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3章 賈昱為詹士府主簿

正文卷

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孩叉腰仰頭瞪眼,怎麼看都怎麼可愛。

婦人趕緊勸道:「小娘子莫要爭執,趕緊尋你家大人去!」

兜兜搖頭,「我就見不慣欺負人!」

掌柜怒極而笑,「哪家的?說,哪家的?」

兜兜說道:「問我哪家的作甚?咱們要講道理,不是講哪家。」

掌柜伸手,「六十錢拿來。」

有人起鬨,「尋一個小娘子要錢,你還要不要臉?」

掌柜振振有詞的道:「她自家說了願意賠,那我也不能攔著吧。」

兜兜回身,「小魚我的錢呢?」

徐小魚就跟在她的身後,聞言回身看了賈平安一眼。

賈平安負手看著邊上店鋪賣的小魚,還笑著問了問。

這是不管的意思?

徐小魚說道:「小娘子,這個錢不該給。」

兜兜搖頭,「先給他!」

徐小魚弄了一串錢出來,數了六十錢給掌柜。

然後看著他,笑眯眯的道:「錢燙手呢!」

掌柜接過錢,冷笑道:「錢燙手?就算是燒紅了咱也要。」

婦人在邊上跺腳,「這錢不該給,小娘子……」

兜兜好整以暇的道:「你們都看到了,他收了我的錢。那我如今來問你,你說是她撞碎了你的瓷瓶,還是從身後撞碎的,她身後沒長眼睛,如何能看到瓷瓶?」

婦人眼眶都紅了,「是他抱著瓶子撞到了奴!」

掌柜嗤之以鼻。

兜兜說道:「那你就是騙子!」

掌柜冷笑道:「趕緊走。」

錢到手後就是另一副嘴臉。

「這魚吃什麼?」

「什麼都吃。」

「你這話怕是有些問題吧。」

賈平安在和賣魚的扯淡。

「你閨女在那邊被人欺負,你自家卻在這裡買魚,不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你閨女被欺負。」

「不至於。」

賈平安回身,「李大爺怎地有空來這裡?」

李淳風說道:「老夫今日靜極思動,想出來走走。」

「可是有事?」

賈平安不覺得李淳風沒事兒會來平康坊。

「陛下準備搬到大明宮去,想改名為蓬萊宮,還讓老夫好生占卜一番看看凶吉。」

蓬萊宮?

賈平安下意識的道:「還是大明宮好。」

「為何?」李淳風說道:「老夫卻覺著蓬萊宮更好些。」

「蓬萊何處?」賈平安說道:「當年始皇帝令徐福出海尋仙人,徐福說海外有仙山,其中就有蓬萊。」

李淳風說道:「你擔心陛下好道?」

那不是好事嗎?

李大爺好歹是道人,若是皇帝通道對於他而言便是好事。

賈平安說道:「此事莫怪我沒提醒你,陛下的身子時好時壞,若是通道好了,那道家名聲大振。若是不好……李大爺,想想皇后。」

李淳風一個激靈,「皇后怕是會把長安的道觀都給拆了。」

他一拍腦門,「老夫這便進宮。」

賈平安笑了笑。

王老二問道:「郎君為何覺著大明宮這個名好?」

「順口,順耳。」

大明宮啊!

後世但凡提起這個名字,腦海里閃動的就是那個煌煌大唐。

「去請坊正來。」

賈平安見閨女和掌柜在爭執,卻有些落下風的意思。

王老二說道:「那等腌臢的人也配和小娘子說話?」

這貨!

賈平安罵道:「兜兜得磨礪一番,快去!」

坊正急匆匆的來了,見到賈平安就想行禮。

「別行禮,你上去幫忙,就一句話,讓孩子覺著……」賈平安想了想,「讓她覺著這個世間還有公道。」

坊正心領神會。

賈平安再度想了想,「去尋幾個……」

……

「那你還我錢!」

兜兜怒了。

掌柜覺著消遣一個小女孩挺有趣的。

「錢出了你手便是我的了。」

兜兜眼眶都紅了,「你不講道理。」

掌柜呵呵一笑。

沒辦法了吧?

呵呵!

