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本行
閘北的槍聲已經停止，逃難的百姓也陸續回歸滿目瘡痍的家園，這個冬天對她們來說，會是格外的寒冷。
戰爭帶來的不僅僅是死亡，還有心靈的創傷，當然還有對侵略者無比刻骨的仇恨。
安頓好奎子，程默回到姐姐的公寓。
他要為自己接下來在上海的潛伏工作做一個規劃，起碼要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
當然，還要跟組織上取得聯繫，儘管他不知道還有沒有這個機會，脫線時間夠長了。
組織上還會不會信任自己，把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這都不好說，但有一條，他沒有做背叛組織和國家民族的事情，自己就不用為將來擔心。
留在上海，確實很危險，但也大有可為。
上海是亞洲情報的中心，在這裡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還有接下來軍統在租界開展的「鋤奸」活動，懲治這些漢奸，震懾賣國賊，這些人哪一個都不是壞事做盡，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軍調局二處在滬區原設有四個情報組和三個潛伏組，後又增加兩個行動隊，這兩個行動隊分別又是由曹立俊和林志江擔任隊長。
淞滬會戰之前就有四五百人的規模，戰後擴充，人數幾乎增加了一倍以上，還有一些暗中給力行社做事的幫派分子和社會賢達，甚至還有外國友人，把這些人算上，那就更多了。
「小默，曹小姐對你印象不錯，你們倆可以先處處，要是實在不行，再分開也不遲……」
「姐，我感情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好不好？」程默真是拿程華沒辦法。
「好，姐這裡有兩張電影票，伱明兒個跟那個曹……」程華下意識的反應過來，不說了。
程默也當沒聽見，這對於見識了二十一世紀色彩斑斕的聲光影的人來說，這種舊時代的老黑白電影，他還真是提不起半點兒興趣。
「算了，姐不逼你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程華將兩張新光大戲院的電影票放在了桌子上。
程默掃了一眼，居然是趙丹主演的《十字街頭》。
這部電影，他好像聽姜雲提過，她很想去看的，可總是沒有時間，一錯再錯。
「姐，謝了！」程默將電影票直接收起來，揣進了口袋。
「小默，你不是……」
「我是想去看電影，但不是跟曹小姐。」程默扭頭解釋一聲。
「你該不會是想跟姜雲那個丫頭去看電影吧，我告訴你，她早就不在濟仁醫院上班了！」程華說道。
「姐，不帶你這麼坑弟弟的，我就知道姜雲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青浦特訓班的，對不對？」程默還不明白，姜雲護士做的好好的，怎麼會跑去參加特務培訓班？
「小默，姐這是為你好，那女孩不適合你。」程華慌了，從未見過程默這般的憤怒和失望的眼神。
「鞋合不合腳，只有穿鞋的人知道，姐，我干涉過你的私人感情生活嗎？」程默反問道。
「長姐如母，我要對你的將來負責。」
「我已經是大人了，難道我這輩子都要在你的安排下過嗎？」程默說道，「我是你弟弟，不是你手裡的工具，我的人生我做主。」
程華有些發愣，程默身上的變化，令她感覺到很不適應，雖然程默過去偶爾也會叛逆不聽話，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認真嚴肅過。
「小默，姐姐不是想控制你的人生，而是姐怕你選錯，這人生的另一半選錯，你會走很多彎路的……」
「姐，路是我走的，你不能替我走。」程默說道，「我想，我還是搬出去住好了。」
「搬回去，你去哪兒？」程華呆住了。
「租界這麼大，總有我容身之處，再不濟，我不是有工作了嗎，可以住工部局的宿舍。」程默說道。
「工部局宿舍，那是人住的地方嗎……」
「姐，別人能住，我為什麼不能住，你弟弟我也是苦出身，真想要什麼，憑自己雙手去掙。」程默雙拳緊握了一下。
「小默，你真要搬出去住？」
「是的，姐，我在你這邊許多事情都不方便。」程默點了點頭，「咱們倆的關係，越少人知道越好，對你，對我都好。」
「姐不攔你，但是你得每天給姐打個電話，報個平安。」程華認真的想了一下，同意了。
「不行，我要是頻繁與你通電話，會被人察覺的，一個星期報一次平安，不一定是電話，行了吧。」程默說道。
程華也知道程默不再是那個需要她照顧的弟弟了，他有自己的事情，有自己的路要走，該放手還是要放手的。
雛鷹要展翅高飛，總不能一直待在母親的羽翼之下，否則永遠都長不大。
「等你找到合適的房子再搬走吧？」
「成。」
「工部局那邊你趕緊去報到，你這個位置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程華提醒一聲。
「明白。」
程默其實是想去工部局總辦的，那邊接觸的人多，信息來源廣泛，但對於他這種不善交際的人來說，總辦確實需要靈活一點，善於長袖善舞之輩。
為了應對難民湧入租界帶來的治安壓力，工部局只能不斷地招募人手，而在可憐的預算不多的情況下，只能是用廉價的華人更加經濟划算。
其實不用打招呼，就憑程默的學歷和能力也能進，但能否分配到自己想要的崗位就不知道了。
看程默穿上風衣，知道他要出去，程華道：「別在外面瞎逛，記得回來吃飯。」
「知道了。」程默走到門口，腳一勾，一把雨傘就到了手中，開門，提著雨傘就出門了。
這天陰沉沉的，隨時都可能下雨，還是帶把傘穩當一些。
手頭上雖然還有些錢，但這些錢總不能坐吃山空吧，得找個來錢快的路子，潛伏下來，指望上頭給你發經費，那日子沒法過。
上頭的經費，那隻能是獎勵，有和沒有，沒啥區別，滬區現在是最大的了，那麼多人，光每個月的生活費就是一大筆，還有各種任務報銷，戴雨濃這個老闆有多半兒時間不是在搞錢就是在搞錢的路上，難怪生性多疑摳門了。
在上海，什麼來錢快，那自然是撈偏門了，自古就有偏財一說，但是這偏門的生意能不沾就不沾。
進了工部局警務處，撈錢的門路多了，你不要還不行，同流合污才能融入進去。
但那是後來的事情。
程默左思右想，上海淪陷後，租界畸形的經濟繁榮，尤其是娛樂業，那簡直空前繁榮。
在日軍沒有接管租界之前，租界內的生活就是紙碎金迷，醉生夢死，開舞廳，辦夜總會，那個個都賺的盆滿缽滿。
但程默此刻可沒有這個本錢，就算姐姐程華資助他也辦不了，開這個的手底下有人，黑白兩道都得吃得開才行。
現在的他要人脈沒人脈，要資本沒資本。
思來想去，自己的老本行怎麼能忘了呢？自己可是混了網路二十餘年的老寫手了。
那寫個小說或者劇本的話，來錢肯定不慢，所以，自己得有一個穩定的創作環境。
天下文章一大抄，你不抄，我來抄。
未來幾年，租界的文娛也可是可是空前的畸形繁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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