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8章 不修鍊不成活

正文卷

大牢中昏暗,上面開了兩個小孔透氣,兩道光明就從小孔中投射進來。光柱就像是火堆,引得不少飛塵在其中翩翩起舞。

蘇能握著欄桿,獃獃的看著光柱里的飛塵。

他從未覺得光明有那麼美,更從未覺得這個世間是如此的美麗。

看看光柱中那些不斷舞動的飛塵,像極了一個個舞動的人。

只要能看到這樣的美景,他發誓自己永不厭倦。

「小子,覺著有趣?」

隔壁的老鬼笑道:「時日長了你就會覺著無趣……關在這等狹小的地方你得給自己尋樂子,否則你遲早會瘋,嘿嘿嘿!」

蘇能嗅到了些味道,不禁微微皺眉。

「小子。」

隔壁的老鬼靠在欄桿上,斜睨著通道,懶洋洋的道:「毒死人必然要處死……別想著能逃脫,你那日該問賈郡公要些美酒美食,好歹吃喝一陣子再送命也值了。」

蘇能搖頭,可心中卻空蕩蕩的,絕望不時泛起。

罷了,死就死吧,只是家中的妻兒……哎!不過有老二在,想來他會伸把手吧。

可老二是個書獃子,沉迷於書本中不可自拔,他哪裡能支撐起一個家?

爹娘的養老送終,妻兒的照拂……

我該怎麼辦?

蘇能握緊了欄桿,用力的搖晃著。

「沒用,你如今越惶然,到時候就越怕死。」

「我不怕死!」

蘇能怒吼著。

腳步聲傳來。

老鬼嘟囔道:「弄不好就是來提你的,記住了,幹了什麼就招供,免得被用刑……那不是人能受的。若是招供爽快,獄卒就會給你方便……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蘇能渾身顫抖,努力控制著自己。

可顫抖越來越厲害……

兩個獄卒走了過來,蘇能壓根就不敢看他們,低著頭顫抖……

「蘇郎君,苦了你了。」

什麼?

蘇能失態抬頭,隔壁的老鬼嗖的一下就竄到了欄桿前。

獄卒一邊開門一邊笑道:「已經查出來了,下毒的乃是酒樓的夥計,背後指使的那人就是被你踹暈的楊稷……」

蘇能只覺得一股狂喜……從未有過的狂喜,他覺得更像是生機,一下就冒了出來,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

「誰?」

「楊稷。」

蘇能感激零涕,「敢問是誰查出了此事,回頭我好生感謝一番。」

獄卒笑道:「賈郡公出手那還有錯?」

是小賈?

蘇能一怔,想到了賈平安來看自己時說的話。

放心!

門開了,蘇能緩緩走了出去,隔壁的老鬼嘟囔道:「走了就別回來……好不容易來個伴,結果又出去了。」

走出大牢,重新沐浴在陽光下,蘇能覺得這便是重生。

蘇家,蘇尚蹲在大門外看著坊門方向。

「我的兒……」

蔣氏隔一陣子就會嚎幾聲。

嚎幾聲後她又走了出來,見蘇尚蹲在門外,就罵道:「你還有心思在這裡坐著,為何不去打探消息?」

蘇尚苦笑道:「去哪打探?老夫是能進萬年縣尋了縣令說話,還是能去刑部請人幫忙?都不能,那就只能等著。」

蔣氏的嗓音有些沙啞,「等著,等著看大郎去死!你就不心疼大郎,你就想著再尋女人生一個,你這個不要臉的!」

蘇尚知曉蔣氏是太過心痛,所以才會如此失態,他嘆息一聲,「女婿在張羅呢!咱們沒那個本事就別去煩他。」

蔣氏大怒,「女婿使力咱們家就不使力了?」

一個街坊路過,見他們爭執就乾咳一聲,「說是下毒毒死了人呢!就算是皇親國戚都逃不脫一個死罪……老蘇,不是老夫說閑話,你那女婿雖說本事大,可此等事卻不是本事大就能解決的……」

這兩日蘇家成了坊中的熱點,每日不少人有意無意的在周圍轉悠,就是為了打探第一手消息。

由此可見八卦的源遠流長。

得了最新的消息,馬上回去和鄰居家人顯擺,大夥兒就這個消息八卦一番,頓時肚子不餓了,精神抖擻了。

為何八卦的女人多?

