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截殺

正文卷

王福疇一直覺著自己的種好,幾個兒子堪稱是世間最出色的天才。

由此他也開始了一段吹噓之旅,但凡提及孩子,三句話不離吹噓。

大家都是做爹的,你整日吹噓自己的兒子厲害,我每日都會被迫把自己的兒子拿來作對比,然後……傷害成噸。

有人一直覺得王福疇宦途不順就是因為喜歡吹噓。

「進步……很大啊!」

黃耀現在又多了一層羨慕,「趙國公教導犀利,竟然能讓你脫胎換骨。對了,趙國公可還想收弟子?」

你在想屁吃!

王勃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日子,下意識的道:「先生說了,他本是閑雲野鶴般的人,卻被迫教授頑童,整日煎熬,所以再有人想拜師,一律打出去。」

黃耀打個哈哈,「賢侄運氣不錯。」

王福疇見有人來辦事,就和兒子告退。

事情辦完,黃耀有些茫然坐在那裡。

身邊的小吏說道:「王少府真是運氣好,生了兒子是天才,卻能拜師趙國公……這運氣齊天了。」

「是福是禍還得兩說。」

小吏愕然。

黃耀淡淡的道:「老夫現在知曉了王福疇宦途不順的緣由。」

小吏納悶的道:「不是因為他不善於迎奉嗎?」

黃耀說道:「你覺著老夫是那等要下屬迎奉的人嗎?」

今日不是才有人當面吹捧你嗎?

小吏賠笑道:「明府大公無私。」

「胡言亂語。」黃耀淡淡的道:「但凡你整日聽到下官吹噓自己兒子的厲害,你也會對此人不滿。天長日久,什麼陞官……不貶職就是上官寬宏了。」

小吏一想還真是,「不過那王勃運氣真是不錯,竟然能拜師趙國公。」

「是啊!」黃耀有些唏噓,「趙國公何許人?鐵定是大唐名臣,這樣的人……可惜老夫不能交好。」

……

帝後出行帶走了大部分重臣,本來李勣也在其中,但他畢竟老了,上馬都顯得艱難,若是跟著去,弄不好半路出點事兒,皇帝能哭!

程知節等人在家養老等死,蘇定方在西北防備吐蕃,大唐開國老帥們能用的也就是李勣一個。有他在,君臣都多了一份安心。

所以皇帝讓李勣留下歇息,注意,是歇息,不是輔政。若是李勣出頭輔政,戴至德等人只有聽的份,連插話都不能。

「你整日和你兄長廝混,就不能學些好的?」

李勣惱火的道:「刑部哪裡不好?六部中有五部和朝堂聯繫密切,容易惹麻煩。唯有刑部簡單,只管做事就是了。可看看你,昨日刑部又有人來尋老夫,說你整日遊手好閒也就罷了,昨日竟然帶著人去喝酒,酒後打架,打傷好幾個胡人,豈有此理!」

李敬業一臉無所謂,「阿翁你不知道,昨日咱們去的酒肆說是胡女,可後來一試才發現不是胡女,竟然是百濟女子……氣得我……」

李勣很無奈,「孩子都好幾個了,就不能安生些?」

李敬業訝然:「阿翁,我若是老實在家,也是和她們大眼瞪小眼罷了。還不如時常出去廝混,再回家看著她們就覺著新鮮。」

李敬業突然覺得不對,「阿翁,你看你每次歸家後就懨懨的,看著那些女人也不抬眼,這便是了。」

李勣木然,「滾!」

「哦!」

李敬業告退。

出去後他又得意了起來,隨從說道:「小郎君,郎君在梓州為官,好歹也該回長安了。」

李敬業有些頭痛,「阿耶一直在外為官,若是回來看到我這般,定然要毒打……」

隨從說道:「小郎君放心,郎君若是敢毒打,阿郎就會毒打他。」

李敬業笑道:「是啊!這便叫做一物降一物。」

你打你兒子,老夫就打自己的兒子,看看誰打的過誰。

李敬業重新歡樂了起來。

「李郎中。」

一個官員叫住了李敬業。

「太子召見。」

事多!

