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風起之處（下）
新風鎮屬於克魯斯德聯邦冰臨省管轄，屬於馬莫烏斯區管理，向西邊沿著公路行駛半個小時就是北馬莫烏斯河，克魯斯德人文明的發源之地。
向東肉眼可見的皚皚白雪中的一抹斑點聚集區便是「極北森林」，這三點連線向上下方圓幾百公里內既沒有地脈顫動撕裂形成的峽谷，也沒有延綿不絕讓人流連忘返的山嶽，有的只是一片相當適合農業耕種，易攻難守的平原。
第二到第三紀元的舊帝國時期，新風鎮就是溝通人口稠密的冰臨省與人煙稀少，礦產等資源豐富的極寒特區的交通樞紐。
在簡單處理了冰原狼的軀體，摘掉還算完整的皮毛後，羅捏用隨身攜帶的老舊醫療箱內的紗布，為男人簡單包紮了多數傷口。
走出那一小塊陰暗、昏聵的令人倍感壓抑的橡木聚居區，縈繞於蒼穹的烏雲迅速散去，一道道聖潔的金色光輝潑灑於道路之上，讓剛經歷過戰鬥的兩人感到一絲慰藉和希望。
沿著積雪極速融化的石路前行，大約三十分鐘，兩人總算踏上了堅固、踏實、平整的水泥主幹道。
大約又向前行走半個小時，人類聚居發散的獨特煙火氣總算出現在兩人眼前。
太久沒有進入人類城鎮，接觸群居之人的羅捏臉上堆滿了稚嫩的，帶有孩子氣的笑容，他張開懷抱，貪婪地吮吸著混雜了清新感的「生活氣味」。
新風鎮由於在新元後很少遭到「無心人」的入侵，又因是舊帝國查理十二世的封地，故保留了濃郁的傳統氣息。
濕潤的水泥道路在小鎮大門附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偏灰色的紅磚和青石交錯的小鎮「古道」。漫天的飛雪才停歇一兩個小時，大門附近便被清掃得近乎一塵不染。
小鎮的外圍延續了古典設計，接近5米高的紅磚城牆將其全然包裹，用以有限度的防備「無心人」的進攻。
新元之前，克魯斯德帝國被稱作「嚴格管理的國度」，除非是山野間的村民，任何居住在城市和小鎮的居民出行都得攜帶幾種證件，在帝國內部的流動需要提供繁雜的證明，確保帝國對「人」的資源充分利用。
新元後，尤其是帝國崩塌後，新的聯邦委員會對克魯斯德的管理在「無心人」的輪番打擊下顯得力不從心。
以往的證明成了歷史，新風鎮由於處在繁榮和蕭條領域的交界處，吸引了不少各地想要向北探索的旅行者，因此，即便木製大門前站著兩位接近兩米高，身材魁梧的「保衛者」，但他們的職責並不包括身份和證件的檢查。
剛走入古典氣息瀰漫的小鎮，迎面而來的便是寒冷的，讓人睜不開眼的狂風。
大約持續了半分多鐘，羅捏、男人和街道上的其他人才勉強穩住了身子，抖了抖身上沾染的泥土、灰塵和雪，繼續前行。
在羅捏的建議下，渾身傷口的男人決定先去靠近小鎮東側邊緣，屬於「黑暗街區」的一家名為「風愈」的私人小診所治療。
由於近期聽聞「無心人」浪潮快要蔓延至平和、安寧的冰臨省北部，新風鎮內幾乎各處都顯得十分冷清。
好在，男人似乎和診所醫生認識，詳細處理包紮好傷口後，帶他躺在裡面白凈的病床上，為他掛上瓶裝的抗生素和營養液點滴。
待醫生走後，羅捏打量著不再渾身遍布血污的男人，自我介紹並詢問道：
「那個，我叫羅捏，南邊日涅帝國人，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哦，我叫伊戈爾·君士坦丁尼耶，克魯斯德遠東區人，祖上是中部帝國遷徙來這裡的。歷史書上講過，中部帝國並不是延綿不絕的單一家族王朝，而是內部鬥爭改旗易幟了三次，我們就是在第三次，買買提一世稱新的中部皇帝那次離開的。」男人回答道，語氣就像是在講述一段與他毫無關聯的、遙不可及的歷史。
「所以，你的姓中帶有君士坦丁？」羅捏追問道。
「沒錯。」伊戈爾躺在床上，艱難地頷首道：
「那是中部帝國在第二紀元末期時的都城，是全世界的中心，最偉大的港口，最繁榮的貿易中轉站。建立於那一時期的聖索菲亞大教堂，就是現在聯邦都城聖伊凡大教堂的原型。」
「確實是個偉大的城市。」羅捏讚許道：
「不過，伊戈爾先生，我有兩點很好奇，第一，你是什麼時候開始信奉『機械之主』的，現在到什麼程度了；第二，你到底做了什麼惹惱了『風礦』，讓他誤會你盜竊了什麼……什麼『與風有關的核心』，讓他追殺你？」
