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二百三十四章「閉嘴」

正文卷

第236章 二百三十四章·「閉嘴」

學員玩家橋本千晴從黑暗中醒來,她聽到門外有劇烈的聲響。

……能在夜裡出沒的,只有準備要處刑學員的醫生。

她想起了第一玩家在白天說的話——他要他們全員自盡。

許多人滿腔怒火,許多人對此嗤之以鼻,可她心裡卻明白,第一玩家說的沒錯。

他們應該……真的很難撐到最後一天。

橋本千晴真的很不理解,那些嘟囔痛斥第一玩家的那些人。

……要不是第一玩家,他們這些人早就死了。

不說救命之恩湧泉相報。只不過是第一玩家的一句話,一句勸說他們回歸,一句實實在在的大實話,為什麼那些人會惱怒成那樣呢?

如果第一玩家夜晚前來,是為了殺她,為了讓她解脫,她反而還要感謝對方。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不打算反抗,就這麼等待著對方前來。

但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腳步聲到達自己門邊。

反倒是外面傳來了越來越多的慘叫聲,咒罵聲,還有打鬥聲。

「你,你竟然——」

「不是規則每夜只能殺一個的嗎,這個醫生怎麼——」

「大家聯合起來,一起殺了他!不要顧忌太多,憑什麼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對我們動手!」

「等等,打,打不過啊,誰打得過他啊——」

「救命,救命——別殺我——」

她隔著一面門板,聽見了許多雜亂的的聲音。

她吸了口氣,小步小步移到門前,緩緩地將門拉出一條小縫。

門輕輕拉開,泄露出一線光明。

兩旁室內的燈光泄到走廊之上,灑下了大片大片的暖光。

她抬眼望去,看見了令她震撼的一幕。

屍體不止一具。

它們從自己的門前,順著大片的暖光,一直存在到走廊的另一端。

像鋪就了一條屍體路。

她站在光明的這一頭,看見那頭不見底的黑暗。

她忽地看見了一個不遠處站立在燈光下的,穿著白大褂的身影。

醫生正安靜地立在一扇門邊。他的腳邊,還躺著一個沒有死透的玩家。

那個玩家十分憤怒,聲音大到這邊都無比清晰:

「呵!滿嘴漂亮話,也掩蓋不了你對玩家出手的事實!」

「是。」白衣醫生聲音極輕。

「你——第一玩家,身為第一玩家,你居然對自己人下手!」

白衣醫生笑了笑。

透過一線縫隙,橋本千晴壓著胸口怦怦跳的心跳,放緩了呼吸。

她看見,那立在光下的醫生,血順著他的胳膊流下,在光下折射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他的手術刀染著一線鮮血,刀面鏡面似的發亮。

「我要帶領,也不是要帶領你們這一幫人。」白衣醫生轉著手中的手術刀:「我又不是幼兒園園長。」

「你——」躺著的玩家又驚又怒:「你竟敢說我們……」

「你也無法否認。」白衣醫生說:「不然,你也不會就這麼躺在這裡,像一條狗。」

……這是真瘋了啊。

橋本千晴完全不敢做聲。

她從未想過,類似這樣的,極具嘲諷意味的話,會這麼不加遮掩地從第一玩家嘴裡說出。

她悄悄將視線定格在白衣醫生身上,她的技能【洞悉】,可以得知對方的部分數值,是一個探查類技能。

技能發動,在她的視野里,對方的身上浮現出了三個條。

【生命值:275/300(右上臂割裂傷,流血狀態)】

【法力值:759/2560】

【san值:100/100】

【戰力估測:1600-1800】

【勝算對比:0.28%】

橋本千晴愣住了。

忽略那個離譜的法力藍條不談,那個san值條……

100點san值,滿值。

一個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數值。

原本她以為,對方的san值應該快掉光了才對,不然不至於變成這樣。

但是現在看來,對方……根本沒瘋啊。

相反,他現在應當相當清醒才是,清醒到眼前不會出現任何幻覺。

為什麼,現在的她感覺……對方卻像完全不正常了?

