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廢棄之所（下）
咒語吟誦完畢，原本灰暗的天空變得愈加陰沉，屬於至高之暗的氣息迅速瀰漫於這片廢棄的大學之內。
可憎的血腥氣味伴隨著黑暗擴散開來，即便沒有看到任何的猩紅之物，單憑對感官的刺激，都讓達克和沃夫亞兩人感到不適。
狂躁的風隨之而來，伴隨著「融異體」的「身軀」的不停旋轉，風越加強烈，如颱風般使得兩人近乎無法站直身體。
星星點點的如幽靈般鬼魅之影的光點開始從四面八方散亂的、毫無規則的升起，像極了身處幽深、孤寂、恐怖的地獄間的惡魔舉行超越凡人認知的恐怖儀式。
不，這就是恐怖的儀式！
光點匯聚而成亮紫色的光柱，包裹著「融異體」，其構造像極了德魯伊供奉的石柱，餘下的未匯聚其內的光芒變成了寒冷的雪花，隨著驟風向外飄去，經過達克的臉頰時又突然加速，划出一道道細小的傷口。
克魯斯德初春好不容易凝聚的可憐溫暖此刻已被「升寒儀式」湮滅了大半，極致的冰寒如刀鋒般「刺透」心臟，讓達克升起了一股悠然的惆悵。
短暫的時間內，他發覺眼前的事物開始泛起一圈圈如海浪般的波紋，雙手開始變得越發漆黑，好似覆蓋上一層屬於野獸的鱗片或是皮革。
他察覺到，自己越發沉重的頭顱上早已不是漆黑的短髮，而是一條條不知何時生出的觸手。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扭曲起來、可怕起來、迷幻起來、恐怖起來。
如果說炎火帝國類型的恐怖是日常生活中並不能立即察覺的不協調，細細回想留有後怕的話，克魯斯德和普托亞風的恐怖，則是直接的、恐怖的，攝人心魄的怪異。
幾秒後，儀式依舊在進行，達克下意識地瞟向肩膀，剛才扛著的火箭筒不知何時已變成一隻巨大的野獸手掌，血淋淋的，覆蓋著一層紅油漆般的黏稠物質，但卻散發著誘人的，類似燒烤物塗上一層番茄醬般的味道，讓他已開始咕咕作響的胃部越發感到疼痛、感到空虛、感到慾望。
這一刻，身為動物的本能短暫戰勝了他生而為人的理智，他選擇大張開嘴巴，就要對準「手掌」啃咬下去。
瞬間，狂風停止了，光柱消失了，冰雪不再飛舞，凝聚的烏雲迅速散去，屬於春日的光芒開始潑灑而下，周圍的扭曲之物迅速恢複原狀，而剛才縈繞於達克精神領域的無邊的飢餓也迅速消弭。
一切恢複了原狀，但似乎，一切又好似從未發生一般。
完全恢複意識的達克和沃夫亞兩人突然對視，看清楚各自的動作後，兩人都不由自主地會心一笑。
原來，達克正對著「KLSD-22」火箭筒流著哈喇子，而沃夫亞更甚，竟然貪婪地撕咬著「北域熊」手槍槍管，像是在啃食美味的雞腿。
好在手槍的保險是關閉的，否則稍不注意，子彈就會射出，停留在沃夫亞的大腦中發生爆炸，讓他變成「無頭騎士」。
「看……哈哈……看樣子我們的精神剛才都受到儀式的影響了。」達克強行壓抑看到沃夫亞窘狀的笑意，分析道。
「是啊，『未來』說得沒錯，如果精神沒有達到『無心人』或是失落者的水平，在剛才的精神傷害中，我們早就開槍擊穿了自己的腦袋。」沃夫亞說著，轉而看向緩緩降落的「融異體」。
隨著光芒完全散去，加之太陽已升起到新的，完全能照耀得了全部廢棄大學的位置，剛才形成的金色光輝業已完全不復存在，除了一縷由地下向上升起的黑色煙霧，以及細微的燒焦味外，「融異體」給人的觀感又恢複到了之前的令人憎惡、討厭、憤怒的「異種無心人」的狀態了。
緊跟著，加持在他身體周圍的魔源力全部散去，他竟直接跌落在地，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虛弱地緩慢起身。
這時，達克注意到，他那如老虎般的健壯的雙臂已不復存在，斷口處十分工整，像是被利器徑直切下，但詭異的是，上面卻覆蓋著與周圍相似的絨毛，就好似這個斷口已形成多年，或是從一開始雙臂就不復存在一般。
「這是什麼情況？你所謂的『永寒之心』在哪裡？還有你的胳膊，究竟是怎麼回事？」達克上前，疑惑地問道。
