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沉寂的降臨（53）：帶離（下）
「龍？這是龍的聲音，傳說中第一紀元統治世界的巨龍的聲音！」「血風」驚詫道。
他眼中略帶慌亂地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右手將「灰燼之劍」從梅麗娜爾的脖子邊移開，沉重地砸向地面。
不經意間，將一塊只是沾染了細微灰塵的，難得乾淨的瓷磚砸出一道裂痕。
「沒錯，就是龍。蘇格拉委員會送來了三顆龍蛋，或許是一條曾被囚禁，現在已經死亡的母龍留下的『種子』。前段時間，迪倫向龍蛋里灌注了黑暗的魔源力，做了點收尾的工作，我們的運氣足夠好，希望女神眷顧了我們，那條龍被成功孵化。遺憾的是，這條龍的最終歸宿是蘇格拉委員會的穹頂之下，它要完成一項我們難以理解得更為偉大的使命。」梅麗娜爾一臉得意地微笑道。
現在的局勢徹底反轉了，優勢的一方是她，頭疼的反而變成了「血風」。
真是印證了炎火帝國那句古老的諺語：進攻和防禦會在頃刻間轉變所支持的對象，只有秉持正義和勇敢，戰勝邪惡和怯懦，才能自由地掌控戰鬥的勝利。
「你這是在玩火，梅麗娜爾，你，包括你們希望教會從未告知我們其他兩家這件事。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你們豢養了一條……龍，如此邪惡、暴力和危險的生物你們把持不住。的確，我們知曉且並不制止你們與蘇格拉委員會的接觸，但前提是他們背叛帝國，且不能傷害我們。」
「血風」一臉焦急地勸告道，臉上完全沒有了那股得意、嘲諷和凌駕一切的傲氣。
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巨大的、強壯的、神秘的、扭曲的，甚至如鬼魅般的傳說生物帶給他的侵入靈魂的恐懼。
「你見見瑟耶吧，它很可愛的，並不會傷害他人。的確，任何的有關宗教、神秘學、生物學和歷史學的書籍總會將龍描述成邪惡的象徵。但實際上，他們比起醜陋的人類來說更加正直。你應該聽說過第三紀元中期，炎火帝國中有關那條龍的故事吧。」梅麗娜爾若有所指地說著，偏頭望向角落的陰影處。
「克萊特，如果我沒記錯的，那個半龍人的名字叫這個。我並不承認他是龍，眾所周知，龍通常並不願意以人類的面目展現自己，他們會認為這是降低身份，與卑微為伍的表現。尤其是半龍人，這種人和龍交織的怪物，更是被人唾棄的存在。」「血風」用空閑的左手揉了揉莫名感到刺痛的額頭，用記憶中閱讀到的知識回答道。
「沒錯，就是克萊特的故事。他的確是半龍人，但依據東邊的歷史資料來看，至少在那位被稱作『悲哀者』的炎火帝國小皇帝進行召喚龍族的，被稱作『龍慶』的儀式後的半個世紀，人類對龍族，尤其是半龍人的生物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寬容。」
「從心理角度來說，人類並不會討厭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但天天被人稱作邪惡、殘忍，值得被消滅的生物。每個人心中都會有逆反的情緒，所以那個時代，克萊特成功從囚禁龍族的環境中脫離，藉助『龍慶』徹底蘇醒，覺醒了部分龍族力量，逃離了炎火帝國。在經歷了漫長而孤獨的飛行之後，他在艾溫特萊帝國受到了『保護』。」
說話間，清脆稚嫩的「龍吟」再度傳出，這次比起剛才多了點怯懦和乖巧，「血風」知道，那頭短暫隱匿於黑暗之中的「巨龍」一定是將梅麗娜爾當成了類似母親的角色，自己並不能直接出手。
龍族的力量並不能以魔法領域通行的「序階」來衡量，他們天生就是「大力神」、「智慧之王」，甚至是絕佳的「魔源力操控者」。
他們能熟稔地操控火焰的威力，在熔岩中洗澡，甚至只是輕微地打個噴嚏，其威力足以毀滅帝國的一台體型巨大的榴彈炮，甚至是坦克和戰鬥飛機。
那種力量難以理解，但當你真正理解之時，你一定會處於身體分崩離析的前夕，或者正在化為一攤沒有生機的焦炭。
因此，「血風」在保證魔源力涌動向「灰燼之劍」的同時，打算儘可能地了解希望教會的動機，至少是這條龍目前的戰鬥能力。
「克萊特……」「血風」順著梅麗娜爾的講述說道：
「我記得歷史書籍，《艾溫特萊的秋日》中撰寫過他的一點零星的故事。他為艾溫特萊工作過一年多時間，主要是配合帝國時任首相凱爾，還有當時帝國女皇雷麗塔一世，共同開發早期的天罰之火，順便研究如何將人類與龍族結合起來。在此之前，凱爾成功刺殺了驕傲的曾被譽為『冰原熊』的雷克斯二世。據說，恰恰是因為龍族的力量限制了『冰原熊』的魔源力，才導致他被一把宮廷禮儀所用的長劍貫穿了屬於薄弱部位的喉嚨。」