正準備去平康坊耍一把的李敬業有些悻悻然的去了大明宮。

……

「十萬兩白銀就在路上,不過遭遇了數起窺探和襲擾。」

李弘有些小興奮,不只是他,輔臣們都是如此。

一群人喜上眉梢,賈平安卻格外的淡定。

戴至德忍不住問道:「趙國公可是覺著不妥?」

賈平安搖頭,「這隻是十萬兩罷了。」

一群人就像是剛生出興趣的嫖客,被賈平安當頭一瓢冷水潑來,啥興趣都沒了。

賈平安說道:「這隻是今年的頭批銀子,隨著那些倭人漸漸熟練,以及開挖的礦洞越來越多,銀子也會跟著越來越多。十萬兩就激動的語無倫次,等百萬兩銀子來了,你等會如何?」

會暈倒一大片。

戴至德乾笑,「老夫從未見過那麼多錢吶!」

王老五也沒見過!

李弘說道:「押送的說這一路有危險。孤準備派人去看看。」

戴至德眸色微動,「陛下,趙國公戰功赫赫,當能震懾那些人。」

李弘皺眉剛想拒絕這個建言,賈平安說道:「車隊在何處?」

李弘說道:「車隊快到洛陽了。」

賈平安說道:「過了洛陽就是狹窄的小道,車隊行進緩慢,若是有人突襲……多少軍士?」

「兩百!」

「按理是夠了,不過小心為妙,如此我去一趟。」

賈平安起身準備出發。

李弘說道:「孤叫了李敬業來,舅舅何須親自前去。」

這娃做事越發的穩沉了。

賈平安笑了笑,李弘說道:「諸卿且去吧。」

輔臣們知道這對舅甥有話要說,就起身告退。

等他們走後,李弘說道:「舅舅為何要去?」

「擔心長安有人作亂?」

賈平安笑著問道。

李弘點頭,「輔臣們沉穩是沉穩了,可面對急事卻有些沉穩太過,應對無力。我擔心的是軍隊。」

賈平安看著他,「安心。」

二人在外面轉悠了許久,連曾相林都不給接近。

「殿下,刑部郎中李敬業求見。」

那個憨憨!

賈平安拱手,「如此臣這便去了。」

他出宮遇到了李敬業。

「回家收拾東西,馬上跟我走。」

李敬業沒二話,先去尋了祖父。

「阿翁,我跟著兄長去了,你在家好生照拂自己。」

李勣剛想說話,李敬業嗖的一下就跑了。

正在辦事的官員懵,然後笑道:「但凡接到太子令的無不迅疾而去,小郎君卻記著來此處,可見孝順。」

李勣微笑,「這孩子魯莽,可卻實誠。」

一個內侍來了。

「方才殿下接到文書,送銀子來長安的車隊路上遇到了幾股賊人窺探襲擾,趙國公主動請纓去接應。」

李勣沉思著,良久說道:「轉告殿下,鎮定。」

內侍應了,等他走後,李勣看了一眼地圖。

地圖被他看了多次,舊痕主要出現在邊疆或是域外,此次他卻看向了洛陽。

一根枯瘦的指頭點在了三門峽一帶。

「道路狹窄,通行緩慢,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瓦崗寨原先就是造反的基地,造反嘛,截殺些土豪是常事,麾下甚至有劫道的。

……

十萬兩銀子多重?

校尉汪允回身看了一眼,四十輛大車在官道上吱呀吱呀的緩緩而行,提不起速度。

隨行的登州參軍盧進被曬的臉色通紅,他舉袖抹了一把臉色的汗水,「汪校尉,前面就是洛陽,歇息兩日吧。」

汪允說道:「從登州接到銀子後就一直趕路,確實是辛苦了些,在洛陽修整兩日。」

消息傳下去,一片歡呼。

第二日車隊就到達了洛陽。

「說是十萬兩銀子呢!」

洛陽人也沒見過那麼多銀子啊!一個個出來看熱鬧。

四十輛大車緩緩入城。

隨後就是交涉,得知車隊只是在洛陽歇息兩日後,當地官員調集來了糧草,安排了住所,隨即就只是派了個九品官陳錦來聯絡,其它的……沒了。

這一路累的夠嗆,特別是曬,哪怕是在海邊從軍,但汪允這一路依舊被曬慘了。

洗個澡,隨即吃了一頓飯,美滋滋的躺在床上。

安逸!

