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各懷鬼胎的宴會(下)

正文卷

第332章 各懷鬼胎的宴會(下)

「我有所耳聞。」「未來」稚嫩、清爽的聲音不合時宜地從他那泛著隱隱鐵鏽味的喉嚨中發出。

聽到聲音,「風礦」有些擔憂地、小心地瞥了「未來」一眼。

如果夠聰明的話,在這樣足夠滿足莫倫這位鎮管長官虛榮心的場合,作為失落者,尤其是「秩序會」的「執掌者」,在當前的局勢下保持絕對的合作與順從即可,在莫倫主導的場合與他產生衝突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過,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莫倫並未在明面上表露出任何不滿,反而大方地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略微停頓後,「未來」徑直說道:

「埃律西亞整個系列的曲子都來源於中部帝國一位巴塞琉斯的夢境,在厄突蠻與中部帝國皇室的後代,被稱作『雄獅』的君主買買提一世取代巴西琉四世的皇位之前,『巴塞琉斯』是聖魯姆語的音譯,意為『皇帝』。

「後來,隨著普托亞的『日不落』時代開啟,中部帝國的新王朝索性直接使用普托亞語的『皇帝』作為官方的、最正式的稱謂。這些通識性的歷史知識我說得沒錯吧,莫倫先生?」

「沒錯,算是比較準確了。」莫倫點頭讚許道。

「那我繼續介紹了。」「未來」帶著一股莫名且危險的自信說道:

「這位巴塞琉斯,也就是皇帝曾做過一場可怕的夢境。夢中,整個帝國被蠻族士兵圍困,經營千年的都城君士坦丁尼耶在輪番的空天軍航彈轟炸、導彈傾瀉之下化為熊熊燃燒的焦土和廢墟。

「他自稱君士坦丁,被人稱作第十六世,與這座城市的締造者齊名。在夢境的災難發生後,他遵循從宇宙而來的神明使者跟隨數千人逃往西邊無盡海洋之外,傳說由舊日神明和龍族餘孽建造的大陸上去了。

「在這裡,他彷彿是一位開拓者,用僅剩的資源和科技最終建立了更為偉大的帝國,並將之命名為『埃律西亞帝國』。紫色的長袍作為加冕的聖潔綢緞裹挾著他的身軀,他如同第二紀元中後期中部帝國的偉大皇帝凱撒一般,享受了短暫的不到十五分鐘的君臨天下之感。

「我知道。」「未來」停頓了幾秒,雙手按著潔白的桌布,徑直起身,走到莫倫身邊,繼續保持著危險的興奮講述道:

「這個故事有很多不同的版本,每個國家,或者每個人會根據自己的需要進行改編。就像南邊國家的那位皇太子伊凡特,他就曾將故事背景改為蒸汽紀元之前,但無論如何,這個故事經由君士坦丁十六世之口傳出,啟發了一位在當時寂寂無聞的宮廷音樂家,使他耗盡全身的力量創作了這一系列足以奉為經典的樂曲合集。

「傳聞,在『埃律西亞』系列的最後一曲『星空』的曲譜創作完畢後,他就待在房間一周未出,當他的助手破門而入時,只發現那位宮廷音樂家的身體表面盡數覆蓋著一層如惡魔般堅硬的鱗片,上半身,尤其是頭顱部位變成了如望遠鏡中看到的月球表面的岩石形狀,而下半身卻隱約露出如樹皮般的內部組織。

「除了不時向外流淌的,帶著腐爛、酸臭、破敗、令人作嘔氣味的黏稠紅色液體外,他已不再具有任何一點近似人類的特徵了。他的房間也在異變中被一層厚重的金屬覆蓋,變為如穴居著詭異之物的墳墓一般,潮濕昏暗,甚至散出令人忌憚的不知名孢子。

「傳聞,他將靈魂獻祭給了舊日神明,或許是迪普瑟,可能是克蘇魯,以此得到觸及宇宙深層奧秘千分之一的靈感。又或許,他接受了遙遠的造物主奴僕的命令,獻祭全部的精神與肉體,徹底放棄回歸正常的可能,留下足以傳頌萬世的詩篇。但無論如何,『埃律西亞』系列樂曲都是偉大的、至高無上的!」

「未來」吼叫著,竟仰視著大廳頂部,彷彿將水晶吊燈當成了至高無上的太陽或造物主管轄的星辰,雙手交叉,握拳於頭頂,做出極盡讚美之態。

可在場之人卻像是在看一位業務不精的小丑一般,全場鴉雀無聲,極其冷靜。

感到尷尬的「未來」只是淺笑著說著抱歉,走回了座位。

乾咳兩聲,莫倫抿了抿嘴唇,指揮著貝托芬走上舞台,端坐在鋼琴前後,他才用領導者般的氣勢和口吻道:

「『未來』說得基本沒錯,他的知識儲備的確廣泛。事實上,『埃律西亞』系列樂曲分為『陷落、』『拯救』、『重建』、『偉大』、『彷徨』、『科幻』、『夢境』、『現實』、『未來』和『星空』十篇。由於資料缺失,大部分篇幅的意義和背景十分模糊,但實際上,通過掌握魔源力的異能者用心彈奏,往往能觸發樂曲的非凡力量。

「伊凡特發現了『夢境』篇能開啟迷霧幻境的可能,而『星空』篇則會洗滌你我沾滿污垢的心靈,驅逐部分早已紮根於我們思維深處的『殤』,讓我們遠離崩潰一步。

「正好,再過一周,這裡的居民就會開展『向風祈禱』的儀式,慶祝屬於這裡的『風之春節日』。我想,以『星空』篇送走漫漫、漆黑、冰冷的冬日,迎接屬於復甦的曙光,再好不過了。」