不是因為女人喜歡八卦,而是因為她們無聊。

一旦八卦起來,頓時整個人就像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這種興奮能持續一兩個小時……比喝濃茶都管用,而且還不含糖,沒有任何副作用。

所以八卦有理,八卦就是精神廣播體操。

街坊們漸漸圍攏過來。

「賈郡公本事大誰都知曉,你家有這麼一個女婿誰不羨慕?」一個老人蹲在蘇尚的對面,乾咳一聲,吐了一口濃痰,然後清清嗓子說道:「可蘇尚啊!這等事莫要等……趕緊趁著還沒處置的機會去牢中看看大郎,帶些好酒菜進去,問他想吃什麼,想喝什麼,你女婿這點本事還是有的,只管給他送了去,好歹……哎!」

一個婦人站在後面,踮腳說道:「只是可憐了他的妻兒,還年輕呢!」

眾人一陣嘆息,蘇尚都要落淚了。

蔣氏心痛如絞,咆哮道:「我家大郎不會幹這等事,且等著……且等著……他定然能回家。」

老人起身,反手捶捶腰桿,嘆道:「早些準備吧,好歹也能……」

「閃開!」

就在此時,外面有人咆哮一聲。

眾人閃開一條道,就見一個大漢從後面沖了上來。

「是……是蘇能!」

噗通!蘇能跪在了蘇尚的身前,「大人,我回來了。」

蘇尚一怔,顫抖著伸手去摸摸他的臉,「大郎?」

你就這麼突兀的出現了,莫非是鬼魂?

「大郎!」

蔣氏尖叫了一聲,歡喜的衝過來,毫不猶豫的伸手去捏他的臉頰,用力捏啊捏。

「是大郎!」

蘇能抬頭,「孩兒回來了。」

蘇香就站在門內,後面是蘇能的妻兒。

「快進家!」

一干街坊傻眼了。

有人回身看到了數騎,其中一人就是賈平安。

「是賈郡公!」

賈平安衝著蘇尚等人拱手,隨即策馬離去。

這等時候蘇家更需要的是關上門來享受這劫後的團聚。

老人覺得臉有些紅,就嘆道:「有個好女婿……真好!」

婦人也頗為贊同這個看法,「那蘇荷小時候常和我玩耍,看著呆傻頑劣,可為何就能嫁給了賈郡公呢?」

當年的小夥伴嫁給了權貴,而我卻只能嫁給一個農夫,命運由此就不同了。

蘇家把門一關,就迫不及待的問著此事。

蘇能死裡逃生,此刻渾身輕鬆,「我自忖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然能出來。那獄卒大概是想討好小賈,說的許多……說是萬年縣的不良人們都賣力去查此案,可卻無果。小賈帶著人在暗中查探,一下就抓到了下毒的夥計,隨後突襲了楊稷家,楊稷被一箭射殺……」

蘇尚哆嗦了一下,「女婿竟然殺人了?」

蘇能接過妻子送來的茶水,給了她一個歉疚的眼神,「說是楊稷負隅頑抗,小賈壓根沒搭理他,一箭就射殺了。」

「這叫做殺伐果斷!」

蘇香也瘦了些。

「對,殺伐果斷。」

蔣氏歡喜的道:「我就說大娘子會尋女婿,這不在感業寺里都能尋到小賈這等金龜婿,哎!看看先前那些婦人,羨慕的不行。」

蘇尚皺眉,「不要輕浮!」

「我輕浮?」

蔣氏惱了,一手叉腰,一手指著蘇尚撒潑,「先前我就說女婿定然能尋到法子救大郎,可你就是不信,一人蹲在外面發愁……」

蘇尚想捂著耳朵,可想到捂著耳朵會引來更多的抨擊,就止住了……

我聽不見。

我聽不見。

蘇能和蘇香兄弟二人悄然出去。

「大兄你看著驚懼不已,可是害怕了?」

「我害怕什麼?」

「你……怕死。」

「胡說八道,當年我帶著兄弟們廝混時,刀山火海也敢闖一闖。」

「那你的膝蓋為何那麼臟?還磨破了。」

「……」

……

賈平安拎著兩個油紙包回到了道德坊。

一進家,王勃就在等候。

「賈郡公,可曾查出來了?」

狄仁傑就站在樹下,手中拎著一個小茶壺,不時來一口,愜意的不行。可眼神卻不對勁,老是在斜睨著這邊。

「出來了。」

賈平安想起了上次王勃的猜測,覺得這娃還不錯,「酒樓的夥計被人收買下的毒,小子不錯,不過你若是能把傲氣給打下去,能把那股子想引人注目的心思打下去,我覺著前途遠大。」

