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正文卷

孫問渠給方馳講題還是老樣子, 講得很認真, 條理也很清楚,方馳聽得挺仔細, 他不想一會兒做不出來再被孫問渠嘲笑。

講完不會的, 孫問渠又很有耐心地看著他把後面的題做了, 碰上不會的就接著講。

說實話,方馳看著偏頭給他講題的孫問渠, 如果老師是這麼上課的, 他估計不太會打瞌睡……

一張卷子折騰完,方馳有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行了你玩會兒別的吧, 」孫問渠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我腰都酸了, 我得躺會兒去。」

「謝謝啊。」方馳說。

「不客氣。」孫問渠看著他。

方馳沒說話,也看著他,過了幾秒鐘跟孫問渠一塊兒樂了,雖然說不清是怎麼了, 但就覺得他和孫問渠之間說個謝謝不客氣挺可樂的。

孫問渠回了屋, 門一關不知道是睡覺還是繼續畫圖了。

方馳經過他門口的時候壓住了趴門縫瞄一眼的想法,快步地跑下了樓。

老爸老媽和爺爺奶奶都在廚房和院子里忙活著, 其實有些菜早幾天就開始準備了,但過年就是這樣, 好像永遠都在做菜, 在廚房這個陣地上從天亮忙到天黑。

這種時候小子是最愉快的,就蹲廚房外邊兒, 等著吃做菜剩下的邊角料。

「散步去。」方馳過去踢了它屁股一下。

小子起身跟在他身後走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往村口走了幾步方馳又停下了,退回到門口看了看兩邊的對聯。