畢竟，很容易判斷出，現在的「融異體」已失去90%以上的戰鬥力，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待其身軀依靠在生鏽的廢棄欄杆上，喘了好幾下粗氣，背後控制他的「未來」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他……或許需要維修了。」
「維修？你真把『無心人』當做機械了？」達克腹誹道。
「難道不是嗎？整個『無心人病毒』，不就是把活生生的人類變成機械嗎？」「未來」噙著不屑說道：
「心臟變成機械，大腦遭到破壞失去人格和意識，變成一具只懂得吞噬獲取染料，而後持續行動的傀儡，這不就是『無心人』嗎？用得好了，這些就是永不停歇、不會抱怨、不用休假，甚至損壞後可以批量生產，隨意丟棄的機器。
「我甚至一度懷疑，『無心人』危機的爆發，搞不好就是源於舊帝國一場充滿私慾的實驗。那個時期，帝國經濟繁榮、軍事發達、文化昌盛，國力強悍，就連貧民區的乞丐看到這些都會挺起胸膛。
「但他們並不滿足於壓榨底層之人，相對於還能抱怨的他們，或許這些類似活死人的『無心人』更符合他們的要求。
「好了，不說無關的話題了。『升寒儀式』的進行大半符合我的預期，想明白點，我的好士兵，多數的儀式並不需要繁雜的程序或是精巧的空間，只要地點和力量到位，一段咒語便足夠。
「其實從我的視角來看，剛才周圍的一切並沒有任何變化，我和『融異體』的魔源力並沒有達到有限範圍內改變天氣的程度，儀式過程中釋放的能量會改變你們的認知，看你們剛才的狀態，一定是短暫陷入了幻覺中。」
「你說幻覺，那便是幻覺了。」達克附和著，摸向自己的臉蛋，果然，沒有任何血跡，更沒有任何傷口，只有剛才儀式中殘留的，有些虛幻感的疼痛。
「那件序位魔物呢？它在哪？」沃夫亞問到了關鍵。
咳嗽兩聲後，「未來」繼續說道：
「這塊半圓形建築物原本是『克魯斯德聯邦北斗區』大學的1號教學樓，能進入這裡學習的，多半是擁有水源或者火焰魔源力的異能者，它們的力量正好能讓周圍的魔源力達到平衡，從而穩定『永寒之心』。
「而且每個月在這裡負一層的『永恆寒冰』教派的禮拜名義上是宗教活動，實際上有魔源力修習的內容存在，建立大學，甚至是『北斗區』不單單是為了保護擁有摧毀『演變台』威力的序位魔物，更重要的是，可以隨時毀掉它，『MB-009：永寒之心』。
「所以說，往前走，向下看，剛才的儀式召喚了部分太陽的力量，已擊穿了聯邦早些年設置的保護層，下面那顆閃耀著的寶石，就是它。」
根據「未來」的指示，達克和沃夫亞走到「融異體」旁邊，扒開護欄向下看去。
被積雪覆蓋的地面已被砸出了一個二十多米深的大坑，向內望去，除了最上面兩層是泥土外，最下方，尤其是閃耀著蔚藍的如星辰般光輝的「永寒之心」所處的那層，則布滿了鋼鐵和水泥的痕迹。
正觀察間，「未來」的聲音再度由「融異體」的喉嚨發出：
「剛才的儀式雖然還算完美，但實際上，還是出了點意外。我忘記了，向暗夜之主祈求力量的同時還得奉上獻祭。他的兩條胳膊便是作為交換的祭品。
「『融異體』的力量已消耗了大半，他已沒有多少體力跳上跳下的了。所以，我打算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交易？說說看？」沃夫亞頗感興趣地問道。
「如果我沒有說錯，你們二位的姓名應該是達克·蒂里斯和沃夫亞。雖然我反對『音泯』和『風礦』投靠帝國的行為，但兩天後我還是要去新風鎮覲見老首領『新神』。我與即將到任的新長官莫倫也認識，我相信，這筆交易在信任層面我們不會有任何問題。
「至於內容，很簡單，你們幫我拿到『永寒之心』，我用另一件與『普拉米尼』有關的序位魔物與你們交換。畢竟，接觸陽光後，『永寒之心』會在三個小時內失去力量，變為一顆徒有其表的寶石。」
「那我們拿上來後要怎麼保存？」達克問道。
「這更簡單，容器就是『融異體』的身體，只要把東西放進他的肚子里即可。為了表示誠意，這張同為序位魔物的『序組牌』，就當作定金贈予你們好了。」
說著，在「未來」的操控下，「融異體」的雙耳中再度伸出兩條肉色觸手，如進入異空間般「插入」肚皮中尋找一番後，竟掏出了一張巴掌大小的，陰暗格調的，寫著「祈禱」字樣的序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