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苑冷

第二章 清苑麗影冷宮傷,璧人不成雙

她暗自好笑,原來,她居然是大旭國銘帝的頭一位廢妃。而今,她要以庶人身份長居此地,她嘴角的笑意恰好又讓那禁衛軍的頭領看到,他罵罵咧咧道:「你現在知道厲害了,昨夜你不是很威風的嗎?」

靈晚抬頭,認出他是昨夜那名喚謝彪的禁衛軍頭領,暗覺諷刺。她抿了嘴輕笑後,緩緩道:「如若我沒有猜錯,你是謝皇后的家人是吧?」

那謝彪此時張揚道:「現在想要來攀關係了?沒用,老子最受不得氣,你昨日那般待我,老子也不是好惹的。看看,只要我這麼說上一句話,你便被人當做破鞋一般扔到了這鬼地方。現在是不是想哭?你想哭就哭吧,老子不會同情你的。」

「別以為你風家有多厲害,我姑母是皇后。皇后,你再怎麼斗,也是鬥不過她的,哈哈哈哈……」下一秒,那哈哈聲便卡在了謝彪的喉嚨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脖子上已被纏上了細長的紅綾,而紅綾的另一端卻緊緊地攥在靈晚的手中。

靈晚凌厲的鳳目,此刻危險地散發著不滿,她嘴角輕輕挑起,冷冷道:「我風家厲不厲害,日後,定會讓你百般體會。不過現在,我要警告你的是,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否則,別說你的姑母是皇后,就是你的親娘是皇后,我也能用一隻手解決掉你這條狗命。」

言罷,靈晚手上一松,紅綾自動散開。那謝彪身體驟然失了重心,一下子便跌了個嘴啃泥。當他爬起來時,靈晚已轉身回了清苑,那謝彪一邊後退一邊叫道:「好你個風靈晚,我此刻便去告訴姑母你如此待我,到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麼囂張。哼哼!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話未說完,謝彪的腿上連中兩擊,他哀號一聲倒在了地上,卻發現擊中他的是兩隻小小耳墜。他分明見到靈晚已轉身,卻還能準確地擊中他的身體,頓時嚇得再不敢廢話,一溜煙兒地就跑了個沒影。

入了內室的靈晚,聽得人潮退去,終於冷冷出聲:「有些時候,打狗也不用看主人的……」

靜寂的清苑中,除了一張床還算是完整以外,基本沒有可用之物,空曠得令人心寒。所以,這便是宮妃都害怕來到這裡的原因吧?

獨自一人站在這清苑正中,靈晚打量著這裡的一切,突然間,她的眼淚便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不是哀傷,不是悲痛,卻是委屈的。

她想到了入宮之後所遇到的一切,可最讓她無法釋懷的卻是那暗夜之人,是誰,到底是誰?可現在,她入了這清苑,是否再也沒有機會查到那人的蹤跡?一想到這點,靈晚的心痛得要爆裂開來。

清緩的簫聲,就是在此刻傳進了靈晚的耳中。她沒有回頭,也沒有轉身,只是閉上了眼,靜靜地感受著那音律的波動。不多時,她的心便沒了波瀾,只是寧靜的一片海洋般,寬廣而溫暖。

當簫聲越來越近,當簫聲越來越急,當簫聲越來越纏綿,靈晚的心,突然間如小鹿般活躍,跳動得怦怦有力。那撩人的音律,那醉心的簫聲,靈晚醉了,完完全全地沉迷了進去,不想再跳出這簫聲的環繞。

終於,靈晚驟然轉身。猛地推開了清苑的大門,那一襲白衣,不是太子,又會是誰?見到靈晚出門,夏侯昭笑了,陽光下,那笑容燦爛得一如金黃色的油菜花一般耀眼。

「你來了?」

靈晚不知道為何此刻她會對他說出這樣一句話,彷彿他們早已經很熟悉了一般。太子收了簫在手,輕聲道:「來看看你。」

聽著這溫柔的話語,靈晚的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又急又快。這個夏侯昭,是她一心要算計的對象,是她一直想利用的對象,可是為何,為何第一個來看她的人竟然是他?夏侯曄呢?在哪裡?三哥呢?在哪裡?就算是夏侯煦過來也好啊!可是,他們都沒來,來的,卻是這個讓人退避三舍的妖孽太子。

