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千綠
季星火走到任棉身邊，一副奇觀景象映入眼帘。
這是一個龐大的地下空間，被無數植物覆蓋，根須、藤蔓、枝條，攀爬在那些早已變成廢墟的建築上。
一根根藤條根系倒懸下來，地面上也有叢林，茂密旺盛，堪比地面上的原始森林。
其中有不少是熒光植物。
它們散發出昏暗光線，可以看到文明的痕迹，這裡顯然是人工開鑿出來的，穹頂離地面大約三百米，每隔數百米就有一根巨大的方形水晶立柱支撐，延伸到幾公里以外。
「晶英族的城市？」季星火問道。
「沒錯。」
任棉微微點頭，「很久以前是一座晶英族的地下城，但在後來被攻陷，淪為基因母樹的培育室。」
原來如此。
季星火併不意外，在永晝衛士的官網上，他看過相關的資料，地淵星上類似的地方並不少。
很多晶英族的城市被植物佔領以後，都變成了怪物的巢穴。
很危險，但也蘊含機遇。
有些永晝衛士會組隊進入地下城冒險，只要活著出來，都會有巨大收穫。
地下城中的怪物是殺不完的，像韭菜一樣，消滅了一批後很快又會出現新的怪物。
不過，這麼大的植物地下城，還是讓季星火大吃一驚。
他的電磁感應擴散出去，竟然沒有掃到地下城的盡頭，而且這裡是六級區域的地下，離星門很近，怪物的實力和數量，都比尋常的地下城更加可怕。
「怎麼沒有怪物？」
季星火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不合常理，難道剛剛被人掃蕩了一次？
「沒人來過。」任棉回道，「這個地下城就是這樣的，因為都被一個最強大的怪物劃為領地了。」
「藤榕複合體？」
「是。」
季星火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由眼神凝重，有了明確的領地意識，那就不再是普通的怪物了。
甚至擁有了智慧。
這樣的敵人比一般的怪物要危險得多，更何況，任姐說它很大可能是天王級！
「我們飛進去。」任棉說道。
季星火抱起了她，在起飛前，任棉揮手施展了一個「光學隱形」，使兩人周圍的光線扭曲、變暗，在昏暗的環境難以看見，並用「吸汗蘭葉」消除氣味。
「飛慢一些。」做好準備好，任棉在心裡說道，「盡量不要驚動它。」
季星火默默點頭，雙腳離開了地面。
他們進來的通道位於岩壁上，從中飛出來，懸浮在空中緩慢前進，不發出一點聲音。
「整個地下城的植物，只有一棵。」
「任何植物都不能碰到。」
聽著任棉的提醒，季星火小心翼翼的飛著，穹頂上有無數藤蔓根須垂落，有些極為粗大，很容易就能避開，但有一些細如蛛絲，在昏暗中難以看見。
所幸在電磁感應中，再細的根須都纖毫畢現。
飛越一座座被藤條綠葉覆蓋的建築，進入地下城內部，片刻後，季星火忽然停住。
「我發現它了。」
電磁感應中，前方位於地下城正中心的位置，矗立著一顆巨大的植物，它從地面生長出來，樹榦直徑超過二十米，最高處的枝葉長到了穹頂，宛如華蓋，無數枝條氣根從樹上垂到地面，落地生根，又生長成了大量樹木。
一棵樹就是一座森林！
而這只是冰山一角，這棵樹的龐大根系深入地下不知有多深，遠超出了電磁感應的半徑。
整個地下城的植物，都是從它的根繫上長出來的。
季星火感應到了令人心悸的強大氣息，甚至引發了以太能量的漣漪，正是來自那棵巨樹。
「可怕……」
他心頭凜然。
任棉也是面色嚴肅，望著昏暗中的那片巨大的陰影，通過思維項鏈說道：「這個藤榕複合體已經演化到了後期，它是震級，實力相當於天王一段。」
顯然是看出了季星火的擔憂，她解釋道：「雖然它的本體很龐大，但是真正的戰鬥形態，卻不是這棵樹。」
「那會是什麼？」季星火心中奇怪。
「是它的化身。」