春到堂前花似錦,日臨庭上人如龍。

一看就是孫問渠的字,大氣有力,不過內容沒看懂,就估計著能猜到挑這麼兩句應該是孫問渠的風格。

「怎麼樣?」奶奶手裡拿著只雞,一邊揪著碎毛一邊跟他一塊兒看著,「原來沒打算寫這個,是水渠說用這個比較詩意,我跟你爺一想,幾十年了,咱就詩意一回吧。」

「原來想寫什麼啊?」方馳笑笑。

「你爺爺想了個大富大貴大吉大利,後邊兒想不出來了,」奶奶笑了,「水渠順嘴給補了個添福添順添財添丁……」

方馳愣了愣,心裡莫名其妙提了一下。

「後來他說不好,詩意好,就詩意了。」奶奶又說。

「哦……」方馳揉揉鼻子,「詩意好。」

奶奶回廚房忙活去了,方馳抬頭往樓上窗口看了一眼,帶著小子慢慢順著路遛達出去了。

往村口走的時候,經過好幾個鄰居家門口,都看到了應該是孫問渠寫的春聯,都是常見的吉利話。

方馳又有點兒想笑,不知道孫問渠寫這些東西的時候是不是也沒讓人看,就感覺孫問渠這麼個挺有才的人,這筆相當有水平的字,就這麼神奇地出現在了鄉下院子門外的牆上……

挺有意思的,大概也只有孫問渠這種堅持不吃藥的神經病身上才會發生吧。

孫問渠靠在椅子里,腿架在床沿上,腿上依次擺放著黃總,筆記本和素描本。

手機在旁邊響著,他堅持把最後幾筆畫利索了才伸手拿過手機接了電話:「亮子。」

「怎,怎麼樣?」馬亮在電話里問。

「什麼怎麼樣。」孫問渠看著紙上畫著的一個壺。

「全部。」馬亮說。

「都挺好的,」孫問渠笑笑,「準備跟你媳婦兒回家了吧?」

「嗯,過,過兩天我,去你,你那兒,」馬亮說,「初三,三,四吧。」

「幹嘛?」孫問渠愣了愣,「土還有,不用送。」

「誰,誰送土,啊,」馬亮嘖了一聲,「去呼吸新鮮空,空氣,順便給你帶,帶點兒年貨,謝,謝謝人家收,留你。」

「我這是租房好么,又不是白吃白住,」孫問渠轉了轉筆,「來也成,不過年貨弄點兒有意思的,普通的別拿了,我看人家裡也不缺,堆了一屋子,你再拿多了都沒地兒放了。」

「要不我去拿,拿點兒走得了,」馬亮笑著說,停了停又說,「那什麼,幫你打,聽了,你大姐夫沒,沒事兒了。」

「本來也沒事兒,這都能有事兒他也真是一朵嬌嫩的小粉花了,」孫問渠皺皺眉,一提這事兒他就心情不好,「我統共推了他四下,就這四下還有兩下沒推著呢。」

「是,就一下就夠,夠了,直接推花盆,上,」馬亮嘆了口氣,「那臉磕的,一看就,就是挨揍了。」

「他不來招惹我,我根本就想不起來有他這麼一號人,」孫問渠擰著眉,「我爸逼我,孫遙見天兒數落我,我都能忍,頂兩句犟兩下我就不去多想了,那畢竟是我爸我姐,他什麼玩意兒還跟著高潮了玩顏|射呢,靠。」

「粗,粗俗,」馬亮說,「等我找耳,塞。」

「還說什麼不回家認錯就滾蛋,」孫問渠迅速地在紙的一角畫了個被扇耳光的小人兒,「他誰啊!」

「你大姐夫唄。」馬亮回答。

「滾蛋。」孫問渠很不屑地說,他一直沒太想明白孫遙跟她老公到底有沒有愛情,不過他倆是老爸的左膀右臂,在維護老爸的權威上有著驚人一致,倒是很般配。

「還,還有,」馬亮想了想又說,「孫嘉月找,找我要你電,話。」

「給了沒?」孫問渠說。

「沒啊,罵了我五,五分鐘。」馬亮說。

孫問渠樂了:「我給她打。」

跟馬亮又扯了幾句就掛了電話,孫問渠想了想,給孫嘉月打了個電話過去。

「你找抽啊!」孫嘉月一聽他聲音就喊上了,「你說你是不是皮癢了啊!」

「這不是給你打電話了么。」孫問渠笑著說。

「躲哪兒去了你!怎麼還把劉挺給打了啊?」孫嘉月一連串沒停地說,「我打你電話打不通上你那兒找你,結果還此房已出售了……」

「嗯,我搬了。」孫問渠說。

孫嘉月頓了頓突然笑了起來,邊樂邊問:「哎,你是不是打了劉挺被趕出去的?」

「差不多吧,本來還能再賴一個月的。」孫問渠跟著笑了笑。

「長能耐了啊,」孫嘉月笑得不行,「哎,打得爽嗎?」

「要不你找個時間試試唄。」孫問渠往後仰了仰頭。

「得了吧我才懶得管家裡這些破事兒,」孫嘉月收了笑聲,嘆了口氣,「明天又不回家了吧?」

「嗯,你回嗎?」孫問渠問。

「你不回了我就回吧,去年去我婆婆那兒過的,今年本來也準備回家過,」孫嘉月想了想,「你到底在哪兒呢?」

「山裡。」孫問渠回答。

「得了吧,鬼才信,好容易被從山裡逃出來了又跑山裡去?」孫嘉月說。

「這兒跟挖土工地不一樣。」孫問渠看看窗外,一派寧靜的風景里飄著不知道誰家剛放完鞭炮的煙霧。

「不說不說吧,還有錢嗎?」孫嘉月說,「不夠我讓你二姐夫給你轉點兒過去。」

「有,大把。」孫問渠說。

孫嘉月估計也被老爸警告過不許給他錢,要不也不會說讓二姐夫給他轉錢。

他手頭還有錢,就算沒了,他也不會把孫嘉月兩口子卷進這破事兒里來,孫嘉月一向不愛過問家裡的事,老公開了個挺大的裝修公司,倆人沒孩子壓力也小,過得挺舒心的,孫問渠不想破壞她每天閑事不管只管花錢的太太日子。

