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基地的遠古生物（上）
新元歷557年，5月19日。
克魯斯德聯邦，極寒特區S區，「荒野遊客團」基地。
叮——
啪！
一隻纏著骯髒繃帶，滲出血跡的大手關閉了機械警示器，拉下了電閘。
伴隨著「碰，碰，碰」富有單獨節奏的聲響，這片偌大、空曠、立體的地下空間內漸次亮起昏黃的光芒。
這是煤氣燈的光輝，在這座暗無天日，資源越發短缺的地下基地中總能保持相當一段時間的光亮。
越過蜿蜒的覆蓋斑駁銹跡的各類管道，馬爾科並未在這座仿若搭建在無盡「梵塔黑」領域之上的金屬連鎖浮橋過多停留，快步走到對面的環形平台後，他扶著被刻意粉刷一新的金屬微藍，壓抑著陡然升起的心悸和來自靈魂的恐懼，快步走向牆邊。
咔嚓！
滋滋滋滋滋——
在宛若亡者之樂般的電流竄動聲下，周遭昏暝的空間多了些許靠近日光的明亮。
周圍儘是潮濕和腐敗的氣味，甚至還有不少油料揮發的刺鼻嗆人的物質，難得一見的維持不了多久的電氣燈們，還是驅散了不少縈繞於此的令人戰慄和迷惘的恐懼與迷失，讓半鏤空狀平台之下的那隻「怪物」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馬爾科。」熟悉的成熟女性聲音從他的背後傳來，他並未回應，亦沒有轉身應答，反而掏出珍藏的一隻由南邊日涅帝國走私而入的「安神內卷化」製成的香煙，在驟然消失的火光和升騰而起的煙霧下，才緩緩用嘶啞的聲音開口道：
「這裡應該沒法鋪設線路了吧？塔利亞。」
「你沒睡好？」一身黑色風衣，男士著裝的塔利亞並未直接回應，反而關切道：
「那人又發瘋了？還是羅捏不適應這裡的環境？據我所知，『老大哥』還在東南邊『冥王星』點和其他幾個『獨立武裝』的領袖一起確定『新基地』選址，大概還得一周才能返回，你要是倒下了，我可負責不了這麼一堆爛攤子。
「你知道的，那些自認強壯的男人從沒把荒原中的女人放在眼裡，要不是老娘絕對的力量壓制，恐怕他們早翻了天了。」
「塔利亞，我覺得。」馬爾科轉過頭，拿著煙捲，一臉壞笑地半開玩笑道：
「總的來說，總而言之，從以往的時間到未來，我們都知道的，也許我們並不一定完全了解，或許應該知道，毫無疑問的，不可否認的是，從軍事行為和生活行為，包括哲學和文化方面考量，你，塔利亞·葉卡捷琳娜·芒特諾娃，已經算是真正的男人了。」
馬爾科的語速很快，即便是開玩笑般的嘲諷，也讓塔利亞足足愣了一分多鐘，「認真」思考後才徑直上前錘擊他的後背，一臉憤怒道：
「雖然我聽不懂你說的啥，但感覺怎麼想都是在嘲諷我。」
「好了好了。」馬爾科劇烈咳嗽兩聲，接著一臉嚴肅道：
「說正事吧。根據那幾個在聯邦學校待過的小子數據推算，塔利亞，你知道基地還能維持多久嗎？」
「不太清楚，非戰鬥的事情我一竅不通。」塔利亞爽快地承認道。
「或許是兩周，只要它不受到刺激。可一旦這裡遭受『無心人』和那幾個失落者組織進攻，它可能會提前失控。」馬爾科解釋道。
「失控？」塔利亞無法理解，一臉疑惑地看向馬爾科，又越過圍欄，向著已多了微微光亮的深處探頭望了望。
「尋找『新基地』的確是我們『獨立武裝』之間聯合，以後對抗『無心人』和聯邦的重要一步，那些廢棄的城市據點內擁有他們無法回收的工業物資，甚至是久遠的科技產物。當然，身為聯邦大學的教授，我有方法重新使用它們。」馬爾科用力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
「可是，『老大哥』曾將一切都向我和盤托出，尤其是這座基地的歷史。」
「歷史？我只記得這裡已經存在很久了，據說新元危機剛爆發不久就建造好了。」塔利亞有點摸不著頭腦，做了個經典的聳肩動作。
「就算你理解不了我說得更深的內容，那有一點你得承認，他的確存在了很久。」馬爾科繼續解釋道。
「沒錯。」塔利亞微微頷首。
「可它存在得太久了，卻又非蒸汽機械的產物。如果我們將整個基地比作一輛機械載具，或是航行的鋼鐵游輪，那麼就算有一兩處損壞，我們可以隨時找人維修，更換零件，即便它後來變成了『忒修斯之船』。無論是新是舊，總歸可以繼續使用。」馬爾科講道，像是在給差生補課。
自然，戰鬥力強悍，精於搏鬥的塔利亞聽得雲里霧裡，索性尷尬地，似懂非懂地假裝問道：「那和基地有啥關係？」
「我們的不是鋼鐵，而是一隻生物！」馬爾科聲音低沉，語氣急促道：
「一切的能源都依靠它來供應，包括外面的那隻『藍障』。你也看到過，就算很多失落者看破了偽裝，但只要強行闖入，都會被它幻化的激光打為齏粉，連一點殘渣都不剩。