「為何又哭了?」夏侯昭問,卻在同時伸出手指,拭去了靈晚臉上的淚珠,他微笑著說,「我以為風靈晚不會這麼脆弱的,還記得那天晚上嗎?受了委屈,卻那樣地堅強,像個渾身帶刺的小獸。可現在,我為何只能看到哭泣的靈晚呢?」

她堅強嗎?她一直是這麼以為的,可是,當許多的困難與挫折擺在了她的面前,她仍舊忍不住會想落淚,想要有個人來依靠。

「怎麼,殿下的嘴,換得還真快,不叫我母妃了?」分不清自己的情緒,像是任性,又像是在發脾氣,靈晚又開始喚他殿下。他斜睨了一眼靈晚問:「喜歡我叫你母妃?有何不可,只要你喜歡聽,我天天叫!」

這人,倒還真是臉皮厚,靈晚臉一偏:「殿下是來看我笑話的?」

太子搖了搖手中玉簫,做苦思狀,片刻後,終於重重地點點頭:「嗯!你現在的笑話看的人還真多!」

聽了這話,靈晚反而不生氣,只是拿一種全新的眼光打量著太子:「無事不登三寶殿,更何況是現在這麼個不合適的時候。殿下來找我,恐怕不是聊天這麼簡單吧?我很好奇你是如何進來的?這清苑的外圍該是有重兵把守的。」

他指了指不遠處巡邏的士兵道:「你是指他們嗎?」言罷,又輕笑道:「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便是有千軍萬馬,我也能出入自如,你信嗎?」

見他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靈晚沒好氣地回道:「是嗎?」

夏侯昭此時指了指靈晚身後的地方:「你不是打算一直讓我在門口說話吧?讓我進去吧!你也知道這裡是有重兵把守的,讓別人看到,對你不太好呢!」靈晚似乎也有些了解這個太子說話及做事的方式了,出乎意料,但卻又不違常理。

想了想,靈晚還是讓開了身子。夏侯昭一笑,如三月暖陽一般舒展:「你還是挺懂得進退的!」

「有話就說,有屁快話!」簫聲不再,靈晚的心情似乎也不那麼平靜,說出的話,也一句比一句不客氣。

夏侯昭對靈晚伸出食指,左右搖晃著,擰著斜飛入鬢的劍眉,遺憾道:「此言差矣!如此佳人,怎地說話這般粗俗不堪?」

「我就是俗人一個,殿下看不慣大可迴避,不必來招我討厭!」要說真的有多討厭,似乎也不是。可要說喜歡太子,似乎也談不上。只是每當他吹簫的時候,靈晚總是能在他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真正吸引她的,似乎就是那個莫須有的影子而已。

夏侯昭轉了轉眼珠子,調笑道:「那,要是比起夏侯暄,哪個更招你討厭?」

突然提到的夏侯暄,讓靈晚的思緒又亂了,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又知道自己討厭夏侯暄了?他到底還知道多少事情?

「殿下見過我二姐?」也許只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得通。夏侯暄那日也曾透露出二姐的行蹤與太子有一點兒關係,所以,靈晚問了,問得直接!

夏侯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狀似悠閑地打量著這空寂的清苑,片刻後,閑閑說道:「獨自一人在這裡,未免有些冷清,不如找個人來陪你如何?」

一聽這話,靈晚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夏侯昭在調戲她,於是啐道:「誰要你來陪了?」夏侯昭聞言,吃吃地笑了。靈晚觀察他的表情,真真感覺又不像,那他說那話是為何?

腦中靈光一閃,難不成……她張大了嘴指著夏侯昭:「你是說……」

「來了!」

沒有理會靈晚的發問,夏侯昭此時盯著門口又說道:「希望你喜歡我為你選的人。」

言罷,大門應聲而開,背著光,靈晚眯起了鳳目這才看清來人面容。只一眼,她的雙眸便睜得老大,驚呼一聲:「二姐!」

來人豎起了食指於嘴邊,輕噓了一聲道:「小聲點兒!」

靈晚此時再顧不得其他沖向了靈雲,抱著她便大哭起來,也不知道是歡喜的還是委屈的。靈雲沒有再說話,只順勢撫著靈晚的長發道:「小妹,別哭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再哭大聲點兒,該把那些侍衛引來了。」

