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露餡

正文卷

第63章 露餡

靈羽一覺起來,房間外堆了不少生活上要用的東西。

最上面的木盒裡還疊著一條草青色的薄毯子,這種草青非常難得,難在染料不容易製取。

文靜禪把藤妖那一箱金銀珠寶,花了個乾乾淨淨,全都變成了靈羽眼前這堆東西。

她伸了個懶腰,然後就看見文靜禪變出一隻紙鶴,把東西都裝了進去。

他手中掐訣,紙鶴一下活了過來,隨他一扔後朝著明凈山飛過去。

「你給楓娘留房錢了嗎?」靈羽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箱子。

說曹操曹操到,楓娘正巧就走到了他們房間的門口。

大門敞開著,楓娘拿著一張請帖在門外說話:「給過了,我再三推拒也無用。」

靈羽看她的樣子,像是一夜間衰老了不少。

原本烏黑柔亮的頭髮,也生出不少白絲。她面上的妝容也很濃,似乎是有意想要遮掩自己的疲態。

靈羽看破不說破,只站在那裡遠遠地與她對視。

楓娘與她目光相接的一瞬間,眼中有一絲閃躲的意味,看著像是做賊心虛。

靈羽直勾勾地看著她,銳利如鷹隼。

楓娘將請帖放在門邊的花凳上就轉身離開了,換誰來也頂不住被這麼看。

文靜禪不看也知道,是曲水宴的拜帖。

他其實有意讓這件事到此為止,要抓明凈山弟子的人,顯然就是烎魈遣來的。

鈺娘此前提醒過不要喝如意酒,他覺得大概率順著這條線索,就是與魔尊直接打照面。

輸贏對他一個人來說不重要,但靈羽還跟著自己的。

靈羽把那請帖拿了過來,仔細看完後問他:「去嗎師傅?」

她這是屬於明知故問,態度十分明顯想去。

「你看,杯中如意酒,」靈羽念請帖,「解爾百種愁,你不想試試嗎?」

「你想解什麼愁?」文靜禪看著她的眼睛。

愁?

她從來不愁。

要說恨的話,的確有。

「跟著你不愁吃也不愁喝,」靈羽說,「我有什麼好愁的。」

「但我想見見世面。」

這理由有些著調,又有些不著調。

靈羽想的是偶遇一下烎魈,再跟他談談破陣的事情。

文靜禪要是不去,她行動反而方便一些。他言語中都是推拒之意,靈羽還以為自己能夠自由活動。

沒想到他即使不想來,也還是陪靈羽出現在了曲水宴上。

這別緻的酒席擺在金楓樓的花園裡,真挖了一條蜿蜒的小溪,放任菜品從水上流向請來的賓客。

每個盤中都有標價,願意出價就取牌撈菜。

靈羽在一塊風化石邊上靠著,目不轉睛觀察從面前飄過去的食物。

這些東西都不便宜,不過她看不上眼。

「不是說有如意酒嗎。」靈羽有些不耐煩了。

「美酒不在此處,」楓娘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了她身後,「在近水樓台那裡。」

小溪從金楓樓的後廚開始的,盡頭就是近水樓台。

那裡是文人雅客最愛盤踞的地方,有酒有肉,還有筆墨供他們斗詞,實在不喜歡,還可以在那裡聽曲。

夢生館最出名的幾個清倌,愛在那裡挑選有資格看自己表演的客人。

楓娘施施然地側身為兩人讓出路:「可願隨我前往?」

靈羽想也沒想就走了過去,文靜禪也只好跟上。

一路上有賓客眾多,都三五成群圍在一桌上,一邊吃喝一邊攀談。

近水樓台的附近圍了許多人,都是在等如意美酒。

靈羽的目光從在周圍人身上掃過,她在找烎魈。

楓娘知她心猿意馬,於是拉過她的手,輕輕撫摸她的手背。

靈羽下意識想抽手回來,卻被楓娘那看似柔弱無力的雙手給鉗得死死的,她只好抬頭看眼前這個女人。

「仙師可懂我曲水宴的規矩?」楓娘笑著說。

她的眼角一夜間生了許多細紋,不仔細看的話其實有些難以察覺。

「什麼規矩?」靈羽被她摸得汗毛倒立,但再是用力也掙脫不開她。

「我有一個很有趣的遊戲,」楓娘說,「需要所有人入我陣中,找到自己在如意帖上寫的人。」

「才能共飲這如意酒。」

她的話不假,近水樓台之上,的確有一個還未開啟的陣法。

文靜禪觀其布局,所行所列,皆是為了封閉陣中人的五感,入陣就會聞不出,聽不到,看不見,摸不著,品不了。

「如意帖是什麼?」靈羽問她。

楓娘給了他們一人一張紅底金紋的紙:「這個,你們寫上對方的名字,在這麼多人里找到對方,就能喝到如意酒。」

靈羽翻來覆去看手裡這張紙,沒看出一絲魔族的氣息。

「可我為什麼要喝你這個如意酒?」靈羽問。

「仙師可有心心念念而不得相見之人?」楓娘說:「或者揮之不去的遺憾往事?」

「杯酒入喉,百愁皆消。」

心心念念的人沒有,不得相見的倒有一個,她想見烎魈,但是找不著他。

「行,」靈羽爽快應下,「筆給我。」

她就以手為案,直接在掌心的如意帖上寫名字,一個文字寫完,靜字只寫了三橫她就停了下來。

一抬頭,文靜禪果然在看她。

兩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相接,靈羽只恨自己太過於不謹慎,這就漏了餡。

上山後,他可從未提起過他的小字。

文靜禪卻表現得平靜無波,靈羽不由得懷疑起他究竟有沒有發現,見他神色一如往常,她那顆有些慌亂的心才安定下來。

還好,他沒發現。

文靜禪移開了他的目光,拿過另一支筆在如意帖上寫上了靈羽的名字。

字體勁瘦有力,字如其人。

他知道靈羽見自己沒有起疑心,就安心塗掉寫好的字,改成了武陽真君。

低下頭時,他的嘴角短暫地掛上了一絲淺笑。

雖然早知道她就是自己撿的小烏鴉,但看她如此笨拙地遮掩,還是忍不住覺得有趣。

其實她不必這麼此地無銀三百兩,她不願意承認的事情,文靜禪本來就沒有打算一定逼她承認。

已經分開一千七百多年,她還記得他叫文嶼,小字靜禪。

這對他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開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