第一夜汪允睡的極好。

醒來時盧進來尋他。

「這一路咱們遇到了幾股賊人窺探,接下來就是走三門峽去長安,要不坐船?」

盧進在路上很辛苦都沒有眼泡,可好好的睡了一腳後,那眼泡大的讓人想笑。

汪允懶洋洋的,一動都不想動,「我早已令人去探過路了,如今水流湍急,咱們不能走水路。」

「為何?」汪允畢竟是文官,「這不是海,沒甚風浪,怕什麼?」

汪允掩嘴打個哈欠,「以前三門峽這裡每年都會有十餘艘船沉沒,雖說已經打通了航道,可水流依舊急,咱們帶的都是銀子,若是沉了一艘船,我只能跳進河中跟著淹死,否則罪不可赦。」

盧進也想起來了,「是了,以往走三門峽運送的都是糧食等物。」

一艘銀船沉沒,他和汪允最好的結局是滾到交趾去,一輩子都別想再回中原。

「校尉,那陳錦說是好奇,正在看咱們的大車。」

汪允皺眉,「看什麼看?隔開。」

可已經被看了。

「好多銀子。」

陳錦出去後艷羨的道:「一車全是銀子,白花花的。」

洛陽人民很熱情,每日都有人來汪允等人的住所外面看熱鬧。

歇息了兩日,車隊重新出發。

出了洛陽後,道路就漸漸狹窄。

當看到三門峽時,盧進變色道:「果然不能走水路。」

汪允說道:「你我都在登州為官,見慣了海浪,可看到這湍急的流水依舊心顫。」

車隊開始進入山路。

道路驟然變得狹窄崎嶇,車隊開始減速。

中午烈日炎炎,山路邊上的林子里連鳥鳴聲都沒了,安靜的就像是鬼蜮。

嘭!

身後傳來了巨響,汪允回身,就看到一輛大車倒在路上。

「怎麼弄的?」

盧進惱怒的下馬過去。

兩個車夫在檢查,一人抬頭喊道:「不對,這車被人動了手腳,車輪壞了。」

汪允心中一緊,急匆匆的跑過去,「哪裡?」

車夫指著斷裂的車輪說道:「看這裡,這個裂痕大半整整齊齊,這分明就是用利器弄的。」

盧進跪在地上仔細看著,汪允說道:「檢查所有的大車。」

車夫們開始檢查。

「我這裡有!」

「我這裡也有!」

加上壞掉的這輛大車,一共七輛中招。

盧進鐵青著臉,「這是蓄意所為,他們想做什麼?」

汪允看著山林,「他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咱們留在這一片荒郊野嶺之中。」

「怎麼辦?」

氣氛驟然一緊。

汪允說道:「慌什麼?咱們有兩百將士,什麼賊人敢動手?」

盧進開始調劑,「把那六輛大車上的銀子騰些到好的大車上去。」

有車夫說道:「參軍,若是如此,那些好的大車也頂不過這一段路啊!」

汪允說道:「這是飲鴆止渴,如此少騰一些。」

「那剩下的銀子怎麼辦?」

一輛大車上三百斤白銀,七輛就是兩千斤,誰敢丟在這裡?

汪允說道:「大車還能帶一些,馬也能帶一些,剩下的讓將士們背著,只要過了這段路就好了。」

隨即開始調配,數十軍士背上了包袱。

有人笑道:「若是背著回家,這也算是發財了。」

車隊再度出發。

這一路艱難,偶有寬敞的地方,盧進就緊張的不行,不住看著能藏人的地方。

「無需焦急。」

汪允嘴裡安慰著他,可自家卻在盯著那些地方看。

呯!

