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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六章 隱情

正文卷

雲時因這一眼心中一盪,他搖頭道:「我永遠都不會惱你。」

月光幽幽照在他身上,黝黑甲胄下露出蒼青色王服,這清貴內斂的男子站在林間,並不曾說什麼甜言蜜語,只是淡淡一句,就讓寶錦心中亂極生痛。

她深深凝望他一眼,隨即,卻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在這寂靜夜裡,清晰的幾近耳語,「這話聽著就是哄人——你我初見那日,你差點斷了我一條手臂呢!」

她那黑嗔嗔的眼光一掃,彷彿孩童般的無邪和殘酷,雲時劍眉一緊,幾乎將嘴唇咬破。

「那是……不同的。」

他聲音淡淡的,卻最終下定了決心,望著寶錦那雙奇異的重眸,道:「傳聞天朝帝裔會承襲一雙重眸,我一見到你就怒到無法抑制……那寫唐突無禮,皆我之過,後來清醒過來,也就不敢請你原諒了。」

寶錦本想亂以他語,故意以此事相激,那日之事,她本以為是攻城久戰不下,是以才有此火氣,沒曾想雲時言下之意,卻竟然另有隱情。

這寂靜的園中,萬籟俱靜,雲時輕輕的低語,就彷彿要帶起風聲,「四年前,我年方弱冠,正忙於募集鄉人組成義軍——那時侯我剛剛結識今上,彼此情義契合,家父也很是看好他,願以家姐相嫁,並不介意是側室的身份。

「當時婚禮便熱熱鬧鬧的辦了起來了,按照古風,今上現去方家把正室迎娶。隨即便以原樣禮儀迎娶我姐姐過門。」

他深深一嘆,繼續道:「卻沒曾想,那暴虐無道的景淵帝數次無法剿滅我們。居然乘著我三家大喜之日,派兵絞殺——方、雲兩家數百年窿威家業。幾乎毀於一旦。」

他地聲音沉鬱,幾乎帶出冰渣來,「而我的父親。也在這次劫難中不幸遇害。」

他霍然轉身,雙目被月光映的越發耀眼。卻幾乎帶上了血色——

「我趕到時。只剩下斷瓦殘垣——那時候我便立下血誓,元氏於我不共戴天,此生必將加倍償還!」

他的聲音雖輕,卻猶帶著四年前的激越憤慨。寶錦已是聽得目眩心悸,木木地望定了他。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

竟是姐姐害他家破人亡!

「對不住……是我妄自猜測,衝動之下,害得你受傷。」

雲時的聲音在耳邊迴響,彷彿很遠,又彷彿很近。

直到那寬厚溫暖的大掌試探的搭上自己的肩頭,她卻好像受了一驚,微微一跳,卻發覺那俊眉修目的青年站在自己身邊。

「天晚陰冷,你的手已經很冰了……」

藉著夜色,他憐惜地將她的手扣入掌中,以自身溫暖摩挲著。

寶錦怔怔的看著他,彷彿在看什麼不相干的人。

「怎麼了,這樣的目光,怪嚇人的?」

寶錦勉強一笑,那蒼白的面色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我沒事,只是想到陛下還在江中,不知那邊情況如何……」

她低下頭,心中覺得昏亂迷茫。

……

江中殘月幾分,被血色映得越發詭異。

皇帝冷眼看著四周傾亂破損的戰船,又凝視著蘆葦盪裡帶著腥味的屍體和血水,只覺心中郁怒,卻無一人可陳說。

他手中緊緊攢著地,是雲時攻破金陵的捷報,你慣例的金箔硃紅色,在他眼中看來,卻是刺眼無比。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皇帝低喃道,,只覺得造化弄人,可笑可恨。

他以水軍拖住南唐的主力,而雲時揮軍疾進,這是早就定下的策略,可沒曾想,如此神秘而強大的敵人,卻使得他的水軍損毀大半。

他望著不遠處擊沉的唯一一艘敵船,只見艙中尤有血水不斷湧出,鋒刃的寒光在暗夜看來,分外驚心。

那利刃的主人們被圍於蘆葦盪中,卻咬著牙跳船而來。衝破重重守衛,離自己不過一丈的地方,才力竭而死。

皇帝想起那悍不畏死的狂勇,只覺得心中越發沉重——難道真是前朝餘黨?!

他想起方才激烈慘狀,幾可今日夜變色的一戰,心中一片坦然——如此強敵,即便小敗,也沒什麼可恥的。

可是天下……整個天下卻不會這麼認為啊!

他深深一嘆,想起天下人難免把自己的敗績和雲時的大捷相提並論,心中更是沉重。

此時月光清瑩,一旁侍奉的張巡小心地瞥著他的神色,斟酌著道:「雲帥有急報傳來。」

「念。」

「……南唐宗室以盡數被擒,無人逃脫……另:玉染姑娘也被羈押在此……」

隨著宦官尖利的聲音,皇帝的面色總算緩和下來,「她沒事就好,幸虧雲時快速,否則南唐人狗急跳牆,定會狠下毒手。」

……

「皇帝還挺在意你的嘛,吃了敗仗,急著就要見你……」

琅繯斜坐在玉欄上,理了理身上破裂的錦織宮裝,美麗而犀利的鳳眸掃向寶錦。

她咯咯笑道:「他還真是個痴心種子,就是運氣差了點……天朝水師的悍勇,根本不是他那些北人水師可以比得上的,就是再天才的將帥,也贏不了這一場。」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厄運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相比表情很是精彩。」

寶錦端坐椅上,對她的挑釁冷顏以對——

「還是先擔心一下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