一群人都在唏噓。

兜兜突然問道:「誰看到他撞上別人了?」

沒人回答。

掌柜笑的越發的得意了。

兜兜說道:「小魚拿錢。」

徐小魚:「……」

一串銅錢不輕,兜兜拎著說道:「誰看到了說話,這錢就是他的。」

掌柜面色一變。

剛準備過來『主持公道』的坊正面色一變,「國公,小娘子……」

賈平安乾咳一聲,「早就該想到的法子。」

咱有錢,砸就是了。

有人舉手,「我看見了,掌柜自家抱著瓷瓶進去,撞到了正在看貨的婦人……」

「我也看到了。」

掌柜冷笑,「謊言罷了!」

兜兜卻得意了,「小魚你去請了坊卒來。」

徐小魚應了,「二哥,來看著小娘子!」

「來了!」

王老二過來,所有人都覺得不對勁了。

能帶著兩個僕役出門的小娘子,不是有錢就是有權。

掌柜遲疑了一下。

坊正已經過來了。

「他敲詐人!」

兜兜說道。

坊正問了證人,板著臉道:「帶走!」

兩個坊卒撲過來,掌柜剛想開口就被破布堵住了嘴。一個坊卒和他有些交情,低聲道:「那是趙國公的女兒,寵愛的不行,你竟敢哄她的錢,作死呢!」

掌柜的眸色瞬間全是絕望。

坊正回過身笑眯眯的道:「小娘子路見不平便出手相助,是哪家的?回頭我便登門道謝。」

那婦人先前消失了,此刻再度回來,福身道:「多謝小娘子。」

兜兜心中得意極了,卻謙遜的道:「只是舉手之勞。」

「小娘子好生仗義!」

「這般謙遜的小娘子可不多見。」

兜兜忍著得意回來,「阿耶,我幫人主持公道了,這可是行俠仗義?」

「是!」

賈平安笑眯眯的帶著她回去。

上了馬車後,兜兜問道:「阿耶,徐小魚他們呢?」

賈平安笑道:「他們有事。」

……

婦人衝著坊正千恩萬謝,回過頭看到了王老二。

「小娘子為你出頭,你卻悄然跑了,不仁不義。」

十錢!

婦人接過錢,想了想退了五錢,「不是奴不仁義,奴家中窮呢!若是被家中的公婆妯娌知曉了此事,奴會挨打。」

她再度福身,「請告知小娘子,多謝了。」

……

兩個證人晚些離去。

沒走多遠就看到了徐小魚。

「一人十錢。」

二人收了錢,堆笑道:「國公太客氣了,以後有事只管吩咐,我趙老二人稱仁義趙,只管來尋我。」

……

「兜兜也不怕?」

回到家兜兜就開始顯擺自己行俠仗義的事兒。衛無雙好奇的問道。

「不怕!」

兜兜得意的道:「還有阿耶在呢!」

「以後呢?」蘇荷突然問道。

「以後也在。」賈平安代為回答。

「出嫁也在?」蘇荷覺得這話不對。

賈平安說道:「當然。」

以後女婿但凡敢欺負兜兜……

「哪怕我七老八十了,也能帶著老大他們去給兜兜撐腰。」

這個時代的女子最大的靠山便是娘家。

娘家強大也得看是否願意伸手,譬如說歷史上的新城鬱鬱寡歡而亡,皇帝大怒,弄死了她的駙馬。

但那時候的大怒更像是事後的無能狂怒。

蘇荷幻想了一下七老八十的賈平安帶著五六十歲的『孩子』們去給兜兜撐腰的場景……

醉了!

宮中開始搬家了。

太子也跟著搬到了少陽院。

第一次上朝是在宣政殿。

賈平安跟著眾人進了宣政殿,帝後已經到了,連太子都站在一邊。

一家子整整齊齊的。

搬家之後皇帝的心情不錯,一番講話後,宰相們開始發表搬家感言。

隨後輪到了六部尚書。

眾人都是口吐芬芳,一番話說的很是雅緻喜慶。

輪到兵部了。

皇后含笑看著阿弟,覺得他會給自己漲個臉。

賈平安說道:「陛下,民間搬家都得弄宴席……」

一群重臣為皇室搬家道賀,你倒好,一開口就問可準備了酒菜。

不當人子!