「你的歷史並不差勁，可你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嗎？」梅麗娜爾露出了一副「我必然比你懂得多」的微笑，向後退去兩步，與泛著「灰」和「燼」這兩種不亞於「殤」的氣息的「血風」拉開距離，繼續講述道：
「你一定無從知曉，因為這是野史。」
「有時候野史才是真實，就像《驚嘆！伊凡二十五世做了這個，竟然葬送了帝國！》這本書一樣，雖然誇張，縱使是標題黨，但並不妨礙書中綿延紙上的真實。」「血風」附和道。
「沒錯，看來我們在這件事上是知音。」梅麗娜爾頷首道：
「實際上，克萊特屬於炎火帝國，當時執掌帝國權力，扶持『廢棄者』皇帝上台的『洛家』派出偽裝成貿易大臣的『洛無』和『炎古』北上，與凱爾和雷麗塔洽談猶瑞姆礦石訂單的交易。」
「當年這筆訂單價值不菲，炎火帝國獲得了相當於一個月財政收入的帝國白銀，艾溫特萊帝國則藉此發動了『絕望的突襲』戰役，利用礦石研製的早期『天罰之火』轟擊了乃布斯克，造成了五十多萬克魯斯德帝國軍隊葬身火海。如若克魯斯德帝國不是處於絕對的強盛期，【秩序者】伊凡二十二世擁有絕對強大的鋼鐵洪流，一舉蕩平了艾溫特萊冰原的話，恐怕世界格局就會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有點扯遠了，說回半龍人克萊特吧，他被貿易大臣洛無和炎古喚醒記憶後，竟然突襲了凱爾位於地下的用於研究神秘學的秘密基地，他們甚至通過某種儀式，或是獻祭召喚了暗夜之主的本體降臨。」
「隨後，墮入噩夢的凱爾被摘暗夜之主摘取了心臟，結束了『永生者』的夢魘。為了從暗夜之主手中奪回克萊特，讓他回到故鄉炎火帝國，這位同為『永生者』的洛無也獻祭了自己，換來了克萊特龍族力量的徹底覺醒。」
「弔詭的是，克萊特原本可以利用強大的龍族力量和濃郁的魔源力為炎火帝國征戰，再不濟，也能儘可能獲得一點利益，得到造物主的指引走向半神，甚至是序位神明。」
「但那本野史敘述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幾年前，我翻閱過很多有關炎火帝國的歷史書籍，甚至自學了部分晦澀難懂的，被稱作『炎火帝國國語』的晦澀難懂的方塊象形文字，我沒有找到任何有關克萊特的描述，或許他進入炎火帝國後回歸了東方式的本名，或許他就此陷入沉睡，等待被命運指引之人將他喚醒。找到最後，我只得到了一些模稜兩可的文字，大體意思是說，克萊特可能與抉擇者有關。所以，這兩年我們才開始將主要精力放在獲取和解讀抉擇者的日記殘頁上面。哦，對了……」
梅麗娜爾轉過身體，望著陰影角落中一塊漆黑的，近乎汲取了周圍全部光芒的區域，溫柔地呼喚道：
「瑟耶，小東西，過來。讓你的……呃，『血風』哥哥好好看看你，他特別想『認識』你呢！」
「嗚——嗚——啾——啾——」陰影中的「龍」發出了形似鳥類歡快的鳴叫，又好似高昂的輪船汽笛。
一時間令「血風」萌生了一股濃烈的，思念遙遠家鄉的澎湃感。
「這就是……龍？」「血風」用觀測神明般的敬畏的、恐懼的，夾雜著對力量的崇拜的目光望著從黑暗陰影中爬出，散發著濃郁的，屬於「殤」的氣息的瑟耶。
的確是龍。
這是「血風」看到瑟耶的身軀後萌生的第一個念頭。
三米多的身長算不得多麼龐大，比起很多異種無心人來說，甚至略顯弱小。
但瑟耶那黑曜石般的圓潤飽滿的皮膚，覆蓋在上面的宛若黑寶石般的鱗片，形似蝙蝠的純正紅色的帶著薄膜的翅膀，還有掛著一雙「鹿角」，形似蜥蜴的頭顱，萌發出的是遠古的神秘的力量。
望著極具「萌感」的，緩慢行走至梅麗娜爾身邊，發出稚嫩的鳴叫聲，將頭顱塞入梅麗娜爾懷中，依偎在她身旁的「血風」，霍然間感覺自己正被巨大鮮紅的光芒裹挾著，正墜入無盡的深淵之中。
他彷彿正在乘坐一台失控的列車，飛馳在布滿黃沙的荒野戈壁之中，在周圍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聲中，正朝向一片漆黑的，深不見底的懸崖處狂奔而去。
甚至，他能微微感覺到周圍飛濺著綠色的黏稠血液，夾雜著腐臭的氣息，正在侵蝕他的味蕾。
用力搖晃腦袋，右手緊握住「灰燼之劍」，儘可能地涌動起身體中屬於狂風的魔源力後，「血風」才從剛才噩夢般的幻覺中醒來。
不再選擇猶豫，低吟著呼喚「灰」與「燼」力量的咒語，他雙手舉起如熔岩一般滾燙的利劍，映襯著太陽明亮的光輝，以及周圍湧出的，如螢火蟲般飛舞、跳躍、環繞於劍身周圍的銀白色的電流，猛衝向前，朝向「龍」和梅麗娜爾方向，宛如一位與風車作戰的騎士般，揮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