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要塞後, 秦戚越發忙碌。
作為離秦戚最近的管家，亞肖的感受最直觀，他們相處的時間隨著秦戚的忙碌少了許多。
可饒是這樣, 惡魔值依舊在不斷地攀升。
「秦戚似乎還未將那些碎片完全吸收。」亞肖對著四叔分析, 「否則惡魔值的速度不會一直增快。」
正是因為還在吸收碎片, 自己吸收惡魔值的速度才會持續發生變化。
這是件好事，只是亞肖總懷疑，這樣如同拔苗助長一般地催灌能量，秦戚的身體會出現問題。
畢竟一個人類, 身體作為容器能承受的能量是有限的, 就算強大的禁忌者也不例外。
所以來到要塞後，亞肖檢查秦戚TH值的次數也比以往更勤快了一些。
秦戚只以為亞肖是對臨近戰場感到不安，並未多想, 十分配合地讓少年檢查自己的身體。
TH值雖有波動，卻始終在可控的範圍內, 還算是穩定。
亞肖想到不久前看到的秦戚腕錶的數值，壓下了內心的顧慮。
目前看不出什麼影響, 但依舊不能放鬆警惕, 他可不想到時候自己成了大惡魔, 元帥卻因為身體無法繼續承受能量而徹底崩潰。
「亞肖, 你來要塞快三天了, 還沒有好好逛過這裡, 我帶你轉一圈。」
說話的中年人穿著一身燕尾服，他是副官威城的管家麥特，模樣跟他的僱主一樣憨厚, 是個非常熱情的人。
秦戚工作的時候，亞肖大多時候都在跟麥特一起聊天打發時間。
「現在嗎？」
亞肖微微側頭, 藍眸有些疑惑。
在第二天的時候，秦戚便開始組織第六基地的軍官們帶兵前往戰場，亞肖雖然一直留在要塞的地下研究所沒有上去，卻也知道現在要塞內傷患和禁忌者很多，並不適合閑逛。
「對。」
麥特憨厚地笑了一下，實則心裡有些發虛，他清楚要塞的情況，但誰讓這是元帥親自下的命令。
如今的戰況任誰看了都會緊張，亞肖年紀這麼小，又剛來這裡，見多了那些場景還真沒什麼好處，反而會讓對方害怕，真不知道元帥到底在想些什麼。
亞肖看著麥特略有些僵硬的表情，彎了彎眼睛，點頭道：「好的，我們一起去吧。」
他正好可以趁機觀察一下戰情。
要塞是前線的補給站和救助站，面積很大，從地下研究所出來後，亞肖就嗅到了空氣中漂浮的血腥氣。
這比前幾天要嚴重的多。
亞肖跟在麥特的身邊，看著一排又一排的鐵皮倉庫，沙啞的嘶吼聲帶著濃烈的殺意透過倉庫牆壁里傳出來，砰砰的撞擊將牆壁打出深坑，從外面能看到一塊又一塊凸起的鐵皮。
讓人不禁擔心他們會不會從裡面衝出來。
亞肖的目光看向地面，血液沿著倉庫和地面的縫隙流了出來，漸漸染紅了周圍黃色的沙子。
有些倉庫里的禁忌者情況不是很好。
周圍穿著防護服的工作者腳步急促，來來回回地走動著，他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判斷出失控者需要的藥劑，並進行補給。
「如果受傷的話，可以去東南角。」
麥特說著，給亞肖指了指方位，「那邊是醫療補給點，沒有失控的軍官都會在那邊療傷。」
亞肖點點頭，他垂頭看著腳邊浸染著血跡的沙土，用腳底蹭了蹭，將那點血跡掩埋在乾淨的沙土之下。
惡魔的聽力足以讓他知道，這裡近千個鐵皮房中幾乎都有失控者，等到吸入抑制噴霧後，昏迷的失控者就會被帶離，隨後很快就會有下一個失控者被帶進去。
在亞肖和麥特交談的這幾分鐘，有些鐵皮房的失控者已經換了兩輪。
「我們走吧。」
麥特打算先帶亞肖去醫療站，元帥和他的僱主明天也要上前線，若是意外受傷，他們免不了要去醫療站拿藥品和治療儀器。
亞肖聞言點了點頭。
路上正好撞見醫護人員將鐵皮房內的失控者抬了出來，亞肖瞥了一眼，那條從擔架上垂下來的粗壯胳膊，密密麻麻地滿是血痕，厚重的手背因為捶打牆壁已經潰爛，鮮血順著帶著老繭的手指滴落。
男人另一邊的胳膊，上臂以下空空如也，纏緊的繃帶包裹著他的左臂，看樣子應該是在戰場上受傷導致的。
「他應該要退役了。」
麥特低聲對著亞肖道：「這位的隔離間門牌是A開頭，意味著他已經失控超過十五次，如果繼續留在戰場上，對身體的負擔太大。」
抑制失控的藥物如果超過使用次數，會給身體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