有御史出班,「陛下,趙國公不敬!」

一個瘦小的官員出班。

「何為不敬?」

楊德利說道:「當年在華州時,但凡村民搬家都會宴請交好的街坊鄰居。」

御史怒了,「這是陛下!」

楊德利依舊是那個模樣,「陛下也有親戚!」

御史:「……」

皇帝不禁笑了,「這話說的是,皇帝也有親戚。朕搬家也該慶賀一番,如此令人準備酒菜。」

「多謝陛下。」

於是晚些群臣就在新落成的大明宮中吃喝了一頓。

賈平安吃的大開大合,和周圍的重臣們對比強烈。

李義府說道:「趙國公這是沒吃早飯?」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李相沒胃口?」

他吃的噴香,李義府吃的糾結。

李勣說道:「看著年輕人吃飯,老夫也能多吃些。」

「是啊!」許敬宗艷羨的道:「老夫若是有小賈這等好胃口,那該多好?」

吃飽喝足,李勣示意賈平安一起走。

「東宮那邊怕是對你沒多少好感。」

「英國公說的是那些官員?」

「對。」

「我無需他們的好感。」

賈平安覺得那些人打錯了算盤,「太子雖說年少,但他是太子,是儲君,一群人就想著能踩著太子建立威信,愚不可及。」

「所以陛下只是看著,不過那些人說你有權臣之相。」

李勣微微一笑,「太子說了……說你不掌兵,如何做權臣?那些人又說了新學之事,說新學出來的官吏都算是你的門徒……」

「呵呵!」

賈平安覺得有些好笑。

李勣說道:「此等事不可小覷……許多禍事都起於微末,不可不查。」

賈平安不屑的道:「他們想多了。陛下少說還有二十年,二十年後我早就退了。」

李勣愣了一下,「二十年後你才五十,五十就退?」

「五十致仕啊!」

後世剛開始可不就是五十歲退休?

難道還想壓榨我到六七十歲?

李勣捂額,「若是如此,那些算計都會落空。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到了二十年後,你可能把持的住?別忘了長孫無忌,當年他也是託孤重臣……」

「我不是他。」

賈平安說道:「我最喜張弛有度的日子,今日做事,明日歇息,四處去走走逛逛多舒坦?什麼權臣,什麼王圖霸業,百年後都是一場空,誰去追逐這些?」

他真是這般想的。

他回頭看著那些臣子,搖搖頭。

……

「左春坊的官員對你不滿?」

搬家後的第一頓飯很整齊,所有子女都來了。

但皇帝還是先問了太子。

李弘說道:「戴至德等人有些因循守舊。」

李治神色平靜,「他們是朕為你挑的人。」

李弘說道:「阿耶,他們穩重是穩重了,可做事卻拖沓。」

這是隱晦的說戴至德等人老朽。

不過他們的歲數真的不大。

李治說道:「吃飯。」

吃完飯後,帝後在一起說話喝茶。

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準確的判斷出茶杯里就三片茶葉。

「戴至德等人上了奏疏,說五郎有些跳脫。這是在說五郎不尊重他們。」

「不是說平安帶壞了太子嗎?」

皇帝笑了,「朕說過,臣子就希望帝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最好對天下之事一無所知。如此他們便能一手掌控天下……」

「周公伊尹嗎?」皇后冷笑,「帝王成了擺設,權臣當道,可一旦做了權臣,誰能忍住子孫富貴的慾望?周公伊尹也只是傳說,說近些的便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最後兒子篡位。再說司馬懿,同樣是兒子篡位……」