一輛大車歪倒。

「甘妮娘!」

汪允忍不住罵了粗口,「讓將士們背。」

馱馬能背一些,但大多還是將士們帶著。

盧進看著前方,幽幽的道:「我老是覺著前面那個口子陰森森的,就像是有人在等著咱們。」

前面是個山口,外面寬闊,裡面也寬闊,唯有口子狹窄,本地人叫做葫蘆口。

「小心些!」

前方有幾名軍士在探路。

當最後一輛大車通過了口子時,盧進心中一松,笑道:「看來無礙,明日我等就能安全了。」

咻!

密集的箭矢飛來,剛放鬆的將士們中箭不少。

慘叫聲中,車夫隨即拉住馱馬,汪允喊道:「組成車陣!」

車夫們快速趕著大車列陣,將士們拖著受傷的兄弟躲在車陣中,尋機建立防線。

速度之快,讓人讚不絕口。

右邊就是一片稀稀疏疏的林子,幾個男子站在林子邊,為首的揮手:「速戰速決!」

「殺啊!」

林子里衝出無數大漢。

要命的是,前方的舉著盾牌,後面的竟然是弓箭手!

「拿下這筆銀子,咱們也算是發財了,要緊的是讓李治痛徹心扉。」

為首的男子黑臉濃眉,笑的矜持。

身邊的男子說道:「十萬兩不是小數目,不過長安有人說了,那銀山每年都能產出數十萬兩銀子。李治有了這筆錢,日子比前面那些帝王都好過。」

「錢啊!」

黑臉男子搖頭嘆息,「當年咱們有錢有軍隊,這才能操縱風雲。後來推了李家出面造反,成功後卻翻臉不認人。李淵不動聲色削弱我們,李世民好一些,知曉要用我等來制衡士族,所以相安。李治那個畜生卻翻臉了,可憐曾威風凜凜的關隴門閥,如今成了過街老鼠。」

身邊的男子眸色冷厲,「李淵和李世民知曉大唐根基不牢,不能和咱們翻臉。他們打下了根基,李治便站在這個根基上衝著咱們下毒手。」

「士族當初還在推波助瀾,以為咱們被削弱了他們能補上,看看,李治那個畜生壓根就容不得大勢力存在,這不就衝著士族下手了,一步步的磨,特別是新學學堂,最近各處都在建造,這是在挖士族的根基,哈哈哈哈!」

前方,那些賊人開始放箭。

「盾牌!」

人躲在盾牌下無恙,可馱馬不能。

那些賊人趁著軍士們躲避箭矢的時機在往前沖,而中箭的馱馬在發狂。

「斬殺了!」

汪允面色鐵青。

軍士揮刀,中箭的馱馬倒下。

「他們上來了。」

箭矢停了,賊人近在咫尺!

「長槍!」

大唐軍隊的長槍配比是一比一,也就是出征時必須每人都有一桿長槍。

「殺!」

長槍密集捅刺。

「殺!」

可賊人們竟然也是長槍,雙方互相捅刺,軍士們的車陣威力大減。

「一次攻擊就拿下!」

黑臉男子和眾人走出了林子,身邊的男子說道:「十萬兩銀子被截,李治會震怒,許多人會倒霉,不過並不能傷其根本。」

「我知曉。」黑臉男子說道:「當年楊廣為何身死國滅?便是因為咱們在四處動手,這裡一下,那裡一下,從不孤獨。」

身邊的男子說道:「難道還有別的地方會動手?」

黑臉男子從容的道:「當然。」

「放箭!」

汪允面色鐵青,「他們不是賊人!」

盧進拎著橫刀怒道:「他們都帶著長槍和橫刀,更是裝備了弓箭,只有世家門閥才有這等實力,是誰?」

世家門閥有無數田地資源,有無數隱戶,隨時都能組建起大軍來。當年李淵造反就是如此。大夥兒吆喝,「上次是楊家,這次輪到李家了,趕緊上啊!」

隨即各家出錢出人,很快就組建了大軍。這一點讓那些草頭王各種羨慕嫉妒恨。他們需要篳路藍縷蹚出一條路來,從零開始。但世家門閥卻一開始就站在了他們的終點,不,已經超越了他們。

起步就被超越了,這個反還怎麼造?

黑臉男子冷笑,「傳令,一個不留,全數斬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