實際上王勃就是個喜歡引人注目的性子,不管是為鬥雞寫了檄文,還是後來在滕王閣搶了閻伯嶼女婿的風頭……一樁樁一項項,他真的不知曉不妥當?

當然是知曉的,可他控制不住想出風頭的慾望。

王勃回身看著狄仁傑。

狄仁傑一臉心痛,「罷了,願賭服輸,回頭那方硯台就是你的了。」

這還賭上了?

「下次莫要和我打賭。」

若是沒有這句話,那麼王勃和狄仁傑之間的賭局就是一件雅事,沒人會因此生出齟齬來。

但就是多了這麼一句話,狄仁傑也為之苦笑。

小子還是沒挨夠社會毒打。

但歷史上他也屢次被毒打卻無動於衷,哪怕把老爹從長安坑到了交趾,路過滕王閣時依舊去裝了個逼。

這便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賈平安去了後院。

蘇荷就坐在台階上,身邊是衛無雙。

「你急也沒用,夫君在外面奔走,你好歹也回娘家去安撫一番。」

蘇荷搖頭,「阿耶心中有主意,不過卻被阿娘吃得死死的,我一回去定然會被阿娘盤問個不休,阿耶會出來解圍,隨後阿娘就衝著他咆哮,吵鬧不休……」

這樣?

衛無雙不禁想到了自己家。

衛英看似老實低調,可這些年下來讓家中安安穩穩的,這便是另一種手段。

「郎君回來了。」

蘇荷抬頭,眸色一亮,接著又黯淡了下去。

「阿耶!」

兜兜從房間里沖了出來,賈昱慢騰騰的在後面……

「阿耶!」

賈洪跌跌撞撞的跟著跑,賈東卻跟在大哥賈昱的身後,慢條斯理的去迎接。

賈平安拎著兩個油紙包沒法抱人,笑眯眯的道:「晚上弄好吃的,火鍋。」

三花上前接了油紙包,鴻雁說道:「郎君,這天氣吃火鍋太熱了些。」

「越熱就是越要吃火鍋,讓曹二弄些酥肉,羊肉豕肉都弄一些切片,鍋底用一隻雞來燉……」

鴻雁不禁口舌生津。

「夫君。」

衛無雙和蘇荷過來了。

賈平安看著蘇荷,「舅兄剛到家。」

蘇荷黯然的眸子突然就迸發出了異彩,讓賈平安想到了當年在禁苑中得意烤肉吃的那個女住持。

「夫君!」

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讓蘇荷現在就想感謝賈師傅。

但……

「馬車就在外面。」

賈平安笑著。

「兜兜,東東,快些,咱們去看看舅舅!」

蘇荷咋呼著,衣裳也不換,禮物也不帶,一手牽著不情不願的兜兜,一手抱起了賈東,急匆匆的往前院去。

「阿耶!」

兜兜一步三回頭,扁著嘴。

「阿耶!火鍋給我留著。」

賈平安莞爾,「好。」

「見過阿耶。」

賈昱帶著賈洪過來行禮。

「見過……阿耶。」

賈平安抱起賈洪逗弄了一下。

「咯咯咯……」

胖胖的臉笑起來喜氣洋洋的,渾身的肥肉亂顫……

「二郎咋就那麼喜慶呢?」

賈平安有些犯愁,擔心老二以後會成為一個胖子。

「此事是誰做的?」

「楊稷。」

賈平安和衛無雙進了房間,剛想叫老大進來,可賈昱已經帶著弟弟溜了。

「這孩子!」

賈平安把事情說了一遍,外面安靜進來送茶。

「竟然是因恨下了毒手?」

衛無雙不禁怒了,「他先辱罵夫君在前,蘇能出手報復,如此兩家就扯平了。可楊稷竟敢下毒報復……此人堪稱是心胸狹隘,氣量狹窄。」

「權貴們養尊處優,平日里被供著和神靈差不多,神靈,嘿!」

賈平安眸色中帶著譏誚,「一群野狗罷了。」

衛無雙深以為然,「剛出事時不少人都說此次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可如今……夫君,該讓人去散播一番,好歹讓人知曉權貴的狠毒。」