「呵,說我……像一條狗?一路順暢的第一玩家,你當然和我們這幫人不一樣!」

地上的玩家嘴角帶血:「沒經歷過死亡的絕望,也沒經歷過失敗的痛苦,蘇明安!你懂什麼?你根本理解不了我們這些在生死線反覆掙扎的玩家!」

白衣醫生沒說話。

「——不就是有主辦方關照你嗎?」玩家卻像得理不饒人,嘴巴不停。

「哈!」玩家又笑了一聲,笑得很諷刺:「你懂什麼呢?我幹嘛要強求你懂。我差點忘了,你是主辦方的走狗。我一個人類,幹嘛要你這種生物懂我們的想法——只有白天那個白色怪人配和你走在一路!

聯合團……聯合團那幫傻子都被你的分身忽悠了,真以為你的那什麼燈塔理論能庇佑所有人——放屁!受傷的,死亡的又不是他們,他們倒是樂得捧你!」他嘶吼著,鮮血從他的臉上流下,五官猙獰地像一隻野獸:

「最痛苦的——是我們這種人!!是弱小的我們啊啊啊!!!」

白衣醫生低下頭。

手術刀懸停在他的指尖,刀刃透著一線寒涼。

面對著嘶吼著的,憤怒到極點的,瀕臨死亡的玩家,他的語聲像羽毛一般輕:

「……是誰給你在這裡質疑我的權力的?」他問。

玩家一愣,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是你的無能,還是你自詡為人類的態度?你的弱小,是我的錯嗎?」醫生問:「你那躺在地上的大義凜然和理所應當是誰給你的?世界論壇給你的,觀眾們給你的,還是,你自己安的?」

「——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你覺得,你現在譴責的一切,都是在代表著人類?」醫生的語氣很輕:「你覺得你很自信,因為你對我發出了質疑——臨死前的質疑,多好啊,像英勇就義的戰士,面對敵人時發出的不甘怒吼,你顯得那麼驕傲,凜然。」

「……?」玩家一愣。

他本來就抱著罵一頓歸罵一頓,大不了罵完就死的心態。反正這個副本是角色扮演,也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是誰。面對面罵第一玩家,他罵到就是賺到,這比在世界論壇上罵還舒暢。

他並不覺得在這種副本里出手殺其他玩家有什麼問題,本來彼此之間就存在競爭關係,他也就是過過嘴癮,說不定還能引動一批無腦的觀眾附和他,那他死了也是爽到。

但這人……怎麼還誇起他來了?

「但是,你的質疑真的對了嗎?」醫生的話語,卻突然拐了個彎:「真的會有人為你的言語驕傲嗎?」

玩家愣了愣,一時沒接上話。

「你要正視自己的地位,躺在地上的玩家,你只是一個失敗者,被犧牲的失敗者。」醫生說著,一句一句,字句清晰:

「你自以為自己在代表著人類,譴責我。」

「殊不知,現在正有上千上萬,甚至遠不止這些的人類,正在看你的笑話。」

「你以為你這樣充滿憤怒的譴責,就能引起他們的共情了嗎?」

「不會。」醫生搖搖頭:「因為你只是【少數人】。」

「什,什麼……?你瞎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玩家不解。

「因為你是【少數人】,所以,你無法引起他們的共情。」醫生說:「你的大義凜然沒有絲毫意義,只是你臨死前的哀嚎。」

「你躺在地上,像個小丑。」

「而你的憤怒之言,也不會對我產生任何動搖。」

「因為你失敗了。」

「如果覺得我是錯的,認為我是主辦方的走狗,認為我是人類的叛徒,就站起來,像水島川空,像愛德華那樣,阻止我。」

「——我十分歡迎。」

「但如果不行,你只能像這樣……」

醫生說著,手中轉著的手術刀,閃過一線寒光。

下一刻,那刀光,已然扎進地上的人的喉嚨,鮮血順流而出。

玩家睜著眼,似乎還想說幾句,卻再也無法開口。

血色流淌了整片走廊,空氣都顯得寂靜。

「……躺在地上,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