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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 燃火

正文卷

緞面光滑,半舊的綉紋在日光下熠熠生輝,依然可見當年的輝煌——自景淵帝當年親自授旗建軍後,這蒼龍大旗便飄揚於七海,再不曾更換。

她單手將粗繩劃斷,忍著高空中的狂飆風力,將嶄新的旌旗綁緊,只見漫捲雲舒之下,旗面越發皎皎。

至於舊的……她凝視著手中的綉紋,不知怎的,姐姐的笑靨又浮現在眼前,她的手指一凝,微微顫抖著,卻終於把舊旗捲入懷中。

劉南在桅杆下靜靜等待著,在最後一個軍中高手也失敗後,他已經預料了寶錦的勝利。

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喜怒,只是單獨佇立著,凝望著桅杆最頂端的小小人影,他閉上人影,想起錦淵那似曾相識的一幕:她從桅杆頂端將舊旗狠狠擲下,插入艙板之中,隨即,四分五裂。

海寇的舊時代已經結束,從此以後,我天朝的水師,將縱橫天下——

她那意氣風發的一笑,連旭日的光芒也無法比擬!

劉南痛苦的閉上了眼,胸中如火一般沸騰——那個驚才絕艷的女子,如流星一般隕落,而所謂的新時代,未曾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他胸中的疼痛苦甚,卻只是若無其事的,等待著,那同樣意氣風發的擲落。

久久,也未曾有什麼響動,他詫異地睜開眼,只見那纖弱的少女,小心翼翼的,懷抱著舊旗,艱難驚險地從桅杆上爬下。

海風吹過,她的臉色仍是那般花白,桅杆上的風泥將在她的臉上留下一道污黑,卻更顯得剔透皎潔。

「為什麼不把舊旗扔掉?」

他情不自禁的問了。

寶錦抬眼看他,隨即又從桅杆上緩緩而下。她的聲音輕微,卻含著泰然和平靜——

「這是你們的旗幟,幾載鮮血染就,豈能拋棄……」

劉南一陣暈眩,只覺得姐妹兩人實在不同——姐姐如烈日熾射,妹妹卻有如比著水潛照。

他苦笑地望著周圍眾人激動的神情,知道寶錦已經心盡人心。

……

琅繯乘舟前來時,幾乎是抱著看笑話的意思的。

「這位寶錦殿下,口口聲聲挾著水師的力量,來跟我做交易,卻不知道,這些水師桀驁不馴。並非易與之輩啊!」

她還著些諷刺的輕笑豐,想起劉南的拒絕冷意,心中又是一痛。

彷彿很是快意的,她想像著寶錦受挫後的沮喪,笑容越發加伸,但隨即,她打了個冷戰。

「不對……」

她想起寶錦篤定地態度,心中卻是一緊,「若她真是胡吹大氣,又怎會提出如此苛刻的條件?」

她想起寶錦提出要江南整個國庫,心中疑雲更深。

不及多想,輕舟已經靠岸。

這一次,並無戰船迎接,岸邊靜靜佇立著兩道身影,一男一女,那熟悉的輪廓,卻是讓琅繯的雙手都顫抖起來。

「劉南,你拒絕助我,卻居然向她效忠……!」

她咬著牙,一字一句,近乎泣血。

劉南雙掌緊握,幾乎要流出血來,海風吹來,將他腰間地香囊帶動,裡面發出細細的清脆聲——那是被琅繯摔裂的,兩個文定姻緣的珊瑚簪。

他嘴唇顫動,終於開口道:「我曾有誓,不能將水軍用於私心,琅繯,我對不住你。」

「你只對景淵帝一人忠誠,不是嗎,為何要助這乳臭未乾的小女孩!」

琅繯低喊道,風聲肅殺,卻無人回應。

寶錦沉靜地凝望著兩人,眼中親過一道憐憫,半晌,才道:「」自劉將軍以下,天朝水師重回我元氏麾下。

她眸光幽閃,繼續道:「那麼,琅繯郡主,你我的交易,是否要繼續進行呢?」

彷彿是提醒似的,她重複道:「我以麾下水軍,助你殲滅偽帝的戰船,而你,將江南庫銀盡數……」

「不用說了。」

琅繯抬起眼,光芒冷得讓人心悸,她異常平靜地低聲道:「我答應你。」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破釜沉舟,斬金斷玉的銼鏘凄厲。

……

夜已深了,皇帝把奏摺放在一邊,正在沉思冥想。

自從定下「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後,雲時率領大軍,正星夜奪關斬隘,趕往金陵。

算來也該到了……皇帝暗忖,想起這邊水軍牽制下,南唐軍如臨大敵,戰戰兢兢的樣子,不由會心一笑。

正在沉思之時,卻聽艙外人聲喧嘩,彷彿有無數驚叫慘呼,皇帝悚然一驚,疾步而出山,卻見火光將半邊夜空都照亮了!

無數的火箭侍仗風勢,囂囂而上,浸滿油脂的麻面迅速燃起,將射中的人或物捲入祝融的大火之中。

硫磺的氣味撲鼻而來,爆燃的火花中,無數已方的戰船付之一炬,更有無辜中箭的士兵滿身火焰,哀號著在艙外打滾,甚至有忍耐不住,徑直跳入江中的。

將尉的怒斥聲在人聲喧嘩中聽不真切,一切的人影映著火光,顯得光怪陸離,彷彿無數的魅影。

「中計了!」

皇帝怒極,一掌將欄桿拍碎,木屑落了一身,卻渾然不覺。

「南唐人想全殲我軍於此!」

他冷笑著,猜出了答案。

噩夢仍在繼續,在如墨夜色中,天上的冷月也隨波心蕩漾,彷彿不忍看這幕人間慘劇。

水波越發破碎,有人抬眼望向不遠處的江心,卻因驚詫而張大了嘴——

「那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