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踏雪
行宮不比上京皇宮，出了宴會的大殿，便有一片寬闊的空地。
隨著涼帝同孟皇后起身，眾人也隨在身後走出了大殿。
靜泉這邊早就是吩咐好了下面的人，等諸位主子都出來後，便是讓行宮飼養馬匹的宮人，牽著各色駿馬走了過來，供二皇子妃和蘇澄映挑選。
二皇子妃不懂謙讓，也沒想過謙讓，當先上前幾步，大刺刺的挑選著馬匹。
婁影扶走到蘇澄映的身邊，擔憂道，「沒想到公主殿下也會如此意氣用事。」
蘇澄映輕聲道，「不是意氣用事。」
婁影扶愣了下。
就聽蘇澄映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可以被人譏諷，但盛唐的百姓們不該淪為笑柄。」
那是她們蘇家，她的祖父用鮮血守護，用命保護的百姓們。
不該因為她，而被他國恥笑。
婁影扶看著身邊那平靜的面龐，心口震蕩不已。
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差距。
女子生來便被養在深閨之中，所看所想不過皆是眼前的一畝三分地。
婁影扶曾不止一次暗探，那些女子如同井底之蛙的舉動。
但是現在同蘇澄映比起來，她才發現，身為上京第一才女的她，同樣也不過就是那些坐井觀天的一員罷了。
「盛唐公主，該你了。」二皇子妃看向蘇澄映笑道。
她似是很中意手中牽著的馬匹，就連笑容里都夾雜著一絲勢在必得的得意。
蘇澄映上前幾步，迎著那些馬匹走去。
行宮的馬匹不如街井市集上的普通馬匹，常年由著專人訓練的馬匹，皆具有靈性，它們能夠很清楚的聞到面前之人身上的血性之氣。
蘇澄映並非是習武之人，又鮮少騎馬，所以身上並沒有馬匹喜歡的味道。
以至於隨著她的靠近，那些正在原地打轉的馬匹，一時間紛紛開始後退閃躲。
二皇子妃瞧見了，難免嗤笑一聲，「這可如何是好？難道盛唐公主打算用自己的兩條腿同我比試不成嗎？」
圍觀著的眾人，面色各異。
但是在這一刻，他們心裡所想的卻都是一樣的。
蘇澄映怕是要輸的很慘。
二皇子眉眼一轉，同一旁的馬夫低聲吩咐了幾句。
不多時，一個馬駒便是被牽了過來。
那小馬駒似是剛出生不久，只有小腿那麼高。
眾人看著這一幕，無不是憋著笑。
宮人牽著馬駒來到蘇澄映的面前，撞著膽子提議，「公主殿下，不如您試試這匹？」
如此欺人太甚，就連婁影扶都是要忍不住了，「這比試不比也罷。」
二皇子看著婁影扶眉頭一皺，他自然不可能跟一個女眷打口水戰。
東方宜瑾趁機走過來就道，「行宮裡的人，也是擔心嫂嫂受傷，不過就是一個娛樂罷了，嫂嫂卻莫太過較真。」
婁影扶看著東方宜瑾那虛偽的樣子，心裡陣陣厭惡。
雖說夫唱婦隨，但東方宜瑾好歹也是國公府出來的女兒，既是要稱呼蘇澄映一聲嫂嫂，又怎能如此當眾下蘇澄映的臉面？
「滾。」
一道慵懶的聲音，帶著涼薄的語氣，驟然響起。
眾人疑惑回頭，就見東方月白牽著一匹馬遙遙而來。
那馬通身烏黑，唯獨四蹄踏雪。
遠遠望去，如同掉落在人間的一尊神獸般，神秘美麗，高不可攀。
宮人瞧著東方月白那滿身涼氣蒸騰的樣子，嚇得連忙倒退了數步。
估摸著是東方月白身上的氣勢有些足，就連東方宜瑾都不覺退了一步。
眾人眼見著東方月白牽馬而來，均是沉默不語。
「小白，不能胡鬧。」
玉嫣公主緩緩而來，精緻的面龐上掛滿了擔憂之色，「踏雪乃是盜驪馬，脾氣暴烈，極難馴服，若是傷到了盛唐公主就不好了。」
踏雪的馬種，整個北涼只有這一匹。
當年涼帝過壽時，南夏送來的賀禮，極其珍貴，血統罕見。
只是涼帝不喜騎馬，所以便將這匹馬當做了那年宮中比武的獎品。
最後不出意外的，東方月白憑藉一己之力牽走了踏雪。
這件事情，北涼朝堂內外皆知。
眾人還知道，除了東方月白之外，唯一能觸碰踏雪的就只有玉嫣公主了。
果然，隨著玉嫣公主輕輕抬手撫摸向踏雪，踏雪只是僵硬了下，並未曾閃躲。
玉嫣公主眼中沉澱了一絲笑意，隨即看向蘇澄映又道，「小白的性子就是喜歡胡鬧，盛唐公主千萬別同他一起……」
話還沒說完，原本被玉嫣公主撫摸的踏雪，忽然撇了頭。
它美麗的馬眼眨了眨，似是在尋找著什麼。
驀地，它的目光就定在了蘇澄映的身上。
「踏踏踏……」
清脆的馬蹄聲響起。
轉瞬間，踏雪既然來到了蘇澄映的面前。
一人一馬就這麼對視著，誰也未曾閃躲分毫。
眾人就這麼定定地看著，然後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
見原本昂著高傲頭顱的踏雪，緩緩朝著蘇澄映垂了馬頭，似是討好又似是賣萌一般的，用自己的頭將蘇澄映的掌心給託了起來，馬頭輕輕地摩挲著蘇澄映的掌心，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驚得瞪大了眼睛。
就連涼帝都覺得稀奇，不住地朝著這邊看著。
明明蘇澄映什麼都沒做，怎麼就是將性子最烈的馬給馴服了？
蘇澄映確實不懂武，但她上過戰場的氣息卻是遮掩不住掉的。
只是這種隱藏在骨子裡的氣息，是其他馬匹所察覺不到的罷了。
當然，蘇澄映覺得，應該不單單是她從小在軍中長大的緣故，更大的可能是踏雪在她的身上聞到了屬於東方月白的氣息吧。
玉嫣公主的笑容綻出了一絲裂痕，不過很快便消失不見。
她只是看向東方月白又道，「小白，你還是勸勸盛唐公主，騎馬比試不是兒戲，一旦真的傷著了又該如何是好？」
東方月白似是沒有聽見玉嫣公主的話，再是牽著踏雪上前了一步。
他將手中的馬繩交予蘇澄映的手裡，「好好去玩。」
同樣還是那慵懶低沉的嗓音，但同剛剛的涼薄語氣不同，此刻那嗓子里似糅著暖暖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