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普拉米尼之斧」
將皮卡車停放好，「冰刃」拉著洛卡向著倉庫區域大鐵門走去。
由於安裝了不少體積巨大，動力十足的風扇，使得整個倉庫及周邊環境更加寒冷。畢竟，幾百年間，無論是人類還是失落者，對「無心人」的研究都有一個明顯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共識，那就是：
外部條件越發極端，環境越發惡劣，「無心人」就會越傾向於飽餐一頓後「關閉」身體各項機能，脫去體內一半的水分，使心臟處於最低限度的運轉，令整個身體陷入沉睡和「待機」狀態，來延長生命。
這種出於生存的本能正好被「冰刃」領導的「混亂組」和「領悟教」所利用，將手中控制的，從各地驅趕而來的「無心人」集中在此，當作武器儲存，隨時等待使用。
畢竟，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沒有多少人類，自然也就不存在「無心人」增長的溫床，除了視死如歸、雙目堅定的克魯斯德軍人，以及那些唯利是圖的「淘金客」、遺址獵人和組織都完好的獨立武裝外，就是散落於各地定居點中，早就感染了「無心人病毒」的異能者或是失落者，根本沒有批量製造「無心人」的基礎。
剛重重拍打鐵門幾下，兩邊五六米高哨塔上的兩個「混亂組」的失落者小夥子趕忙走下。一路小跑地來到「冰刃」面前後，恭敬地說道：
「首領，您來了。」
「是啊。」「冰刃」顯然有些生氣，偏頭看向哨塔問道：
「雖然這裡是臨時營地，但我們和『領悟教』早就約定過，這次任務即便完成了，也不會放棄這裡，未來會打造成中型營地。怎麼，你們就這麼確定聯邦不會派人入侵這裡？還是說，你們早就跟『荒野遊客團』那幫人勾結，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動向，所以故意這麼悠閑？」
「首領，我們不敢。」兩個失落者小夥子趕忙低頭，唯唯諾諾地答道。
「既然不敢，你們，打算怎麼做？」「冰刃」的聲音先是高昂，進而變得如來自冥界般蘊含著殺意的低沉，這次，他用一雙異色瞳孔，用銳利的目光盯著兩人。
洛卡知道，這是身為領袖的「冰刃」大哥常用的懲戒手段之一，對於地位低下者而言，領導者不僅是起到鞭策作用的管理者，更是以個人能力、威望和氣場團結並帶領追隨者前進。
換句話說，「冰刃」不喜歡單純地責備，他更希望通過嚴厲的手段「指導」「混亂組」內經驗不足的自己人。
身為失落者，經歷過極致的痛苦，加上大腦或多或少被「無心人病毒」改造，這兩小夥子並不愚蠢，他們僅用了幾秒便理解了「冰刃」的意思，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我們錯了，首領。是……我們疏忽了，我們之前聽說聯邦的軍隊現在都在卡諾斯克，準備去魔湮城和『卑斯魯乃地區』，所以就有些疏忽。不過您放心，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個輪班看護大門，保證每時每刻都有人觀察周圍情況。」
「雖然你們的智力可能不足，但態度值得肯定，這次就先記著，如果還有下次的話，我勸你們自己往『苦深遺迹』那逃命吧」「冰刃」重重地拍了下失落者小夥子的肩膀，繼續說道：
「帶我們去關押『普拉米尼之斧』的廠房，聽說最近『風礦』很不穩定。對了，『赤甲』沒出去吧？」
「沒有，首領，一直在這裡。」
……
沿著內部工廠格局的臨時建築繞了大約十五分鐘，幾人才走到關押「風礦」的那間寒冷、陰暗的「Z號」廠房門口。
一個動作打發了兩個小夥子後，「冰刃」搓著手，哈了口氣，推開供人進出的小門，拉著洛卡徑直走入。
「嗚——嗚——」
如同混合了輪船汽笛、禽鳥鳴叫、野獸嘶吼的怪異聲音在廠房中不斷回蕩，配合著內部越發濃重的蘊雜了死亡之感的「殤」，使得「冰刃」和洛卡兩人感覺置身於亡靈營造的空間。
向前，沿著一圈圈由凸起的石塊構成的環形障礙前進，略過地面上隨處可見的猩紅液體，以及屬於「無心人」的各種殘肢斷臂，很快，兩人便出現在了已然「異獸化」的「風礦」面前。
此刻，屬於人類的樣貌早已不復存在於這位骨子裡存在傲氣，醉心於爭鬥、計謀和利益的前任「秩序會」執掌者身上。
他那雙人類腦袋大小的眼睛中散發的微弱火紅之輝耀，無法在這片令人崩潰的黑暗中驅散分毫黑暗。他的嘴角流淌著灼液與血液的混合而成的涎水，一直向下流淌，竟在地面形成了一隻突起的暗紅冰錐。
