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關外有片道場,不少弟子在此處練劍修行,靈羽從正中間穿行過去走到了石門外。
拂霜當年閉關,就是從此處進去的,今日走進這道門的人是靈羽。
沉重的石門上有碎屑和灰塵掉落下來,隨即兩塊人力無法撼動的石頭就退向兩側。
門內有雲霧繚繞,讓門外的人都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靈羽跨過台階走了進去,石門再次關閉。
穿過雲霧後又有一方道台,只是這更像是懸在天空中的一個圓盤。
文靜禪盤腿坐在道台正中間,他的旁邊還坐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
靈羽踩著雲中的浮梯走了過去,她要是低頭,還能看見腳下有鶴鳥盤飛。
文靜禪閉著眼,看樣子像是在入定。
他旁邊坐著的,就是太一清微的掌派真人希言。
靈羽對這個老頭沒什麼印象,她在金沙遺境的時候,屬於外門得不能再外門的弟子。
見到這種級別長老的次數,實在是屈指可數。
但沒想到的是,希言真人對她竟然有印象。
「你就是靈羽。」希言真人說。
靈羽不是很關心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只好奇文靜禪怎麼了。
「他在幹嘛?」靈羽問。
要說修行,文靜禪怎麼會大大咧咧跑到別人的地盤來修行。
「小友昨日微恙,」希言真人說,「真君借青城山靈脈救你。」
得,都需要用靈脈了,還叫微恙。
「他怎麼沒醒。」靈羽問。
「靈根離體歸體,耗損都極其大,」希言真人說,「真君有傷在身,且需護你不傷神識海,所以才會如此。」
有傷在身?靈羽不記得這一路來,他何時有受什麼傷。
昨日拿到靈根後,她很快就被拉入了夢境中去,後面發生了什麼她全然不知。
希言真人這麼一說,她倒有些好奇起來。
「我能看看嗎?」靈羽問。
希言真人不知道她要看什麼,而且也覺得有些奇怪,這是他們師徒之間的事情,為什麼要問他一個外人。
沒等他回答,靈羽就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文靜禪眉間的法印上。
她要看看文靜禪記憶。
須臾間,靈羽就重回了春山笑劈開的一線天下,看到了昨日之景。
靈根鑽進她的體內,她的身體和這塊脊骨融合的過程不算很漫長,但問題就在於她的力量十分不平穩。
神識海中原本安穩的天材珠也動蕩起來,溢散的靈力化作無數尖銳的刀鋒,飛向四處。
周遭的岩石被擊中後,不斷碎裂滾落。
文靜禪穿過了強光和刀鋒,勉強接近了神遊中的靈羽。
她看見的靈力變成細小且鋒利的刀片,生生穿過了文靜禪的身體。
他今日穿了一身淺海藍,鮮血湧出,瞬間就在衣服上開出一朵朵血花來。
鴻蒙兩儀自他的神識海中飛出,化作輕紗般的帷帳將靈羽籠罩其中。
他施法運功,將周遭毫無章法亂竄的靈力彙集起來,重新引回靈羽的體內。
做完這些,他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
靈羽見自己的氣息終於平穩下來,一下就從空中跌落。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哎!」
文靜禪的反應比她快一些,他飛過去接住了靈羽,然後探查她的鼻息。
靈羽那顆怕自己栽和狗啃泥的心,也落了下來。
也許是有些放心不下,文靜禪思考片刻後,直接帶著靈羽出現在了天門關中。
希言真人正打算閉關,這忽然出現的兩個人著實是嚇了他一跳。
但看清楚文靜禪抱著的人以後,他愣住了。
「靈羽?」希言真人認出了她。
文靜禪顯然也有些意外:「真人認識我的徒弟?」
希言真人自拂霜死後,修為再難精進半步,所生心魔皆都因為此時文靜禪懷中之人。
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文靜禪,只能搖搖頭:「一些業障,不值一提。」
文靜禪此刻也沒那麼多時間管別的,他有他自己的目的:「我是明凈山的人,叫文嶼。」
希言真人當即就對他拜首:「武陽真君。」
「不必多禮,」文靜禪說,「我今日來此是有要事,想借貴宗靈脈一用。」
希言真人後退一步:「靈脈就在真君腳下。」
文靜禪也不多說,放下靈羽後就盤腿坐在了她的身邊。
陣法隨著他運功一一亮起,靈脈中豐沛的力量被抽絲剝繭,從地下拔出後注入靈羽的神識海中。
希言真人見此情景也明白了過來,原來她的靈根不知為何離開了身體,又回到原處。
其中變化,令她經脈中的血氣如山呼海嘯,神識海也被靈力不斷衝撞。
希言真人也將手中拂塵收在臂彎,坐下為他們二人護法。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也許一個時辰,也許兩個時辰。
文靜禪身上的鮮血還在外涌,他卻半點不顧。
等到月亮都出現在天門關的上面,他才終於睜開眼。
「勞煩真人差些弟子,」文靜禪說,「送我徒弟去休息。」
希言真人答道:「那是自然,不過真君你的傷……」
文靜禪垂眼:「還要再借靈脈用用,不知是否叨擾真人。」
靈脈這個東西,日夜不斷製造著靈氣,只要文靜禪不一刀給它砍碎,用多少其實都無所謂。
「真君且先服下這個。」希言真人掏出一粒藥丸給文靜禪。
「比不上真君平日里用的傷葯,」希言真人說,「至少也能止住血。」
文靜禪接過藥丸服下:「多謝真人。」
「真君且放心療傷,」希言真人說,「我就在此處為真君護法。」
文靜禪轉過頭看著希言,發現他的印堂中似有一縷黑氣。
希言真人見文靜禪察覺,也只好略有愧意地低下頭:「都是業障啊。」
「真人的心魔,」文靜禪說,「和我的徒弟有關吧。」
他的語氣里並沒有帶著疑問,而是十足的肯定。
「是,」希言真人大方承認,而後接著說道,「如今我能相助你們師徒二人,也許是諸神垂憐,讓我在老朽之際,也能彌補當年的過錯。」
「不說這些,真君先療傷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