任棉似乎早就見識過了，「我們分開行動，你裝作要正面攻擊巨樹，吸引它的化身出來。你不要想著擊殺化身，只要拖住它就行了，給我創造機會。」
「如果你抵擋不住，就從通道逃出去。」
「它的化身不能離開藤榕複合體太遠，只要伱逃到地表，就安全了。」
聽完任棉的話，季星火反而更加疑慮了，這個計畫是要自己承擔一個震級怪物的攻擊，風險如此巨大，不禁讓他懷疑，任姐是不是要坑自己？
「這真能行嗎？」季星火驚疑不定。
「相信我，星火。」任棉摟著他的脖子，輕撫他的臉龐，柔聲道：「你在我心裡比任何異種都重要，我怎麼捨得讓你去送死。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的實力。」
季星火直視她的目光，「任姐比我自己還有信心。」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懂你的優秀和為人。」任棉眼眸中真情流露，心聲道：「小傻瓜。」
她捧著季星火的臉，絕美的面容靠過來。
季星火感受到了一股柔軟，吮吸到了沁人心脾的香甜，良久之後才戀戀不捨的分開。
四目相對，氣息交纏。
任棉的臉頰上一片酡紅，顯然她的內心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大膽，但還是掩飾住了自己的羞澀。
「這下懂了嗎？」
「懂了。」季星火露出輕笑，「任姐想吃這我這棵嫩草。」
「胡說八道。」任棉沒好氣的拍了下他的肩膀，「你這個小色鬼，從見到我的第一天就在打我的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現在反倒裝起來了。」
「嘿嘿……」
季星火被揭穿了心思，但他臉皮厚，一點沒有不好意思，抱著任棉的雙手微動了一下。
任棉立即察覺到了異樣，像觸電般心裡一跳。
「別亂來。」她連忙看了看四周昏暗的地下城，「這裡很危險，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那換個地方就可以嗎？」季星火問道。
「也不行。」
任棉按住了他的手，臉上恢複正色，「藤榕複合體的化身形態變化很多，每棵樹都不一樣，我也不能確定它會有什麼能力，戰鬥之時，你要以防禦為主，活下來最重要。」
「好，我明白。」季星火鄭重點頭。
接下來，她又說了一些要點，都是藤榕複合體可能的能力，以及對應方式。
說完之後，季星火抱著她繼續往前飛，那個巨大的陰影在眼前漸漸清晰。
一棵巨大的榕樹矗立在地下城的中間。
即使隔著三千多米，也能感受到它身上驚人的氣息，越是靠近它，植被就越茂密。
頭頂上完全被它的枝葉覆蓋，垂落的氣根密集如林。
但在它的樹榦周圍，反而是一片空地。
「找個地方放我下去。」
任棉心裡說道。
季星火退回陰影之中，緩慢繞到巨樹的後方，找到一處沒有植物覆蓋的位置降落下去。
任棉小心翼翼落地，身上長出一根根枝條綠葉，覆蓋全身，氣息與周圍的植被融為一體。
「你去吧。」
季星火朝她點了點頭，自己飛起來。
他激發了「潛行指環」，身影藏在折光之中，原路返回，再次飛到了藤榕複合體的前方，確認跟任棉的距離足夠遠了，開始向巨樹靠近。
隨著他離得越近，巨樹在眼前就越龐大，佔據了整個視野。
三千米，兩千米，一千米……
到五百多米的時候，季星火的前路被擋住了，一根根藤蔓枝條編織成網，極為茂密，沒辦法在不碰到的情況穿過。
他看了看任棉的位置。
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思維項鏈的溝通範圍。
「那就開始吧。」
季星火對自己說了一聲，取下背後的黑恆晶戰弓，抽出一支鎢芯重箭，搭弓拉弦，瞄準巨樹的樹榦，射了出去。
轟！
音爆聲猶如一道驚雷，在地下城中炸響。
剎那間，地下城的植物都被驚動了。
