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朕不滅高麗……羞於見先帝

正文卷

宮中。

君臣正在商議政事。

「金春秋每年都會求援,老臣有些不解,高麗難道每年都要攻打一番新羅?每次都岌岌可危,可每次都能化險為夷,金春秋的這個本事倒是讓人耳目一新。」

長孫無忌不屑的道。

「不過百騎送來了消息,高麗確實出手了,新羅丟了幾座城池。」

來濟看了長孫無忌一眼,微微頷首,表示自己並非是想和他別苗頭。

長孫無忌莞爾,「老夫的度量卻是還有些。」

眾人不禁都笑了。

「丟了幾座城池……」李治淡淡的道:「賈平安上次出使遼東,讓朕知曉了新羅的現狀。金春秋、金庾信野心勃勃,操控新羅,手段陰狠……」

宰相們目視皇帝,等待他的決斷。

李治想到了許多,「高麗如今在遼東不敢挑釁大唐,卻頻繁侵襲新羅,這便是泉蓋蘇文在蠢蠢欲動,不過新羅蕞爾小國,他卻不敢下狠手……可見雄心全無。」

來濟微微頷首,「陛下此言甚是。」

「高麗出手,朕敢斷言泉蓋蘇文在盯著大唐,唯恐大唐出兵。」李治譏誚的道:「曾風光一時的高麗人,如今也對大唐瑟瑟發抖了。不過金春秋狡黠,大唐觀戰就是了。」

「陛下,兵部任尚書求見。」

任雅相進來,徑直說了此事,「……高麗與新羅之爭,大唐旁觀即可,等新羅岌岌可危時再出手。到了那時,不管是讓金春秋調運糧草,或是配合征戰,他不敢不從。」

他發現群臣都在看著自己。

「陛下才將說了觀戰,大唐看熱鬧。」

來濟笑了笑。

果然,大部分人都是一致的。

新羅……有難了!

但任雅相卻絲毫都不同情他們,從得知善德女王只是金春秋和金庾信的傀儡後,大唐君臣勃然大怒……

金春秋用善德女王的名義多番示好,背地裡卻幹些小人的事兒,讓人不齒!

如今能看到新羅倒霉,何其快哉!

回到兵部,賈平安來了。

「當初百騎有個謀劃……」

賈平安說道:「新羅屢次三番哄騙大唐,下官請示了陛下,隨即令百騎伺機而動,讓新羅人和高麗打起來。」

任雅相看著他,「此次高麗出手,難道是百騎的手筆?」

賈平安點頭。

任雅相嘆息,「百騎被你操練數年,光彩奪目。兵部的密諜何時能操練好?老夫期待備至。」

百騎。

明靜看了一眼購物車的小冊子。

武陽侯不在,百騎貸斷了根,讓她痛徹心扉。

「沈中官。」

一個文書進來,送上了一份卷宗。

「當初武陽侯謀劃高麗與新羅動手,今日來了消息,便是我百騎的功勞。」

沈丘緩緩抬頭。

「朝中正在為此事商議,誰也沒想到是百騎策劃的,為何不早說?」

文書木然,「武陽侯當初想的天馬行空,大多都沒付諸實施……咱們以為此次也就這樣。」

你坑了咱!

沈丘起身,明靜坐直了身體,選擇為了曾經的債主辯護:「武陽侯當初還說遲早要打到大食去……當時我們都在笑他。」

沈丘急匆匆的進宮。

「陛下,此次高麗出手,乃是百騎挑撥。」

李治的眼中多了厲色,「為何私下謀劃此事?」

沈丘說道:「此事大約一年多以前就開始謀劃了。」

他看了皇帝一眼,「說是當初請示過陛下。」

李治一怔,「可有此事?」

呃!

皇帝日理萬機,哪裡能記得那麼多事。

但無需擔憂。

王忠良說道:「陛下,奴婢去查查。」

起居注啊!