靈晚收不住淚水,只是死死抱著靈雲不放手。靈雲輕輕看向太子夏侯昭,溫柔道:「讓殿下見笑了,小妹的個性就是這般,想哭便哭,想笑便笑的!」

夏侯昭此時看著靈雲,輕輕笑道:「雲兒,這個性不如你好!」豈料,這話一出,靈晚瞬間便抬起了頭,不依道:「你……要你管!」

靈雲與夏侯昭此時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太子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除了雲兒以外。」

靈雲說:「殿下,別再笑話我了。」而後,臉頰淡染粉紅。靈晚看著這兩人打情罵俏的樣子,十分不爽,於是扯了靈雲在身後,對夏侯昭蠻橫道:「二姐是我三哥的人,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噢!!!」夏侯昭好笑地看著靈晚因生氣而越發嬌艷的小臉,挑釁道,「是嗎?我的雲妃怎地成了風雲詳的人了?更何況他們不是姐弟嗎?」只一句,就把靈晚轟得頭昏腦漲。她一把扯過靈雲的身子,驚問:「二姐,你怎會是太子的妃子?」

「也沒什麼不好!」靈雲十分坦然地看著靈晚,話語中的淡然,令靈晚心顫。本以為靈雲會解釋些什麼,可靈雲的回答再一次令靈晚失望。

頹然地跌坐在地,靈晚喃喃自語:「這裡真可怕,都變了,都亂了,都錯了,都回不去了。」而後,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落,一滴滴地落在了素色的羅裙上。

靈雲不忍,想上前扶她一把。夏侯昭對其搖搖頭,然後吩咐道:「雲兒,看看這裡缺什麼,回宮裡取來,你也把東西收一收,來陪她幾天。」

靈雲聽得夏侯昭這麼說,便也沒有再堅持,竟真的在清苑裡四下看看。靈晚看著靈雲忙碌的背影,有些迷茫了,她喃喃自語:「二姐,你真的變了。」

「你以為自己沒有變嗎?」太子無情的話語在耳邊響起,靈晚沉默了。因為,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變化,那麼迅速,那麼讓自己厭惡。

有些人,也許你一時看不透,但有些事,你總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得到。比如現在,靈晚很深刻地感覺到夏侯昭的刻意,她調轉回視線,冷冷地看向夏侯昭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夏侯昭也收起了笑意,正色地回道:「只是讓你看清一個事實,如果,這也受不了,那麼,你的結果會比靈雲慘上千倍萬倍。」

「你嚇不到我。」靈晚仍舊冷冰冰的,再不稱他殿下,彷彿與剛才不是同一個人,夏侯昭欣賞的眼神一覽無遺。這就是他想看到的表現,這樣冷靜的靈晚,這樣與眾不同的靈晚,這樣渾身帶刺的靈晚。

「並非要嚇你,只是想與你合作一番!」夏侯昭也不再玩笑,十分認真地看著靈晚清冷的美目。靈晚笑笑:「你如此本事,何須一個廢妃相助?」

「如果說,我能讓你不再是廢妃呢?」太子挑了挑眉,信心十足。

「說說看啊!也許,我會答應也說不定!」她這口氣,太過於狂傲,卻更是讓夏侯昭滿意。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靈雲,淡淡道:「如果,你做得好,雲兒,我便還給雲詳!」

聞言,靈晚的眸光靈動一閃,熠熠如星!她眯起了迷人的鳳眸,淡淡地瞅著夏侯昭,那模樣,似媚似誘。

「什麼叫做得好?什麼又是不好?我覺得你似乎應該跟我仔細地解釋一下。或者,也許你有興趣跟我說說二姐的故事。」

「雲兒的事,還是由她來說更好。反正這幾日她會在這裡陪你。」夏侯昭邊說邊走到窗前,停留著四下查探了一下,方才沉下面色,嚴肅道,「我想我還是應該先跟你說說你這麼快入冷宮的原因吧!」

靈晚笑笑道:「洗耳恭聽!」

一邊把玩手中的玉簫,夏侯昭一邊淡淡地瞅著靈晚,一字一頓:「如果我說,是父皇讓謝皇後去捉姦的,你可會信?」

「繼續!」靈晚面色未改,只是胸口彷彿有什麼東西撕裂著,呼之欲出。

「父皇是不會相信外人的,他身邊的大小事務,除了常青,絕不會要他人去辦。但,那日卻不是常青去傳你,你本就該警惕起來。只不過,你入宮區區不過十日之久,又怎能知道這一些細節的問題。」