雙眸失焦地凝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好幾秒，伊戈爾抿了抿嘴唇，重重地嘆了口氣，選擇正面回答道：
「因為我的研究。」
「研究？」
「對，我這項研究能回答你的兩個問題。羅捏，你放心，你救了我的生命，我會完全對你坦誠相待，滿足你全部的好奇心。我的研究名為『尋找演變台』，一直以來都是靠著聯邦委員會下屬的機械組的撥款在這展開的。」
「新風鎮是我這個研究的絕佳場所，這裡不僅有儲備驚人的『風』的資源，更有廣袤的平原，便於我開展觀測活動。話說羅捏，你了解『寰宇能量演變台』嗎？」
「不知道。」羅捏搖了搖頭，「對我來說是個陌生的辭彙，甚至我的主人在創造我時，都未曾向我告知類似的單詞。」
「哦？」伊戈爾先是吃驚地望了羅捏一眼，他對其口中的「主人」和「創造」頗感意外，但又想起剛才面對冰原狼群時這個少年爆發的力量，使用的他有所了解的「械靈之光」，便也迅速釋然，乾咳兩聲，解釋道：
「舊帝國的科技是足夠偉大和神秘的，迄今為止，我們都不知道那些值得敬仰的科學家究竟還研製過哪些令人驚艷的產品。就單論『寰宇能量演變台』來說，那是利用大陸地下幾萬米空間內的熱岩層中挖掘的礦石建成的。」
「這些礦石的堅硬程度很高，但開採成本巨大，混合了鋼鐵、鈦金等等，舊帝國在七個城市附近的地下實驗室建造了它們。據說其靈感來源於魔源力使用者喜歡的『躍遷術』，經過改造後，它們可以將耐高溫的接收設備通過量子重組，傳送到太陽外層，再通過獨特的光能接收裝置，獲取太陽核聚變產生的能量。」
「好難理解……」羅捏揉搓著頭髮，一臉茫然道：
「這似乎已經超越了屬於機械和蒸汽的時代。幾十年前我曾聽聞過『電氣時代』和『信息時代』兩個名詞，是不是可以歸入它們的範疇？」
「你很聰明，羅捏。」伊戈爾用肯定的語氣道：
「而當時，聽聞舊帝國還在嘗試通過核裂變製造不依靠任何魔源力就能爆炸的『天罰之火』。只要剔除了猶瑞姆礦石中的魔源力元素，就相當於解開了力量限制的枷鎖，一旦這類『天罰之火』研製出來，只需要幾百顆，就能摧毀整個大陸。」
「科技，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羅捏感慨道。
「說回到『寰宇能量演變台』，將從太陽上獲取的能量灌入特製的容器中，一處便能供應一座城市幾百年的所有用電。此外，舊帝國還有一項概念中的飛出星球的計畫，需要大量能源。而我的實驗，就是找到它們，幫助聯邦重啟它們，進而利用儲備的能量，嘗試向外散發，凈化『無心人』，結束廢土危機，開啟新的『重啟紀元』。」伊戈爾繼續講解道。
「這是一個新的思路，不依靠魔法，不依賴戰爭，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不過，可行嗎？」羅捏好奇道。
「不知道。」伊戈爾搖了搖頭，「我的實驗室中的設備，想要啟動它們尋找『演變台』所在的遺迹的方位，需要風的力量。在這裡的風吹襲了上千年了，任何時期都不曾遭到任何的污染，它能使得我的實驗不出差錯。」
「至於小鎮的歷史，過幾天我再慢慢給你講吧。剛聽你說你還要在這裡旅行一段時間對吧？」伊戈爾確認道。
「對，這裡的北邊就是極寒特區，我要找到被『普拉米尼』包裹的神明。」羅捏誠實道。
「這恐怕是一場艱難而又危險的旅程，我建議你在這裡做好準備再出發。現在很多人也和你一樣盯上了『普拉米尼』背後的祂，包括試圖殺害我的『秩序會』。」伊戈爾建議道。
「繼續說說你的實驗吧，我很好奇『演變台』的……其他內容。」
「當然。」伊戈爾淺笑道：
「據說在建造初期，舊帝國就以北斗星的位置在克魯斯德境內的映射尋找開工地點，其實，按照現存的資料，只要找到兩處並能確定屬於哪顆星宿，就能確定剩餘的全部方位。」
「目前……找到了幾個？」
「一個，在喬伊格勒，但似乎聯邦委員會並不著急進入那裡。大約兩周前，他們表示要做點準備，收集點能量後再正式開啟舊帝國的實驗室和『演變台』。對了，現存的資料顯示，用契丹里斯人的說法，那裡對應的北斗七星應該是『天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