「你也別死撐……算了這是廢話,你要不是愛死撐也不會到今天這地步,」孫嘉月用力嘆了口氣,「反正你不行了就說話,二姐管你。」

「你才不行了,大過年的會不會說話啊。」孫問渠笑了起來。

「一直都不會說話,」孫嘉月笑了,「行了我約了小嘰做頭呢不跟你說了。」

「別讓他給你染頭。」孫問渠說。

「知道啦!」孫嘉月大笑著把電話給掛了。

孫問渠把手機放到一邊,看著還趴在他腿上的黃總。

黃總一直轉著耳朵聽著他說話,這會兒跟他眼對眼地瞪著。

對視了一會兒之後,黃總喵了一聲,臉蹭著他的腿躺下了,還抬起爪子蓋在了臉上。

孫問渠用手指在它爪子上輕輕摸了摸,輕輕嘆了口氣。

窗外傳來一陣鞭炮聲,聽聲音應該就是隔壁的鄰居,估計是差不多要準備吃晚飯了。

最近這一星期一到午飯和晚飯的點兒就能聽到鞭炮聲,離三十兒越近,鞭炮聲越密集。

聽得人有點兒膽戰心驚。

卻也偶爾會覺得踏實。

方馳家沒有早早地開始放鞭,爺爺奶奶倆人在家的時候估計沒精力玩這些了,今天倒是好像準備要放。

孫問渠正拿了筆想再琢磨一下今天的思路時,院子里一陣熱鬧的人聲和笑聲響起,有喊爸媽的,有喊爺爺奶奶的。

他挑了挑眉毛,把腿上的東西放到一邊,抄起黃總站到窗邊,往下看了看。

院子里人不少,看樣子應該是方馳的叔叔或者伯伯一家,都圍著爺爺奶奶正在說話。

除了年長的夫妻兩人,還有一對小夫妻和一個看著跟方馳年紀差不多的戴著眼鏡的男孩兒。

這是趕著回來過年的親戚,明天三十兒,估計還會有人回來。

孫問渠頓時感覺有些說不上來的滋味,不知道是心慌還是羨慕。

他猶豫了一下,出門到隔壁方馳的屋子看了看,沒人,於是拿過手機撥了方馳的號碼。

「誰?」那邊方馳接起電話。

「你爹,」孫問渠說,「你去哪兒了?」

「帶小子散步呢,從村口剛轉到河邊兒,」方馳說,「這是你現在的號碼啊?」

「嗯,快回來救命,你家來親戚了,五口人,擠一院子。」孫問渠說。

「五個人就能擠一院子了你也太誇張了,」方馳說,「我二叔吧,這麼早,我以為得明天上午呢。」

「那還加上你爸你媽你爺爺奶奶啊,」孫問渠皺皺眉,「不行,你要不回來就帶我去散步。」

「那你出來唄,我一會兒再回去,」方馳說,「我跟方輝不對付,一見面就想揍他,我晚點兒回。」

「我要一出去見著人怎麼辦,我現在心情不好不想跟人打招呼,」孫問渠有些煩躁地說,「你家後院那個破柵欄門還鎖著的,出不去。」

「……你去我屋等我吧。」方馳說。

孫問渠抱著貓去了方馳的房間,待了沒兩分鐘聽到後院的門響了一聲,他湊到窗邊,看到方馳跑了進來,小子蹲在後院門外。

他打開了門走到了天台上,方馳跑了上來,看到他就招了招手,壓著聲音:「趕緊走,一會兒小子忍不住該叫了。」

孫問渠跟著他一溜小跑著出了後院。

「小子閉嘴,不許叫。」方馳關上後院的門,又指了指小子。

小子哈哧著搖了搖尾巴。

方馳帶著他順著河邊遛達到了村口,這會兒沒有人,倆人進了旁邊的一個亭子里坐下了。

這亭子其實是個車站,還帶著擋風的牆,不過修好之後原計劃從這兒經過的班車一直也沒開通,所以成了村裡人的聊天聖地。

「其實你在你屋待著也沒誰會進去找你,」方馳說,「是不是覺得吵啊?」

「不是,」孫問渠把胳膊架到椅子靠背上,手指戳著額角,另一隻手揣在外套里摸著黃總,「就是覺得太熱鬧了,就特別寂寞。」

「你真容易寂寞,」方馳笑了,「沒人的時候寂寞,有人的時候還寂寞。」

「這你就不懂了,跟人有關的那是孤獨,」孫問渠看著他,「寂寞和孤獨是不同的,寂寞歸心境管。」