但在這之前，鎢芯重箭已經射進了樹榦，砰的一聲，樹皮爆裂，無數木屑飛濺，整棵樹都震顫了一下，隱約發出了痛苦的哀嚎，枝葉劇烈搖晃，藤蔓發瘋似的抽搐。
轟隆隆……
所有的植物都活了過來，立即找到了季星火，周圍的根須藤蔓潮水般湧來，從面四八方抽打他。
季星火在半空中倒退飛行，避開了枝條攻擊。
同時，他又射出了一箭。
鎢芯重箭化為一道超音速黑線，但在射中樹榦前，無數藤蔓枝條擋在路上，厚如牆壁，儘管在上面射穿了一個大洞，最終還是偏離了軌跡，沒能射中。
季星火還在倒退，忽然，周圍的植物停止了攻擊，清出了一片空間。
他似有所感，懸停半空。
擋在藤榕複合體前方的枝條也紛紛挪開，露出了樹榦，在季星火的注視中，自己那一箭射中的樹榦位置，有個影子從樹皮之下浮現了出來。
出乎意料的是，這竟然是個人形生物。
它有著人類一樣的軀幹和四肢，光潔的皮膚呈淡綠色，身材凹凸有致，仿如女性，不著片縷，一步步從樹榦中走出來，先是雙腳，然後是大腿、纖腰、起伏的胸膛，再到脖子，最後才是頭部。
「化身……」
季星火心頭一緊，這應該就是任姐說的化身形態。
這個化身的高度大約兩米，體態搖曳修長，他看著對方從樹榦中走出，莫名有種期待。
然而，當他看清它的面容時，不禁大失所望。
它的相貌奇醜無比。
五官俱全，但是比例失調，像是胡亂拼湊起來的積木，頭頂上長著茂密的綠色藤條，應該就是它的頭髮。它的額頭上還有一對角狀樹枝，分杈生葉，開著幾朵鮮艷小花。
它像是踩著看不見地板，走出樹榦後停在半空。
季星火注意到，它的手裡抓著一根鎢芯重箭，正是自己射進樹榦的那一根。
在它出來後，樹榦上射出窟窿迅速癒合了。
它投來冷漠的目光。
季星火感受到一股心悸，但沒想到，對方沒有立即動手，而是自我介紹道：「我叫千綠。」
它說的是高地人的語言。
口音很怪，也很生疏，像是多個高地人部落分支語言混在一起，聲音中性，雌雄莫辨。
季星火吃了一驚，這個怪物竟然會說話，但沒有回應。
「你是晶英族派來的永晝衛士？」它好像懂得很多東西，隔著千米打量季星火，眼中充滿了疑惑不解，「像你這樣的高地人，我殺過很多，但他們都沒你這麼奇怪。」
「什麼奇怪？」季星火終於開口。
如果能利用談話拖延時間，而不用戰鬥，那就再好不過了。
千綠說道：「你只進化了四次，應該很弱，可是你的氣息比進化五次的人更強，連我都感到了威脅。」
這也能看出來？
季星火發現自己低估了對方的智慧，短短几句話，它說得越來越流利，也蘊含了很多信息。
他還要再說話，突然，千綠消失了。
腦中警兆大作，眉心刺痛。
在極度危險之中，萬象星瞳自動激發，進入萬象森羅。
季星火眼前的世界彷彿靜止了。
電磁感應瞬間找到了千綠，它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朝自己飛來。
千綠姿勢橫向朝前，身體拉長減小空氣阻力，握著鎢芯重箭的右手變成一根藤蔓纏住箭矢。
它整個身軀猶如一根巨大的箭矢，破開空氣，在體外形成了一層層正激波，比聲音傳播的速度還快。
超音速！
季星火心中駭然，地淵星的音速比地球高一些，差不多400米每秒。
而敵人的速度遠在地淵星的音速之上，至少500米每秒！
更可怕的是，這個千綠瞬間就進入了超音速，幾乎沒有加速的過程，違背了常理。
這是怎麼做到的？
季星火在萬象森羅狀態之中，想要做出反應，但發現千綠的速度也比想像中更快，儘管在眼中已經放慢了十幾倍，卻依舊朝自己快速逼近。
「必須閃開！」
季星火腦中急轉。
旋轉磁場和靜電場全力激發，體外生出金銀青三色鱗甲，覆蓋全身，在鱗甲外還有透明的流形屏障，超頻思維早已開啟，手上黑恆晶戰弓射出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