「所以,本就是一個局?」靈晚陣述著事實,卻一語中的。

夏侯昭一笑,沒有回答靈晚的問題,只是繼續說道:「父皇此生,最恨的有三人。第三個便是你父親風大學士,父皇其實頗有才能,只是你的父親大人似乎比他更有能力,朝中大小事務,只要風大人不點頭,便沒有誰敢附和,父皇一直都想一展所長,只不過每次都讓風大人強壓了下來。」

說到此處,夏侯昭扭頭看了看靈晚,只見她的食指點著太陽穴,狀似很認真地在聽他說話。他抿起嘴角一笑,又繼續道:「後來,你的姑母風青璇進了宮,表面溫婉,內心狠毒,父皇更加厭惡在心,卻迫於風大人的壓力,還必須強行寵幸。」

「直到夏侯煦出生後,父皇再不想勉強自己,但苦於不能正面拒絕,只能偷偷服食了令自己不能行房的禁藥。卻不想,那葯太烈太猛,父皇的身子又太虛,竟導致身體虧空,真的不能再寵幸宮妃,父皇終於爆發,從此再不進紫薇宮半步。日後,更是對風家所有的人都恨之入骨。」

聽到這裡,靈晚彷彿感應到什麼,也彷彿能體會到姑母為何會在提到銘帝時流露出不一樣的神色。

在這重重宮闈,所有人都圍著一個男人轉。姑母知道自己的強勢,肯定不會得到銘帝的喜愛,所以,這寂寞深宮數十載,姑母拚命也要為自己求得一個兒子。她做到了,可是,她仍舊不能得到所謂的幸福。

「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不是靈晚多心,但夏侯昭畢竟是銘帝的兒子,他此刻說出的話,卻沒有一句是在為銘帝開脫,這似乎有點兒說不過去。但剛才他說的合作又是想合作什麼呢?如果他說了這麼多話,只是想告訴她銘帝是因為討厭自己而加害於她,她根本就是知道的,也用不著他來提醒。

「只是要告訴你,父皇為何討厭你!只不過是遷怒。」夏侯昭很是直接地說道。靈晚搖搖頭:「他不是你的父皇嗎?你這麼做分明是與他作對。」

夏侯昭拋來一個讚許的眼神:「我有說不是嗎?」

「為何?」靈晚眯起漂亮的大眼睛,打量著他。

夏侯昭一笑:「我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女人,要不然,你也不會去找你的姑母問關於我的事情。」

這話,已點明了一切,靈晚撇了撇嘴:「你的意思是說,因為你父皇不喜歡你,所以,你才要跟他作對?」

夏侯昭摸了摸光潔的下巴,湊近了靈晚,一字一頓:「如果,我說是呢?」

這宮裡的人,果然都不正常。這是靈晚新得出的結論,一個因為害怕而討厭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因為被討厭而心生反叛之心。這在靈晚眼中都不是正常家庭能發生的故事,但,這一切,現在都發生了,而且都在眼前。

靈晚沉默了,是無言以對,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因她此時此刻心中反而感覺得痛快,感覺到興奮。銘帝,她是那麼痛恨,所以,每一點會讓他痛苦的事情,靈晚都會覺得開心。但,這樣的自己,還是自己嗎?她的純真,似乎在一夜之間泯滅了。靈晚覺得累,覺得可怕,可她終於還是沒有答應夏侯昭關於合作的請求。

且無論他是要她幫什麼,靈晚都不想去做,也不願去想了,這一切的一切,也許,就當是一場噩夢。可是,那個人是誰呢?是誰呢?靈晚的心又痛了,叫囂著要衝出胸腔一般,她捂住了心口,彎下腰身,艱難道:「我現在,知道了一切,你,可以走了。」

看著靈晚的反應,夏侯昭有些失望,於是他又道:「似乎該給你下點兒猛葯了!」聞言,不但是靈晚抬眼看她,就連一直在不遠處忙碌的靈雲也把眼光看向了夏侯昭處。

靈晚的心跳動得更快了,猛葯?何意?難道還有更齷齪的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靈晚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盯著夏侯昭。夏侯昭不怒反笑,轉動了一下手中玉簫緩緩道:「我想告訴你,關於那夜宣和殿發生的一切。」