「挺高深,但是沒聽懂。」方馳點點頭。

孫問渠看著他笑了起來,好一會兒才說:「我跟你聊著就不會覺得寂寞。」

方馳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揪了揪小子的耳朵:「哦。」

「對了,你們玩攀岩的,是不是很會打結啊?」孫問渠伸手在兜里掏著。

「打誰的劫啊?」方馳愣了愣。

「哎喲您這覺悟,真高,」孫問渠嘖了一聲,「打結,繩結。」

「……哦,」方馳笑了,「會啊,單手都能打。」

「那太好了。」孫問渠說。

「你要幹嘛啊?」方馳問。

「幫我打兩個結,」孫問渠從兜里掏出了他送的那根小骨頭和一截兒黑色的皮繩,「我掛脖子上。」

方馳接過骨頭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孫問渠:「你真掛脖子上啊。」

「掛啊,」孫問渠眯縫了一下眼睛往他脖子那兒掃了一眼,「你不是都掛上了么。」

「我……」方馳摸了摸|胸口的那個四葉草,「這不是天靈靈地靈靈么,掛上沒準兒能把題都做對了。」

「我脖子冷所以也要掛點兒東西。」孫問渠一本正經地說。

方馳嘆了口氣,拿著小骨頭研究著:「你直接打倆眼兒鑽個……」

「我不想弄壞它,這也有點兒年頭了,萬一打眼兒的時候誇嚓!碎了怎麼辦。」孫問渠說。

「……行吧,我看看怎麼弄。」方馳低頭琢磨了一下,拿過皮繩比了比長短,在小骨頭的一邊繞了一下,開始慢慢地打結。

他會打挺多結的,除了攀岩要用到的,還會很多別的結,都是爺爺教的,活結死扣他都會,沒多大會兒功夫他就把結打好了。

「長了,能短點兒嗎?」孫問渠說。

「短點兒你怎麼套進去啊,腦袋比脖子粗你不知道啊……」方馳說。

「那把繩兒弄斷了加個能伸縮的結唄,」孫問渠說著往兜里摸了摸,「我這有剪……」

話還沒說完,方馳已經很隨意地把皮繩擱嘴裡用牙給咬斷了。

「哎這牙口。」孫問渠笑了起來。

方馳重新打一個活動的結,拉了幾下之後遞給了孫問渠。

「挺好的,」孫問渠掛上了,把繩子拉短,小骨頭正好停留在鎖骨稍下的位置,「怎麼樣,酷吧。」

「嗯,」方馳點點頭,一拍小子的腦袋,「小子吃骨頭去!」

坐在他腿邊的小子一蹦而起,前爪搭到了孫問渠腿上,伸著腦袋對著他一通啥哧。

「哎哎哎!」孫問渠嚇了一跳,趕緊往後躲,「要咬我啊!」

「怎麼可能,」方馳笑得很開心,「我以為你不怕狗了呢。」

「它不碰我我就不怕它。」孫問渠說。

剛說完,黃總突然從他外套里探出了半個身子,對著小子的鼻子就是好幾巴掌拍了過去,然後又迅速地縮回了衣服里。

這套連環掌讓倆人一狗同時都愣住了。

小子嚇得耳朵都夾到了腦袋後邊兒。

過了好一會兒方馳和孫問渠才同時爆發出了狂笑,小子回過神來哼哼唧唧地轉身跑出了亭子。

「咱們回吧,奶奶一會兒該催我了,」方馳站了起來,還沒笑停下,「小子回來!跑什麼啊!」

小子回頭瞅了他一眼,沒過來也沒再往前走。

就這麼保持距離地在前面走著。

快到家的時候孫問渠在後院的拐角停下了:「我從後院上去吧。」

「沒事兒吧,」方馳說,「我……」

「一個租客,就不弄那麼費勁了,」孫問渠拍拍他的肩,「我這段時間真不太想跟人打交道。」

「行吧,」方馳點點頭,把後院的鑰匙給他了,「晚上吃飯我給你拿上去?」

「嗯,」孫問渠走兩步又停下了,「給我加個餐吧。」

「巧克力啊?」方馳笑了笑,「我帶那點兒都得讓你吃光。」

「吃光了再說。」孫問渠抱著黃總走了。