李治也失笑,「朕還未老,便先衰了。」

查是查出來了。

「……武陽侯當日說,新羅怕是不老實,隔一陣子要敲打一番,不能讓他們養精蓄銳,要不就讓百騎挑撥一番,引得高麗或是百濟來攻打……」

「是如何成的?問問賈平安。」

王忠良去了,晚些回來。

「武陽侯安排人去散播謠言,說新羅人與倭國人密謀,準備夾擊百濟,高麗必然不肯坐視新羅打下百濟……」

李治皺眉,「倭國的謠言……如何能取信泉蓋蘇文?」

「那個倭女……」

……

高麗。

麻野進了王宮。

五把刀就擺放在案几上。

高麗的無冕之王,著名的五把刀泉蓋蘇文靜靜的坐在那裡,眼睛閉著。

「見過大莫離支。」

泉蓋蘇文睜開眼睛,「你上次說倭國對新羅野心勃勃,可後續為何又想攻打百濟?」

「大莫離支。」麻野抬頭,想到了賈師傅,「左大臣說過,倭國孤懸海外,要想擴張,必然得尋找到一塊寬闊的土地。而唐人便是最大的對手……所以要謹慎,若是能在新羅與百濟的身上割一塊土地作為台階,隨後就能徐徐圖之……」

「巨勢德多?」

泉蓋蘇文淡淡的道:「那個小人!」

巨勢德多在宦途中變向轉彎太急,堪稱是小人。

「是。」麻野面帶苦笑,彷彿很為難,「左大臣懼怕新羅與大唐聯盟……」

「大唐就算是與新羅聯盟,也不會對倭國感興趣!」泉蓋蘇文冷冷的道:「巨勢德多竟然也想來這邊分杯羹嗎?」

麻野低頭。

賈師傅的交代記心頭。

「隔兩年你便想辦法去高麗,以背叛者的身份告訴泉蓋蘇文,新羅想和倭國聯手……」

我也不想,但那個俊美的少年握著我的把柄。

泉蓋蘇文緩緩起身。

彷彿一座山在身上漸漸伸展,壓迫感襲來,麻野的頭更低了些。

泉蓋蘇文俯瞰著麻野,譏笑道:「倭國多大的地方?和野人一般的族群,也敢覬覦土地。」

麻野告退。

殿內,泉蓋蘇文的呢喃恍如虎嘯。

「……金春秋小人,在我大軍的逼迫之下,可顫抖了嗎?」

「來人!」

「大莫離支!」

甲衣摩擦的聲音讓麻野覺得脊背發寒。

「遼東唐軍可有動靜?」

「並無,與往日一般。」

「如此,此次要讓金春秋求饒!」

「領命!」

一個將領從殿內出來,冷漠的掃了麻野一眼。

恍如刀鋒!

麻野低下頭,直至出了王宮,回身說道:「我想在街頭轉轉。」

陪同的官員點頭,「大莫離支說了,此次你送來的消息極為重要,可任你去看。」

麻野在街頭轉了一圈,眸中有失望之色。

但更多的是歡喜。

那個武陽侯終究沒法操控我了。

回到住所,麻野躺在床上緩緩睡去。

她夢到了賈平安。

「把你和巨勢德多的故事寫出來。」

「可是……我和左大臣並無故事!」

「我說有便有,會碼字嗎?」

「碼字?」

「愚蠢的倭國女人,那可是老師?」

「奴不懂。」

隨後賈平安說了許多人的名字,聞所未聞。

「我口述,你寫。」

「記住了,但凡你想躲過我的掌控,回頭這些東西就會散播到倭國各處,別懷疑我執掌下的百騎的能力,否則你會把腸子悔青了。不,你毀掉了巨勢德多的名聲,他會把你丟進軍營中……」