莫倫的話音剛落,大廳內的燈光便按照預先設定的模式集體關閉,只留下了幾盞搖曳著螢火蟲般微弱星火的蠟燭,布置在貝托芬及他的鋼琴周圍。

緊跟著,樂曲啟動。

起初,聲音很輕,只有個別音符如迷失的精靈單調地迷失在黑暗世界中。但很快,隨著「精靈」開始被鋼琴批量生產,越發紛繁複雜的音樂開始交錯輝映。

在由單調到複雜,又由複雜轉回單調的樂聲節奏變換間,「風礦」和「未來」驚奇地發覺,他們眼前那昏暗的燭光竟變成了一顆顆孤單的星辰。

它們散發著極其微弱的銀色光斑,逐漸繁衍、複製,化作一條奔騰於長夜中的河流。

接著,他們感覺自己彷彿墜於一條高速行徑的絢爛隧道之中,無數的光線在這裡交相輝映,映襯著屬於過去、未來和浩瀚宇宙的內容。

幾秒後,極致的下墜感結束,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片仿若懸浮於天空之間的陸地。

「這是幻覺?」「風礦」搖了搖頭,試圖從這種迷幻之境中找到不和諧之處,然而,變幻的畫面牽引了他的意志,使他的注意力迅速被移開。

前方虛幻的大陸上迅速升起兩根石柱,它們的表面被苔蘚和黑色泥土覆蓋,彷彿已在此屹立千載,被腐蝕的軀體中印刻著或許是炎火帝國的文字,以及與火焰和龍族有關的圖騰。

身軀不由自主地「前進」,風礦見到了一扇高達百米的,被脫了皮的紅油漆粉刷的巨門。抬頭仰望,一座宏偉壯觀的,混合了大陸各國建築風格的城堡出現在他的眼前。

伴隨著「星空」樂曲到達最後的高潮,「風礦」在沉悶的「吱呀」聲中發覺巨門裂開了一道滲出紅色光輝的縫隙,就在他剛要伸手觸碰,走入其中之時,曲子戛然而止,燈光被重新開啟,一切回歸了最初的模樣。

當「風礦」用力拍打著腦袋,試圖驅散樂曲帶給他的不真實的朦朧感和突如其來的而無力感時,他驚奇地發現,不知何時,「未來」已被莫倫反手綁住按在地上,正無助地掙扎著。

「莫倫先生,這是什麼意思?」「風礦」走上前,質問道。

「『未來』做出了背叛聯邦的行為,按照《聯邦軍事法律》,他已被逮捕。」莫倫用腳踩住被反綁雙手的「未來」的後背,起身不慌不慌地說道。

「莫倫先生,指責背叛是要證據的。」「風礦」用格外低沉的聲音說道,語氣中滲出的陰沉告誡之意,如同即將發起攻擊的狂暴野獸。

「這張『序組牌』,你不會沒見過吧?」莫倫說著,朝周圍人使了個眼色。

隨著暗黑格調的,略感沉重的卡牌放入手掌間,「風礦」這才注意到,周圍的人除了兩位「獵人」外,竟全部變成了穿戴整齊、蒙上面部、全副武裝、手持武器的聯邦士兵。

望著手裡再熟悉不過的「魘牌」,「風礦」感到一陣頭暈和深沉的無力,牌面上那顆瞪得老大的、被觸手沾滿的眼球彷彿在嘲笑著他的處境。

假裝翻看幾秒,「風礦」迅速穩定了心態,他將「魘牌」丟回給莫倫,爭辯道:

「一張牌說明不了什麼問題,這類序位魔物本身價值不高,即便極其十二張也只不過是A級而已。」

「可這是『未來』試圖顛覆瓦西里大人和克魯斯德聯邦的證據。我想『未來』不僅欺騙了秩序會,更欺騙了你這位與他親密的兄弟。他從一開始就反對『寰宇能量演變台』的尋找,並嘗試通過召喚更強力的序位魔物破壞即將找到的『演變台』。」莫倫用嚴厲的口吻道:

「他在聯邦『北斗區』進行了某種非法儀式,還試圖威脅我的摯友沃夫亞和達克。我想,要是他們倆當時做出一點不配合的行動,就會立即遭到殺害,被滅口。這張序位魔物『魘牌:祈禱』,不過是類似封口費的補償。如果你認為作為證據不夠的話,那麼,這頭『融異體』和他體內的『永寒之心』你又如何解釋?」

說著,全副武裝的聯邦士兵架著那頭已昏迷的壯碩「無心人」,「融異體」,丟在了「風礦」和「未來」的面前。

「唔……唔……」

見此情形,「未來」激動地試圖辯解或咒罵什麼,但還未出口,便被莫倫一腳踩在臉上,用力按了下去,只發出了低沉的、憤怒的掙扎聲音。

眼見「未來」被如此殘暴對待,「風礦」試圖涌動體內的狂風系魔源力,想要與莫倫拚命。

然而,一股枯竭無力感頓時傳遍他的全身,非但魔源力沒有凝聚分毫,突如其來的暈厥感還差點讓他站立不穩,只得虛弱地扶在長條方桌邊緣,使自己不至於屈辱地跌倒。

同時,他通過餘光發覺,周圍的聯邦士兵全都扛起擁有巨大「炮管」的「向日葵」火箭筒,那雕刻著雙頭鷹花紋的炮身襯托的炮彈曾是舊帝國巔峰科技的產物之一。

且不說是否被灌注了具備破壞性的魔源力,單論逐漸瀰漫的焦炭味,「風礦」就意識到,他或許並不能在炮彈打出後勾勒的絢爛星火和璀璨花紋下存活超過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