「你什麼意思?」

夏侯昭慢慢走近了靈晚,看著她清澈的大眼睛,邪邪道:「父皇讓那小郭子將你帶去宣和殿,卻讓常青去了皇后的百鳥宮。其實無論你和裴瀲晨有事無事,只要你們兩人在一間屋子裡待著,你便百口莫辯。」

靈晚張了張嘴,剛要反駁,夏侯昭卻又對她搖了搖手指:「別告訴我你不怕,別告訴我你還有風青止。宮妃通姦是何等罪名,我比你清楚,你是目前為止罰得最輕的。要是放在以往,那是要送去騎木驢的。」

騎木驢是何種刑罰,靈晚不太清楚,但看到靈雲瞬間色變的臉,她便能猜到有多淫邪和毒辣。夏侯昭見靈晚有些動容,又開始說話:「父皇這幾年越來越精了,他知道你一定會去,也當然知道那裴瀲晨對你有意。所以,只要捉姦的事情成了真,他隨隨便便對連國稱誤會,便可以大大方方送裴瀲晨回國,也可以穩穩噹噹地置你於死地。」

「這一箭雙鵰的計中計,可以給風大人提個醒,也可以讓連國更加對旭國敬之萬分,著實高招。皇後娘娘本來是很早便要去宣和殿捉姦的,只不過她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那天晚上夏侯曄也會去宣和殿。所以,當皇後接到這個消息時,不得不放慢了腳步,希望夏侯曄早早退去。」

「只可惜,你倆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在那裡……」說到此處,靈晚羞憤難當,為何自己在宮中的一切行動彷彿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呢?先是那個銀面人,現在又是太子,到底何故?

「這裡不用說了,說下面的。」

她尷尬地打斷了夏侯昭的話,夏侯昭眉眼挑了挑,笑得那叫一個妖嬈。靈晚用殺人般的眼神射向他處,他終於止了笑意道:「父皇本沒有算錯一步,只不過他輸在太小看了你,居然找到那麼厲害的高手來助你逃過一劫。要不是他擄走了你,那可就有戲可看了。」

說到此處,靈晚終於知道了三哥雲詳未來得及說出來的事實,怪不得他一直說銀面人的好話,怪不得他說銀面人其實是在救她了。

可話說到這份兒上,靈晚對銘帝的恨意反而就那麼樣,無增無減,對太子的猜疑卻是越來越濃厚。他,一個沒有實質性地位的名義太子,居然無聲無息地洞悉著這一切,該說他本事大,還是城府太深?

他到底還知道多少事,他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靈晚看著他眩目的笑臉,突然覺得,這個旭國皇宮之中也許最可怕的人不是銘帝,而是太子夏侯昭。

「果真妖孽,要是你父皇知道你知道他這麼多秘密,會不會又想殺了你?」此時,靈晚也變得牙尖嘴利起來。她說了又,是的,她一直記得銘帝親手打算掐死他的事實。

夏侯昭不疼不癢地撇了撇嘴:「他一直想的,只是,我不會再給他機會!」這樣的話,靈晚聽完也完全傻眼,這是什麼意思?一直想殺掉他?銘帝嗎?他竟是這樣的父親?

「不要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反而很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我又怎能變得強大起來?」夏侯昭在笑,但那眼中的笑意,分明未達眼底,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頓時讓靈晚覺得一片森寒。冷,那種深入骨髓的冷意,那種千萬年不解的寂寞之息。彷彿站在人群之中,也只是孤獨一人的冷寂。

這才是真正的太子夏侯昭吧,他笑容滿面的背後,經歷了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巨大痛苦,所以,現在變成了這般對親情冷漠如紙的個性。