由於「風礦」的魔源力等級較高，即便是外表已被徹底「異獸化」，體內淤積的「殤」早已無法排出，在這點有限的時間中，他依舊保持了最後一點屬於人類的難得意識。
然而，人類與野獸並不相通，當人被純粹的獸性所把持時，他就無法發出任何屬於人類的聲音了。
值得慶幸的是，「風礦」的嗅覺被提升到了極致，即便視力已然模糊，但「冰刃」和洛卡身上散發的獨特氣味，還是刺激著他龐大的身軀不斷抖動，試圖掙脫鋼製鐵鏈堅不可摧的束縛。
知道目前的「風礦」並不會造成多少威脅，「冰刃」只是將洛卡向後拉了拉，走到了個相對安全、平坦的位置，仰視著這隻在「引亂之叉」與《引亂之詩》的共同作用下，被剝離大半認知，由獸性佔據主導的嶄新「異種怪物」——「普拉米尼之斧」。
仔細端詳了將近半分鐘，「冰刃」悠悠開口道：
「洛卡，據你判斷，現在的『風礦』，不，『普拉米尼之斧』能吸收多少『苦深遺迹』核心區域，『最下方的下方』里充斥的『殤』？」
「我不確定。」洛卡誠實地回答道：
「那裡蘊含的『殤』足夠近萬的克魯斯德軍人徹底瘋狂，即便是序位200之後的神明來臨，也得失去神性。或許，憑藉我的感性認知，30%倒是有可能的。」
「如果……」「冰刃」咬了咬嘴唇，問道：
「進一步『異獸化』呢？就是徹底失去意識，也不一定淪為我們的傀儡，而是成為一台完全依靠本能指定的程序運行的機械呢？「
「嗯……」洛卡略微思考後，回答道：
「如果納哈卡在這兒的話，他一定會說，這雖然危險，但應該能吸收70%以上。現在的『風礦』伴隨著體形的擴大和認知、精神力、記憶和意識的不斷消退，的確是一隻可用的、實際的容器。『冰刃』大哥，只是一次性地浪費在『苦深遺迹』中，不是顯得很浪費嗎？」
「這你不懂，當然，你以後一定會懂。」「冰刃」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對你說過，這種『異獸化』的過程並不可逆，無論你相信與否，它都像是一台沿著『大鐵路』前進的雪國列車，除非到達終點，斷無回頭的可能。
「『北國』，也就是我們倆共同的大哥說過，每一位失落者都是潛在的野獸，也是將來的神明；當認知與人性消失，我們便會成為對應的『異種怪物』，自然，當神性徹底容納了人性，成為唯一，我們也會得到序位，晉陞成神。
「無論是向著野獸還是神明，都是一場艱辛、痛苦的單向旅程，除非神明以神性賜福，否則無法回歸人類序列。我知道……」「冰刃」看向洛卡，摩挲著他的頭髮，繼續說道：
「『未來』不止一次找過你，希望你能求我手下留情，保護『風礦』。可你應該告訴他真實情況，停止這種毫無意義的幻想，徹底死心。即便『風礦』僥倖沒有死亡，留給那孩子的，不過是一具內部被掏空的軀殼。」
「好吧，大哥。」洛卡嘆了口氣，直視前方，說道：
「我盡量說服他。」
短暫的沉重的沉默過後，「冰刃」和洛卡兩人觀察著面前，比起上次過來「異獸化」程度有所加深的「風礦」。
身為「普拉米尼之斧」的他已徹底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四隻強壯的腿支撐著龐大的、泛著膿液和腐爛氣味的身體。他的皮膚已變成了暗紅之色，表面布滿了一隻只不規則的圓形疙瘩，膿液便是從破口處流淌而出。
好在，疙瘩以外的皮膚相當堅硬，泛著金屬質感，一塊塊的部分形似克魯斯德舊帝國工業化之前戰士所穿的甲片，防禦能力很強。
他的頭顱形似蜥蜴，看來在內心深處存在著一絲對龍族的憧憬，頭頂兩邊伸出兩隻頂端懸掛著拳頭大小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燈一樣的觸角。
稍微下方，兩隻彎曲的鹿角一般的存在形似兩把交叉的利斧，自下而上來看，頗具中部帝國上古之風。
仔細觀察，從洛卡孩童的雙眸中，他發現了一個微小的細節。兩隻燈式觸角散發著幾乎無法察覺的細微火焰，正在不斷搖曳中布滿」普拉米尼之斧「的軀體表面，這裡的魔源力波動並不明顯，而由外向內送入的空氣，似乎在某種程度上使得「風礦」的體表附著著一層越發強烈的火焰。
正當洛卡看得有些不自覺地走神時，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普拉米尼之斧」竟然掙脫了束縛上肢的鐵鏈，揮動利爪向「冰刃」所站立的方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