「可它畢竟是生物，從最初『老大哥』依靠舊帝國伊萬諾夫·哈特魯夫斯基留下的文件，按照那批科學家制定的方式捕獲並控制這頭生物開始，經過了這麼多年無償地提供血液、肥料，轉化能源，輸出魔源力，它的身體內外早就積累了數不盡的無法癒合的傷口。
「一旦它的力量耗盡，就會在造物主設定的規則下徹底失去理智，變得憤怒，最後爆發一波。」
「我……無法理解，不過按你的說法，兩周內恐怕無法完全撤離這裡所有的人和物資。」塔利亞依靠有限的認知回應道：
「這生物究竟是什麼，我從沒聽『老大哥』提起過。」
「來自很早之前，大約第三紀元中期的一份名為《MB-012：衍核古獸的胚胎培育計畫》開始，人類就開始對它們進行了研究。那個組織還健在，異常強盛的時期可是將它們列入了第一批序位魔物。」馬爾科講解道。
「之後呢？」塔利亞的求知慾被短暫激起，問道。
「舊帝國的科學家，應該就是伊萬諾夫為首的那批人，據說通過另一件未曾被記述的序位魔物連通了冰臨城北郊一處通往神明領域的祭壇，傳說中他們見到了暗夜之主，就是同一時期或許曾出現於契丹里斯的那位神明。」馬爾科仰視頭頂位於中間調的部分空間，繼續說道：
「那是一場格外慘烈的探索，進去的幾個人頃刻間化為腐物，逃離的兩位『非凡者』三天內因為精神痛苦而自殺，但他們竊來了『衍核古獸』的遠古胚胎，一隻半人大小的圓形細胞。
「不過，伊萬諾夫領導的團隊用盡了全部科學手段都無法激活培育它，即便是放入充滿營養的液體中，使用高輻射礦石刺激也無濟於事。直到在伊凡二十二世病重期間，一位自稱『機械之主』的使徒帶來了一枚齒輪。」
「一枚齒輪？」
「沒錯，那當然不是科技產物，甚至會顛峰科學家們的世界觀。不過，他們當然可以解釋齒輪內部的某種輻射與那枚胚胎的頻率相等，產生了某種共振，激活了其中的細胞云云。但歸根究底，是裡面的黑暗系魔源力接受了神明的賜福，相當於真正的一枚齒輪安裝在正確的位置，恰好啟動了它。」馬爾科解釋道：
「但沒過多久，伊萬諾夫就死於一場全身骨骼硬化的病毒，在內臟破裂的痛苦中與世長辭。最後，我們的『老大哥』發現了它，並用一隻『異種無心人』的血液激活了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三紀元中期不可能存在『無心人』。」塔利亞質疑道。
「但並不意味著不存在病毒。」馬爾科強調道：
「我一直懷疑『無心人』危機就是舊帝國的某項軍事實驗出了差錯，導致藏有非凡力量的『病毒』外泄，形成了災難，即便沒有任何證據。不過，話又說回來，那份『計畫』的末尾可是講道；『我們用盡了各種方法都未能持續培育那枚胚胎，但直到我們將一個心臟變為機械，已神志不清的帝國【戰士】的血液餵給它，才有了反應。』
「現在想想，或許伊萬諾夫的『骨骼硬化』並不準確，或許，他是『心臟硬化』。總之，『老大哥』每隔一周都會餵給它一隻與序階5實力同等的『異種無心人』或者乾脆是敵對失落者，才維持到了現在。
「塔利亞，每隻生物在造物主最初的設定下都安排了出生、成長、健壯、衰老和死亡的過程，『衍核古獸』也不例外。要不是帶有濃郁的非凡生物氣息，連接在他體內抽取體液和力量的管道恐怕一開始就會令它死亡。」
「既然如此，它快要不行的話，有方法拖延它的……呃……爆發嗎？」塔利亞拋出了個極其現實的問題：
「如果有一個月，大部分物資都能有機會轉移。你也知道，如果沒有那批大型機械和武器，我們即便去了『新基地』也無法立足。」
「當然有。」馬爾科嘴角露出了邪惡的微笑：
「剛才說過，那枚激活它的齒輪來自機械之主的使徒，那麼，現在，就在這裡，不是還待著一位機械之主的使徒嗎？」
「你是說，羅捏？」塔利亞難以置信地問道。
但隨即，伴隨著沉重的來自巨大生物的喘息回蕩於這片地下空間中，周遭的探照燈不知何故盡數開啟，齊齊向最深處照射。
馬爾科與塔利亞一共向下望去，只見一頭接近半座城堡的圓球狀怪獸，正在原地痛苦地掙扎。
它便是「老大哥」培育的那隻「衍核古獸」，渾身覆蓋著一層深綠色與緋紅色交織的絨毛，一雙如猩紅之月般的眼睛透露著屬於死寂領域的駭人光芒，破損的絨毛之下是一排排整齊的，如黑色樹皮般相互攘擠地流淌著黑色乳狀液體的息肉，無數的已經萎縮的觸手盤根錯節於地面，而眼球下方，接近腹部的位置，一隻海星狀的多瓣嘴巴正不斷開闔，攫取著周遭為數不多的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