「誰也忍不住!」

皇帝想到了長孫無忌。

「權臣知曉帝王的隱忍遲早會變成怒火,為了子孫計,就算是他不想篡位,也得讓子孫動手。」

帝後沉默。

……

「殿下漸漸長大了,新學也在漸漸擴張,賈平安的影響力也會擴張。這遲早是下一個長孫無忌。」

「都是趙國公,都是舅舅。」

戴至德說道:「賈平安的那一套所謂的方法論頗為獨特,太子行事便是依照所謂的方法論,和咱們截然不同。」

張文瑾笑道:「咱們也不為己甚,只是隱晦告訴陛下,若是不想數十年後再度出一個長孫無忌,最好的法子便是讓賈平安漸漸遠離中樞。」

「如此皆大歡喜!」

「陛下會思量。」戴至德說道:「此事陛下不會拒絕,畢竟他當年經歷過被權臣壓制的日子。」

三人相對一笑。

……

書房裡,賈平安愁眉苦臉的在寫書。

「阿耶可好了嗎?」

兜兜坐在邊上看阿耶給自己弄的連環畫,還在催更。

「快了快了。」

連環畫的出現是為了老二和老三,但沒想到兜兜最喜歡。

外面有人飄了進來。

「兜兜且出去玩耍,晚些再來。」

一進來先按頭髮,這等騷包的人無需看。

「哦!」

閨女很乖巧。

出去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沈丘,問道:「你的頭髮沒亂呀!為何還要整理呢?」

沈丘淡淡的道:「一絲不苟才好。」

兜兜嘟囔,「二娘子就喜歡這般一絲不苟,但凡妝容亂了些就要補,哎!好累的呀!」

沈丘的手在半空停住了。

賈平安笑的很是歡樂。

沈丘冷笑道:「你還笑得出來?陛下一說讓太子監國,東宮的官吏都兩眼放光,覺著大顯身手的機會來了。可你這位趙國公卻鎮壓在他們的頭上,成了他們的眼中釘。」

「關我屁事!」

賈平安不耐煩的道:「監國監國,大事都送去九成宮,留給太子處置的都是小事。這等小事我兵部整日不絕,可我稀罕了嗎?」

沈丘一想,「也是。」

「我最煩瑣事。」

沈丘頷首,「如此倒也好說,去解釋一番吧。」

「沒興趣!」

賈平安淡淡的道:「那些人說了什麼?」

「說你將來會做權臣。」

第二日,賈平安進宮求見皇后。

「呵呵!」

皇后冷笑,「他這算是想起了我?難得!」

邵鵬苦笑,「這幾日宮中忙著搬家呢!」

可女人有個共性!

武后淡淡的道:「忙不忙是我的事,來不來是他的事。」

這話有理!

晚些他去接了賈平安進宮。

「皇后說了,忙不忙是她的事,來不來是你的事。」

這個……

後世有個笑話:一位上官住院,下屬們當然得去探望……有人問上官:「您知曉誰來了嗎?」,上官答曰:「誰來了我不知,但誰沒來我知曉。」

阿姐這話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一見面賈平安就涎著臉道:「阿姐怎地又變美了,看著雍容華貴,和牡丹一般。」

皇后喜歡牡丹……所以嘴角微微翹起。

邵鵬腹誹:小賈的馬屁功夫越發的厲害了。

皇帝剛到外面,聽到這話皺眉,「不堪之極!」

王忠良點頭,復讀機登場,「不堪之極!」

賈平安認真的道:「遠看阿姐像是我姐姐,近前一看,竟然有些像是妹妹。」

太不要臉了!

皇帝的臉頰在抽搐!

「胡言亂語!」

皇后嗔道。

皇帝微微嘆息。

賈平安說道:「真是如此,去歲我見阿姐也就是三十,今日一見覺著只有二十八。」

「越說越荒誕了!」

皇后一邊呵斥,一邊喜上眉梢。

外面的皇帝再度嘆息。

皇后說道:「東宮那些人一心就想把控五郎,你去攪和一番我和陛下都很是贊同。不過須得小心物議……」

「說我是權臣嗎?」賈平安直言不諱。

武媚點頭,「我卻是後悔了,當初就該勸阻陛下封你為趙國公,晦氣!」

皇帝:「……」

但他想聽聽賈平安的說法。

「阿姐,等太子要上位時,我便退下來。」

武后變色,「你……」

誰捨得權力?

可當著皇后說了這番話後,以後賈平安不能反悔。

外面的皇帝轉身就走。

一邊走一邊說道:「賞……賈平安的大郎叫什麼?」

「賈昱!」

「賈昱為詹士府主簿。」

——詹士府主簿,從七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