亞肖的視線從擔架上挪開，情緒不高地點了點頭，明明那人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可亞肖卻很難生出無所謂的情緒，他忽然想到反派失控的次數似乎也很多。
在自己應聘之前，秦戚早就使用過許多次抑製藥物。
想到這一點，亞肖心裡有些堵。
他不太想讓反派受傷。
麥特察覺到亞肖興緻似乎降下來了一些，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要塞中的一切很難讓人產生高興的情緒，而前線要比要塞的環境惡劣許多。
一邊腹誹元帥冷酷的命令，麥特繼續帶著亞肖逛了一圈要塞，這期間亞肖對麥特的話都有回應，只是明顯話少了很多。
等光腦叮的鬧鈴忽然響起，兩位管家才意識到僱主的會議快要結束，便轉身前往了地下研究所。
秦戚從辦公室走出去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亞肖的異常，他的目光從威城的管家身上挪開，知道亞肖應該是去了上面的要塞。
他沒有說什麼，帶著亞肖回到了房間。
「元帥，隨身藥品已經給您放好了。」
亞肖彎著眼睛，語氣跟往常一樣輕快，雖然之前有點不開心，不過他很快就恢複過來。
亞肖早就清楚這些事，不會低落太長時間。
在魔界，惡魔在酣暢淋漓的戰鬥中死去的事情也屢見不鮮。
更不用說在看到秦戚的那一刻，亞肖那些不開心徹底煙消雲散，只是秦戚觀察的太細緻，才捕捉到了亞肖微妙的情緒。
「嗯。」
秦戚意識到亞肖的情緒已經跟往常一樣，他停頓了一下，沒有詢問對方對要塞的想法。
沒有必要詢問。
秦戚知道，少年總會明白的。
亞肖倒是不清楚秦戚的想法，他心情愉悅地待在秦戚的身邊吸收惡魔值，等到將近九點多，才起身回到了房間。
【宿主，惡魔值還剩下一點點就要滿格了！】系統從待機休眠中醒來後，語氣有些激動地提醒亞肖。
「嗯！」
聽到這句話，亞肖重重地點了點頭，身後的尾巴甩了甩，看著屏幕上的惡魔值彎了彎眼睛，按照現在的速度，明天早上再相處一個小時，自己就徹底攢夠惡魔值了！
【宿主，您選好藥粉了嗎？】
系統提示道。
「選好啦！」
亞肖當然不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要長出蝠翼需要依靠特定的魔法陣，而魔法陣則要用專門研磨的藥粉繪製，亞肖早早地就在商城中買好了高品質的黑珠鱗粉。
【那就好。】
系統鬆了一口氣，隨後問道：【宿主準備什麼時候開始轉化魔力？】
「明天攢夠後就開始！」
亞肖毫不猶豫地道，長出蝠翼最少需要五個小時，秦戚明天要去前線，之後的那段時間正好方便自己行動。
亞肖跟系統商量了一下，覺得沒有太大問題後，便沒再多說。
第二天，因為惦記著惡魔值的事情，亞肖比往常醒來的都要早，黏秦戚黏的更厲害了，幾乎是寸步不離。
在眾人眼裡就是，秦戚即將上戰場，亞肖十分不舍。
畢竟這一上前線，幾天內能不能回來還真說不準，尤其是他們元帥的性格，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不會從前線退下來。
副官索倫看著緊跟在元帥身後的亞肖，忽然就想起了他哥米斯特曾對自己說過，亞肖喜歡元帥的話。
他哥說的是真的？
索倫懷疑地想著。
與此同時，秦戚的心情也有些複雜，亞肖很聰明，他昨天特意讓麥特帶著亞肖去要塞逛了一圈。
少年會明白他們之間的距離，明白自己並不適合他。
真到了那種時候，秦戚覺得自己會酸澀會苦悶，但更多的是為少年未來安穩幸福的生活感到滿足。
然而事實上，想像中的場景並未發生，亞肖似乎沒有改變的想法，甚至比往常更加粘人，秦戚站在飛艇下，低頭看著離自己很近的亞肖，嗓子有些干啞：「我不會受傷，不用擔心。」
他覺得亞肖這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
「不擔心，元帥很強的！」
亞肖當然不覺得元帥會受傷，就算要對付蟲母，秦戚也會挑選合適的機會，現在顯然不是那個時候，只是普通的小魔蟲罷了，反派肯定會沒事！
反派超強的！
秦戚注視著亞肖微亮的藍眸，喉結微動，少年很崇拜自己，這件事他一直都知道，只是再次聽到對方這樣直白的話，秦戚的心臟還是不由自主跳動的劇烈了一些。
