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家軍

正文卷

第14章 蘇家軍

漆黑的草原上,火星四濺,火光蔓延。

被大火灼燒的囚犯們,發出陣陣刺耳的哀嚎聲。

幾名解差見此一幕,紛紛捧腹大笑,眼角都是笑出了淚光。

蘇澄映騎在馬背上,看著不遠處的這一幕,捏著馬繩的手泛著青白,眼中似有一團火,烈烈燃燒著。

錦寒少有的驚訝和動容,「小姐,他們是,是……」

蘇澄映的聲音有些哽咽,「從盛唐到嶺南,需九百一十二天,雖皇上在未曾賜婚於我時,他們便已經出發了,但僅用雙腳的他們自然比不得朝廷的速度,算起來,今日剛剛好是他們路過北涼的日子。」

自從皇上的判罰落定,蘇澄映便每夜地抱著地圖入睡,從盛唐到嶺南這條路,她看了不下千萬遍,早已熟記在心。

錦寒聽著這話,瞬間紅了眼眶。

遠處,尖叫聲伴隨著大笑聲還在繼續著。

誰能想到,曾經叱吒沙場的蘇家軍,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日。

蘇澄映喉嚨滾動,閉上眼睛壓下眸中火光,待再次睜開眼時,猛然夾緊馬腹,朝著隊伍的方向策馬而去。

「什麼人!」

幾名解差聽聞見馬蹄聲,均是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蘇澄映在幾人防備的盯視下翻身下馬,徑直走到了那騎在馬背上的解差面前道,「聽聞今日是蘇家軍流放路過北涼外的日子,蘇家蘇澄映特前來相送,還望官爺通融一二,我說幾句話便走。」

隨著蘇澄映話音落下,錦寒從懷裡掏出了一個荷包,朝著那解差扔了去。

解差接下荷包並沒有著急打開,而是思量地看著蘇澄映,片刻笑著道,「我說怎麼如此眼熟呢,原來竟是蘇家大姑娘啊。」

蘇澄映靜默著,未曾說話。

解差掂量著手中荷包,笑著又道,「說來也是巧了,我以前還想去來著,可誰知道蘇家軍規矩那麼多,後來才知曾經的蘇家軍可是盛唐最有名的軍隊,如今蘇家大姑娘只拿了這麼點銀子就想見人,未免太少了些。」

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個道理蘇澄映自然明白。

她抬頭看向解差道,「官爺既是能坐上這個位置,官場之事應當比我一個女人家看得通透,如今的蘇家軍確實是今非昔比,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又知道官爺以後還會不會再踏進蘇家軍營呢?」

解差聽著這話,忽然哈哈大笑出聲,「蘇家被皇上重判,你祖父和父親早就是人頭落地了,蘇家大姑娘竟還有心思在這裡說大話,莫不是腦子壞掉了?」

周圍的其他解差同樣跟著笑了起來,紛紛說著蘇澄映頭髮長見識短,還有的直言道蘇澄映是瘋了,有空應該去看看腦子。

錦寒捏著腰間軟劍,周身突突地冒著殺氣。

她家小姐五歲上戰場,十歲便隨軍征戰,豈是這些蝦兵蟹將得以譏諷的?

蘇澄映上前一步,擋住了錦寒,在一片的譏笑聲之中再次看向那馬背上的解差,漆黑的眸裡帶著平靜無波的冷意,「皇上重判蘇家軍是事實,但皇上冊封我為公主同樣是事實,不過是一群獐頭鼠目的東西,何以在我的面前上躥下跳,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封信寫回去,讓大皇子治了你們監管不利,虐待犯人之罪?」

解差冷了眼,死死地盯著蘇澄映。

蘇澄映似笑非笑,毫不示弱。

大皇子雖是柳貴妃所生,但當今的太后同樣姓柳。

在盛唐,大皇子的威名幾乎得以跟太子並存。

大皇子與蘇澄映之間雖是私定終身,盛唐並無人知曉此事,但蘇澄映如今毫不避諱地說出來,難免會讓人多心,難道蘇澄映能來北涼保住一條命,是大皇子暗中說服了皇上?

片刻,解差的神色動了動,「只有一刻鐘。」

蘇澄映微笑點頭,「自不會讓官爺為難。」

其他的解差紛紛給蘇澄映讓出了一條路,蘇澄映帶著錦寒徑直而入。

後面的蘇家軍只顧著撲滅身上的火光,並不知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瞧著兩個身影迎面而來,紛紛露出了疑惑和戒備的目光。

只是等蘇澄映的面龐漸漸在夜色下清晰起來,所有人眼中的神色又變成了鄙夷,眼看著蘇澄映愈發靠近,眾人紛紛閃躲,避之蛇蠍。

甚至有人直接開口痛罵道,「背信棄義的東西,呸!」

還有人道,「我們這小廟可容不下公主這尊大佛,您還是趕緊滾回到你北涼的安樂窩去吧!」

更有人道,「蘇澄映你是蘇家的叛徒,你不得好死!」

錦寒聽聞,就要上前理論,蘇澄映一把將人給拉住,她今日之所以會站在這裡,並非是為了爭執的。

「若你當真有骨氣,應當同你祖父和你父親一同赴死,寧死不屈,而不是答應了皇上前來北涼和親苟且偷生……」這次說話的叫孫江,是曾經蘇家軍的校尉。

蘇澄映看著孫江並不否認,「孫叔叔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在苟且。」

孫江漠驀地繃緊了全身,似是在極力剋制著什麼,片刻後才嘆了口氣轉身道,「你走吧……」

其他人同樣紛紛轉身,並不想再多看蘇澄映一眼。

蘇澄映掃過那曾經在戰場上腰身筆直,現在卻佝僂殘喘,衣衫襤褸的背影,忽然掀起自己的袍子,跪在了地上。

她神色坦然,對著這些人重重磕了一頭,「你們都是曾與祖父和父親並肩作戰的戰友,你們也是蘇家於戰場上的親人,你們更是陪伴著我長大的尊師!」

眾人聞聲回頭,在看見蘇澄映跪倒在地時,紛紛露出了詫異之色。

蘇澄映曾是蘇家的嫡女,是他們所有人的大姑娘,如今蘇家雖然沒了,但蘇澄映卻是皇上親自冊封的公主,如此身份,何以跪在他們的面前?

蘇澄映看著那一雙雙眼中流露出的詫異和不解,捏緊雙拳,胸腔被酸澀脹滿,不管在他們眼裡她是誰,但她的眼裡,他們始終是她的親人,她的長輩。

年少時她被父親領進軍中,是他們陪著她,照顧她……

後來她學醫而成,親眼看著他們一次次滿身是血的被送到她的面前,哪怕她淚流滿面,驚恐不已,他們仍舊笑著安慰她,「大姑娘莫怕,我們這是故意受傷,好讓大姑娘拿我們練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