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美國人
陸連奎對程默還是挺重視的，親自到中央大飯店門口迎接，甚至是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
陸連奎曾經拜在黃錦榮門下，黃錦榮在青幫也不過是個海清，原來大家都不承認他。
但是人家勢力大，最後大家也都捏著鼻子認了他青幫的身份，他自己給定了一個「大」字輩，其實大家只承認他就是「通」輩的。
如果按照「大」字輩算，陸連奎跟程默在青幫中輩分就是平輩，陸連奎跟他稱兄道弟，倒也是沒毛病。
可如果按照「通」字輩來劃分的話，陸連奎就是「悟」字輩，還比程默小一輩呢。
不過青幫中輩分不是最重要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不是同輩之間，也是可以換帖拜把子的，成為結拜兄弟的，三大亨在青幫中輩分不同，不也是結拜成兄弟了？
所以，這個亂的很。
陸連奎長什麼樣，程默過去沒在資料上見過，這種人雖然史書上不缺他一筆名字，但那都是不光彩的，照片就不用說。
反正此人膽大狂妄，尤其貪財好色，這一點兒幾乎是公認的，但經歷過「俞公子」事件後，吃過虧了，他性子倒是收斂多了，不像過去那般張揚了。
其實，政治股來了個新探目，他並不是太在意的，但這個探目以來就被普萊德重用。
這讓陸連奎很是好奇，這個叫程默的年輕人只怕是有什麼背景。
這年頭，能夠留洋回來的，一回上海，就能在租界工部局警務處謀個差使的可不多。
一般人，起點就是翻譯，可他卻是探目，是有調查案件的權力的人。
所以，他就關注了一下。
發現普萊德居然帶著他虹口禮查飯店與日本人秘密談判，後來就兼了電影審查員的工作。
這個年輕人未來不一般。
這樣的年輕人，結交一番對他來說，沒有壞處，說不定將來還能幫到自己，所以，這才有了這一次私人宴請。
程默是帶著許清河一起過來的。
陸連奎的手下又不認識他，而他去赴宴，也不能穿著一身巡捕制服過去，那樣太招搖了。
帶著許清河，一來也是以示對他的信任，二來，有什麼話他不好說的，也可以讓許清河傳達。
許清河，陸連奎是認識的，而走在許清河前頭的必然是今晚要宴請的主角了。
這點兒察言觀色的本事陸連奎還是認識的。
「這位就是咱們政治股新探目程默警官了。」
「陸督察客氣，在下剛進巡捕房，是末學後進，以後還要向您多多請教。」程默也是一抱拳，客氣的回了一聲。
「程警官朝氣蓬勃，年少有為，陸某年紀大了，以後還是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的。」
「請！」
「程警官，這飯店是本人出資開辦的，以後你過來吃飯，直接簽單就可以了。」
「那不行，吃飯付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陸督察開門做生意，要都是我這樣的客人，那這飯店還能開的長遠嗎？」程默笑呵呵一聲，吃人家的嘴軟，這飯可不是那麼好吃的。
「程警官說的是。」陸連奎打了一個「哈哈」就算過去了，彼此才剛認識，都在摸對方的性格。
三人分賓主坐了下來。
陸連奎見狀，吩咐人將自己兒子陸佳俊給叫了過來作陪。
「認識就是有緣，佳俊，你敬程警官一杯。」酒菜上來，相互敬過一巡後，陸連奎吩咐兒子一聲。
「程警官，我敬伱。」陸佳俊年紀看上去不大，臉上還稍露出一些稚嫩之氣，陸連奎帶著他見客，應該是有鍛煉他的意思。
「陸公子，請。」程默沒有起身，只是端起酒杯，與對方碰了一下，在這樣的場合，他不會自降身家，何況，他跟陸連奎是同僚，在青幫中輩分更不低。
陸連奎臉上微微閃過一絲不悅，但他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張揚霸道之人了，於是低頭把玩起酒杯道：「程警官，陸某冒昧，請教一下，可有門檻兒？「
「不敢，沾祖師爺靈光。」程默淡淡的一笑。
陸連奎頓時臉色肅然了起來。
這是青幫「盤海底」的切口，只有幫派眾人才知道的暗語，普通人是即便回答，也答不出暗語來。
「敢問程警官燒哪路香？」陸連奎放下酒杯，抱拳問道。
「……」程默按照青幫切口，報了自己的輩分。（實在查不到怎麼報身份了，尤其是曹友山原型所在的青幫那一支）
「原來是曹老門下，陸某失敬！」陸連奎聽完後，立馬自己起身站起來恭敬的一聲。
「若非陸督察問起，在下也是不會主動報家門的。」程默淡然一笑，也起身抱了一下拳。
「佳俊，叫程師叔。」陸連奎所有不滿煙消雲散，連忙吩咐兒子一聲。