即將前往前線的軍官們已經準備就緒，秦戚沉默了半晌，深深地看了眼少年，什麼也沒說，抬步走進了飛行器。
索倫跟在秦戚的身邊。
他本以為按照元帥坐到飛艇上，應該會想要安靜一會，不過隨後，索倫就聽到了秦戚道：「通知中將級以上的軍官開會。」
索倫看著元帥冷靜而沉穩的表情，心中一凌：「是！」
等到索倫離開後，秦戚垂下睫毛，手中揉捏著模擬眼珠，分析著目前邊境的戰況。
亞肖的事情很重要，不過現在放在首位的是前線。
若是前線無法抵擋魔蟲的侵襲，他所守護的一切都將消失，秦戚眼神晦澀了許多。
眼見飛艇逐漸遠去消失在空中，亞肖耳邊傳來了系統的提示音：
【叮，惡魔值收集進度達百分之百！】
聽到這句話，亞肖藍眸中的笑意幾乎快要溢出來了，不過也只是一瞬，隨後他便皺著眉頭，轉身對著身側的管家麥特委婉地道：
「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先離開了。」
「好，需要什麼藥品可以聯繫我。」
麥特看著亞肖臉上有些難受的模樣，熱心地道。
亞肖點頭說了一句謝謝，等獨自回房間後，立刻變得精神百倍。
「四叔！四叔！我準備好了！」
系統早就守在旁邊了，聽到這句話，它立刻打開了虛擬空間，讓宿主進來。
虛擬空間內一片純白。
亞肖沒有浪費時間，直接拿出黑珠鱗磨成的粉末開始繪製魔法陣。
因為在魔界的時候就已經繪製過一次，這一回，亞肖顯得十分熟練。
黑色的粉末灑在白色的地板上，點與點相連，首端與末端相接，逐漸繪製成了一個六芒星的魔法陣，亞肖拍了拍手，心情愉悅地起身，敲了一個響指。
下一秒，粉末忽然嘭的一聲被點燃，燃燒的黑色火焰猶如冰冷的蟒蛇遊走在代表著惡魔的六芒星圖案上，漸漸將魔法陣染成了燒灼的黑色。
古老又神秘的惡魔語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吟唱起來，空中彷彿有一陣又一陣的力量回蕩。
亞肖不知何時脫掉了鞋子和上衣，赤腳踩進火焰中，彷彿半點感受不到疼痛似的，藍眸帶著輕快的笑意。
他瞥了眼屏幕，抬手按下了轉化鍵，下一秒，惡魔值轉化成魔力的彈窗瞬間跳了出來。
【叮，惡魔值轉化啟動中】
【叮，轉化成功。】
亞肖見狀，彎唇耐心地等待，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像是突然打開了閥門，在某個節點，源源不斷的魔力從外界瞬間湧向了身體。
來到這個世界後乾涸的魔力一瞬間得到補充，全身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吞噬著魔力，直到魔力流轉全身，他的身體似乎無法再承受魔力灌注。
剎那間疼痛席捲而來，魔力如同雷電一般奔騰在血液中無所顧忌地衝撞，每一塊骨骼彷彿在被肆意地揉捏重塑。
亞肖悶聲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汗水從額間劃落滴在地上，但那雙藍色的眼睛卻愈發明亮。
肩胛骨傳來陣陣癢意。
漆黑的火焰被魔力催生的愈發旺盛，而黑焰之中的魔法陣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光柱，逐漸遮住了亞肖的全身。
虛擬空間只能聽到噼啪的燃燒聲，時間的流逝都顯得格外漫長。
直到黑柱漸消，系統微微鬆氣，又立刻緊捏了一把汗，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燃燒的火焰瞬間猛烈許多，滾滾黑焰之中，巨大的黑色蝠翼在半空中微顫了一下。
彷彿受到什麼衝擊，黑色的火焰爆發出雷霆巨響，火勢迅猛而上，最後在空中炸開。
點點火星猶如黑色的熒光，從亞肖的身側落下，身後黑翼划過半空，他赤腳重新踩在了火焰之上。
噼啪的燃燒聲中，陌生又熟悉的黑髮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輕聲道：
「四叔，我好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