方馳從前院進了門,剛一進去就聽到小子吱地叫了一聲,從客廳里跑了出來,接著就聽到了方輝的聲音:「怎麼總讓這狗進屋啊!」

「哎呦又踢它!」奶奶有些不高興地說。

「你爺爺從養那天起就讓它進屋,你這回回都踢,也不嫌累,」老媽說著話從客廳也走了出來,看到方馳的時候馬上指了指他,壓低聲音說,「你好好的啊,別又跟他吵。」

「小子過來,」方馳蹲下,小子跑到他身邊,他搓了搓小子的腦袋,「去廚房找爺爺去。」

小子轉身跑進了廚房。

方馳進了客廳,二叔二嬸,堂姐方芸兩口子和方輝都在,加上老爸和奶奶,沙發和椅子都坐滿了。

「二叔二嬸過年好,」方馳打了個招呼,「姐,姐夫過年好。」

「哎好好,」二叔笑著站起來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胳膊,「這小子,好像又長高了啊,真結實!」

「四肢發達唄,」方輝在沙發上半躺著,一邊玩手機一邊說,「他們那幫搞體育的不都這樣么,傻大個兒。」

方馳掃了他一眼沒出聲。

「你跟根豆芽似的就好啊,」奶奶在一邊說,「你好歹也動喚動喚,成天就躺那兒玩手機。」

「我長的是腦子!」方輝推了推眼鏡,很不爽地說。

「看出來了,」方馳不想再待在客廳,轉身往樓上走,「努力十來年了得有八錢了吧。」

「你……」方輝一扔手機站了起來。

「行了啊!」二嬸一拍巴掌,「你倆都閉嘴,兄弟倆見天兒吵,煩不煩啊!」

方馳沒再說話,幾步跨上了樓梯。

「煩啊!」方輝一屁股坐回沙發里,「怎麼不煩!要不是因為要看爺爺奶奶,誰願意跑這兒來啊!」

方馳本來已經快上到樓梯頂上了,聽了這話腳步又停了。

本來這幾天心情挺好的,現在卻被方輝幾句話就弄得很煩躁。

「那你看爺爺奶奶唄,你非盯著方馳幹嘛,」方芸在一邊說,「這都多少年了,就看你倆在這兒折騰。」

「你少廢話,輪得著你說我嗎!」方輝吼了一句。

方馳愣了愣,平時方輝的確很煩人,但還沒有這麼跟他姐說過話,方馳感覺他是不是吃錯了什麼耗子葯,扭頭就往樓下走。

他得揍這個傻逼一頓。

沒等他下完樓梯,二叔已經一腳踹在了方輝屁股上:「你還沒完了是吧!敗興玩意兒!跟你姐道歉!」

「我不!」方輝梗著脖子繼續吼。

「哎呀你們去院兒里喊去,」奶奶在一邊揮著手,「院里有棍子,打起來也方便!」

方輝被他爹連推帶搡地弄出了客廳,在他們家,打孩子一般沒人攔,該罵罵,該打打,方馳小時候被爺爺按柴垛上揍的時候奶奶也是在一邊兒叫好的。

方馳打算去院子里看熱鬧。

「哎哎,」身後傳來了孫問渠的聲音,「幹嘛去。」

方馳轉過頭,看到孫問渠站在樓梯拐角那兒,他放低聲音:「看我二叔揍人啊。」

「我也想看啊,你上來跟我一塊兒看,」孫問渠笑著也小聲說,「順便給我解說一下唄。」

「我……行吧,」方馳笑了笑,跑上了樓梯,「你還愛湊這種熱鬧啊,你不是好寂寞呢么。」

「主要是沒見過,我家不這樣,」孫問渠進了屋,站到了窗戶邊,「挺有意思的。」

「你爸沒打過你啊?」方馳挺意外。

「沒打過,」孫問渠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從來沒打過我。」

孫問渠的表情變化太明顯,他似乎也沒打算掩飾,方馳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某種不愉快。

「……哦。」方馳應了一聲,沒忍住抬手在他肩上輕輕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