「已經有人去了。」

夫君果然和我心有靈犀。

大長腿果然被我熏陶的越發的聰慧了。

夫妻相對一視。

賈平安這兩日辛苦,心中微動,就伸手攬住了衛無雙的腰肢。

衛無雙面頰微紅,眼中水波流轉,「夫君,大白日的。」

「大白日才好啊!」

賈平安剛想動手動腳,外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阿福徑直衝了進來,嚶嚶嚶的差點撲倒了粑粑。

它仰頭一臉委屈,賈平安一看……竟然少了一撮毛。

「誰乾的?」

賈平安怒了。

外面進來了雲章,苦笑道:「是二郎君。」

「大洪?」

衛無雙起身順勢整理了一下衣裳,「大洪是個好孩子。」

「那阿福就不是個好孩子?」

賈平安怒了,「把那小子帶來。」

大洪笑的歡實,手中竟然還有幾根熊毛。

「阿耶!」

「為何揪阿福?」

賈平安板著臉喝問。

大洪咯咯咯的笑,「阿耶,好玩。」

賈平安把他提溜起來賞了幾記五毛。

「還敢不敢了?」

大洪獃獃的看著他,「哇!」

這是人類幼崽對抗大人的絕招,而終極武器就是滿地打滾。

衛無雙心疼了,「夫君,大洪還小呢!」

「還小?還小就能欺負人?」

衛無雙無言以對,「妾身回頭教他就是了。」

「教……」

賈平安發現氣氛不對。

大長腿好像要怒了。

再牛筆的男人也會漸漸迷失在後宅之中,什麼哥一直牛筆到死的那一日……不存在的,你的女人會使出水磨工夫,一點點的把你磨成繞指柔。

賈平安乾咳一聲,「下不為例。」

隨後又是揉搓一番阿福。

晚些蘇荷帶著孩子回來,剛好趕上晚飯。

銅鍋架起,雞腿先弄出來,老大和兜兜一人一個,至於另外兩個目前還不能啃雞腿。

雞腿是和大骨頭一起熬煮了許久,那味道……

兜兜正在和阿耶說著外祖家的事兒,興高采烈的。

「……舅舅說回頭帶我們去平康坊玩耍。」

等她發表完感言後,發現雞腿少了一大塊肉。

「誰吃了?」

兜兜怒了,下意識的就尋到了老娘,仔細一看,蘇荷看似鎮定,可嘴角有油光,「阿娘你偷吃我的雞腿!」

蘇荷振振有詞的道:「我怕雞腿太燙,就幫你試試。」

「阿耶……」兜兜不依的衝著賈平安癟嘴。

「晚些有羊肉。」

賈平安覺得都是不省心的。

湯沸騰了,各種食材被丟進去。

蘇荷吃的大開大合……

「阿娘你慢些呀!」

「阿娘你吃了好些。」

兜兜化身為小管家婆。

「不能再吃了!」

最終一家之主出手,把蘇荷的筷子沒收了。

蘇荷眼巴巴的看著湯底,「那我喝一口湯。」

「高嘌呤,你不適合。」

這個憨婆娘這兩日憂心忡忡沒怎麼吃東西,此刻恍如餓死鬼投胎。

晚上賈平安就享受了一番溫柔如水。

凌晨他就被弄醒了。

「夫君,我餓了。」

「這大半夜的……」

「夫君,你給我弄些吃的來吧。」

你這個……

賈平安無語。

「你不是說不修鍊了嗎?」

蘇荷坐在床榻上振振有詞的道:「夫君你說過人要有愛好才算是活著,我就喜歡修鍊,不修鍊就不算活著。」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腰。」

賈平安摸了一把她的腰肢。

微微豐腴,手感極好。

「夫君……」

蘇荷摟著他的脖頸央求。

「先吃別的吧?」

「吃什麼?」

「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