「陸督察，我跟佳俊年紀相仿，還是各論各的吧。」程默連忙抬手攔了下來道。
「那就叫程大哥。」
「程大哥。」陸佳俊也是聽明白了，程默在青幫中輩分跟自家老子一樣，那豈不是他「叔叔」輩的，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師叔」，這對心高氣傲的年輕人來說，誰都不願意，既然人家都說各交各的，那還推辭什麼？
「佳俊賢弟，客氣了。」
一旁的許清河看傻了，他這才知道，程默在青幫中的輩分這麼高，居然跟陸連奎平起平坐。
陸連奎跟尤阿根是平輩，都拜在黃錦榮門下，而且黃錦榮本身就不硬，他門下的這些徒子徒孫自然也就……
怪不得，他沒有去拜尤阿根，人家根本不需要。
既然大家都是在幫的，那話就好說多了，陸連奎也更加熱情了，酒桌上更是頻頻勸酒。
「阿默兄弟，在租界，你有什麼事兒，儘管來找我，我陸連奎在租界還是有幾分面子的，不管是黃老闆還是杜先生，都會給我三分面子……」陸連奎拍著胸脯跟程默說道。
顯然這是喝多了，他跟黃錦榮的關係早就不像從前那樣了。
「佳俊，你照顧一下你爸爸，我們該告辭了。」程默見狀，也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再喝下去，就真的醉了。
「阿默兄弟，你一定要常來，佳俊，替我送一下你程大哥……」
陸佳俊將程默和許清河送了出來。
「程頭兒，中央旅社那客人名單……」
「不急，這事兒用不著直接找陸督察，明天找一下陸佳俊就可以了。」程默說道。
「您是不想讓人知道您跟陸督察的關係？」
「我跟陸督察什麼關係？」程默反問一句。
「沒有關係，有關係也只是同事，同僚關係。」許清河連忙伸手拍了一下嘴巴說道。
「行了，回家吧。」程默取了自己的腳踏車，一個瀟洒的助蹬後上車，飛速的朝馬路上賓士而去。
今晚還是有收穫的，起碼在工部局警務處內，陸連奎暫時不會是自己的敵人。
而且，對於中央旅社內日特的關注的目標，接下來的調查，就會順利多了。
……
翌日。
程默直接就來到中央旅社。
「我找陸佳俊，你們的經理。」說完要求後，直接表明身份，那前台是見過程默的，有些不信，但看到許清河跟程默一起來的，頓時明白了，眼前這個年輕人正是工部局警務處政治股探目程默。
他嚇得不輕，趕緊將二人領去樓上的經理室。
中央旅社的經理就是陸佳俊。
見到程默到來，陸佳俊有些訝異，但還是熱情的接待了他們，還叫人泡了好茶送了進來。
說明來意後，陸佳俊倒是沒推辭，直接命人將中央旅社客人登記簿給送來經理室。
東安旅社301室和305室對面的房間住客是程默要調查的對象，而對面的就沒什麼意義了。
日特又不是透視眼，還能隔著好幾堵牆監視不成？
「你們這兒還有西洋人住宿？」程默翻看了一下，居然還看到好幾個洋人的名字。
「有，我們這邊條件不錯，價錢也不是很貴，又處在繁華的路段，洋人也喜歡我們這邊的環境。」陸佳俊解釋道。
「這個叫弗蘭克的，已經住了超過半個月了，他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程默看到一個已經住了半月之久洋人。
「他好像是個記者，每天都把自己鎖在房間內寫東西，偶爾出去吃個飯，買個東西。」負責客房部的領班被陸佳俊叫了過來，回答程默的問題。
「哪國人？」
「美國人，他在前台登記的護照是美國的，我們這人雖然洋人住宿的不少，但像他這樣一住就是半個多月的不多見，一般就是短暫的住個三五天，要是常住上海的話，他們一般都會在外面租個單身公寓房，那樣還能更便宜，這樣的公寓在租界很多。」
「我能進他的房間看一下嗎？」
「這個恐怕不行，他特別要求了，他的房間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人都不準進，否則他會以侵犯隱私的罪名控告我們……」
「這麼注重隱私，卻又沒選擇在外面租房，這就有點兒奇怪了……」程默自言自語一聲。
「其實洋人都有這些壞毛病，尤其是記者，規矩特別多，我們一般都會聽客人的，也不想惹什麼麻煩。」陸佳俊解釋道。
程默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這要是得罪了洋人，就算陸連奎不怕，可那也是麻煩，弄不好還會惹上頭不高興，還會損失了旅社的口碑，得不償失。
畢竟在租界，洋大人是上等人，不能得罪的。
今天有事，只有兩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