夏侯昭從靈晚的眼神中看透了她的另有他選,於是問道:「這些還不夠說服你?還是說,你真的打算扶持你那個爛漫天真的夏侯煦表哥?」

一語中的,靈晚不得不再次狠狠地盯著夏侯昭的臉,咬牙,一字一頓:「你還知道什麼?」

夏侯昭勾唇:「全部!只要是這宮裡發生的事,便躲不過我的眼。」

「你是不是想提醒我,這宮裡到處都是你的眼線?」靈晚平靜地道出了這個事實,而夏侯昭卻是笑笑:「何必說得這麼可怕?你是我的合作夥伴,我豈會傷你!」

「我有答應過會與你合作嗎?」靈晚雖然心裡面已然動搖,但嘴上卻始終不肯鬆口。

夏侯昭笑了,那麼輕飄飄的笑,彷彿只是牽動了嘴角,讓人以為看花了眼:「你會答應的。」

「你那麼肯定?」靈晚挑眉,非常不喜歡這樣被動的感覺。

「如果夏侯煦與夏侯曄的身份互換一下,你們尚有勝算。只可惜,你鍾情的夏侯曄完全沒有靠山,你看好的夏侯煦又完全沒有野心。」夏侯昭笑了,這一次卻那麼自信。

靈晚看著他那欠扁的笑臉,也同樣反擊道:「我大可以讓表哥與我一起支持夏侯曄,不一定要支持你。」

夏侯昭微張了嘴,長長地噢了一聲,而後,又湊近靈晚的耳朵輕聲道:「你會這麼說,是因為你還不懂夏侯曄,用不了多久,你便會對他死心,你信嗎?」

「不可能!」

幾乎想也沒多想,靈晚便斷然否定了夏侯昭的話,但夏侯昭的下一句,卻讓靈晚的心再次高高吊起,他說:「也許,不用那麼久,馬上你就能知道結果。」

「你什麼意思?」

靈晚緊張了起來,卻只是因為夏侯昭的一句話。不得不承認,夏侯昭是個非常有影響力的人,他說的話、做的事,無形之中給了靈晚許多的壓力。所以,當他再一次拋出煙霧,靈晚便開始緊張,那種不能預見未來的恐懼,真的很讓人憂心。

「有人會給你答案,現在,我和雲兒該走了。」夏侯昭言罷,伸手向靈雲招了招手,靈雲便乖巧地走了過來,語重心長地對靈晚說了一句:「晚上我會過來陪你,你想好了,就告訴我結果。」

靈晚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實在不敢相信靈雲竟然會這麼幫著一個外人說話。她冷冷地看向太子,是他給靈雲下了套?還是說靈雲被他所迷惑?又或者說是靈雲被夏侯昭威脅了?

夏侯昭此時轉身拖著靈雲的手,悠閑地朝大門行去,只一下,靈晚便擋在了他們面前。這一日的事情太多,靈晚還來不及一一消化,可有一點,她是絕對不用再記的,那便是:銘帝終於忍耐不住要對風家動手了。

可靈晚也有些不懂,銘帝已忍了這麼多年,為何到現在才突然爆發?所以,她一定要問清楚,他不是說宮裡的事,都逃不過他的眼嗎?

「走之前,是不是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你父皇現在才對我風家下狠手?」

夏侯昭,定定地看著靈晚,上上下下地看了她好幾遍後,終於點點頭道:「果然有傾國傾城的資本,怪不得我那三位弟弟爭得頭破血流呢!」

起先,靈晚並沒有聽明白這話的意思,呆愣之餘,夏侯昭又引導似的開了口:「父皇恨一個人太久了,不想他的兒子也這麼恨一個人。況且,不是一個兒子,是三個!」

「曄本是父皇最喜歡的兒子,本也可以將你許給他,反正,大家互相利用一下何妨?可壞就壞在,煦和暄也喜歡你,如果將你許了曄,那兩個勢必與他作對,曄想將我取而代之,就更難了。」

「如果將你許給煦,以暄的性子,你的那個表哥怕是活不長久的,不死也是個殘廢。如果許給暄,不說別的,便是你父風大人就絕不會同意,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一個也不許。」

「其實,將你許給我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惜啊!你風家的背景實在是太惹眼,要是我娶了你,那麼,朝政便有一半在我手中,加上這太子的虛名,父皇可是會怕得睡不著覺了呢!所以,你說,父皇敢不敢留你?」

也許夏侯昭不怎麼招靈晚喜歡,可是到目前為止,夏侯昭的所作所為,都沒有傷害到靈晚,且一步步在幫著她看清這局勢。靈晚聽著這些話,腦中飛快地轉動著,終於無力地說了一句:「所以,你也是因為我風家那惹眼的背景才想要和我合作?」

「不然呢?你以為我也愛上你了嗎?」

夏侯昭的話,一字字落在靈晚的心間,她從來沒有如此挫敗過,從來沒有如此無助過,原來,她始終是太「嫩」了!

靈晚仍舊呆愣在原地,苦思冥想。夏侯昭卻是看也不再看她一眼,硬生生地將想安慰一下靈晚的靈雲從清苑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