雷頁」回答道：
「你們也都見過最開始送來的亞托，他被堅固的寒冰所包裹，只剩下了腦袋，大半個胸膛、腹部，還有一隻半胳膊。很明顯是在三十多年前，『沉寂的降臨』戰役時被劇烈爆炸所傷，但卻又在生命即將落幕的最後關頭被緊急冰封，留下了一線生機。
「一直以來，從使用龍族留下的鱗片，催生赤火將冰封融化開始，直到我親自接手監督為止，泡在營養液中的亞托就一直在經受取代了心臟的『暗驅之核心』的折磨。
「那枚危險而又有效的序位魔物將一縷縷如利刃般的黑暗力量輸送至亞托的身體各處，而『無心人病毒』催化下生出的灼液又與之隨時產生衝突。一遍遍衝突、受傷，修復、增強的循環之下，除了或許應有的尾巴之外，亞托的身軀已經大體恢複如初了。只是……」
「只是什麼？」「冰刃」追問道。
「只是他的大腦的確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即便修復如初，也只能擁有十歲小孩的智力，沒有任何獨立思考的能力。當然，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壞事，正好我們可以利用他作為容器植入『器限』晶元。但有關『迴響者』和過去日涅帝國發生事情的記憶，已經再也無法尋回了。」「雷頁」略感失望地瞟向一旁，回答道：
「至於在沉寂高地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他與『迴響者』到底有什麼瓜葛，我們只能去親自詢問邪神本人了。除非……洛卡一直在跟蹤監視的達克能夠再次『夢到』祂。」
「這已經不可能了。」「冰刃」略感失落道：
「有證據已經證實，『灰濛之夢』已被『迴響者』短暫關閉，就連達克本人也無法進入了。或許，我們距離祂越近，祂本人就會逐漸隱匿起來，而真相，或許就在虛幻與現實的交替之間，逐漸顯露出來。」
「對了，首領。」「雷頁」略微思索，補充道：
「估計再過一周，注入了『普拉米尼之斧』的血液後，亞托體內灼液的力量便能徹底壓制『暗驅之核心』的混亂威力，亞托也就會蘇醒了。他現在就在你們面前，我的身後的培養艙內，你來，不就是為了看看他嗎？」
「對啊。」「冰刃」頷首，露出微妙的笑，道：
「『希望教會的手稿』里描寫的內容和插畫都太抽象了，我也想看看這頭曾經是【引誘者】的亞托·蒂爾，他的怪物身軀，究竟是如何『偉岸』的一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