那張俊美的臉漸漸逼近,呼吸可聞。

「啊!」

麻野從夢中驚醒,雙腿絞在一起……

室內好像多了些什麼。

她緩緩睜開眼睛。

「我知曉你醒了。」

一個男子背身站在床前,「你此次在高麗做的不錯,不過並不夠,泉蓋蘇文的怒吼還未傳到宮外,可見你還在心存僥倖。」

麻野伸手在被子里動了動。

「武陽侯說倭女狡黠,果然如此。不過……你再動試試?」

麻野的手僵硬。

美麗的眼睛裡全是狡黠和狠厲。

「倭國一心就想往半島上搬家,你此次蠱惑高麗與新羅開戰……並非只是為了武陽侯的吩咐,更多的還是巨勢德多的貪婪……倭國一直想在這裡安家,但……這是痴心妄想。」

麻野渾身僵硬,「我……」

「這是武陽侯的交代,我從你的語氣中聽出了確認。賤人!」

短刀出鞘,壓在了麻野的臉上。

矇著的臉上,雙目殺機密布,「不妥當時,殺了你,隨後去倭國散播那些故事……你想如何死?」

麻野渾身顫慄,「奴……奴錯了。」

「原來你果然是心懷叵測!」

男子冷笑,「這也是試探,沒想到了倭女果然狡黠!」

麻野覺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對方的算計中,不禁顫聲問道:「誰的試探?」

「武陽侯!」

麻野渾身顫抖,「我明日再進宮。」

晚些,麻野召集人議事。

「如此我們就回去。」

「可高麗和新羅還未大打出手。」

麻野再度進宮。

晚些,她出來後,泉蓋蘇文的咆哮聲傳來。

「讓新羅變成血泊!」

麻野隨即收拾了行裝,於第二日辭行。

出了平壤後,一路前行。

第三日,遇到了兩騎。

兩個男子在邊上等候他們過去。

麻野看著他們,覺得不大像高麗人。

高麗人要麼倨傲的不像話,要麼就低三下四的不像話。

這二人卻平靜的看著他們。

麻野只是看了一眼,隨即想著心事。

此次百騎的出現算是敲了個警鐘,但她也想到了擺脫的辦法。

百騎在倭國不可能有人,那麼此後我不出現在倭國之外了如何?

賈平安會以為我死了,如此他還能如何?

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交通基本靠走的時代,想知曉遠方一個人的情況,堪稱是大海撈針。

關鍵是她擺了賈平安一道。

泉蓋蘇文說讓新羅變成血泊,可卻沒說打下新羅。

想掌控我,你也配?麻野微微一笑。

她想到了更多。

若是能尋一個強悍的夫婿,那以後就能藉助他的力量來實現自己的抱負。

女子!

也能做成大事!

馬蹄動!

噠噠!

二騎突然加速。

馬背上的男子面色灰暗,手中卻不知何時多了短刀。

「刺客!」

外圍的兩個高麗軍士拔刀迎敵。

刀光閃過。

不是一合之敵!

麻野的眸子一縮,「擋住他們!」

隨從拔刀。

旋即被斬落馬下。

男子已經到了麻野的身前,揮刀。

麻野下意識的低頭。

頭頂驟然一涼。

「百騎即將去倭國!」

麻野渾身冰涼,直起腰,無數長發從頭頂落下。

她舉手摸了一下頭頂,竟然出現了一片光禿禿……

「啊!」

她在尖叫著。

在外人看來是恐懼,確實也是恐懼。

麻野不但恐懼剛才的死裡逃生,更恐懼賈平安的手段。

百騎要去倭國!

大唐竟然……他們想幹什麼?

他們難道要衝著倭國露出獠牙?

兩騎遠去。

隨行的軍士分出數人去追擊。

這是去送死!

眾人急匆匆的尋了個小城安置,尋了人給傷員處置傷口。

麻野用布巾抱住了頭部,召集了麾下。

「是高麗內部的紛爭。」

麻野鎮定的交代了自己的判斷。

晚些,她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她閉上眼睛,那一雙帶著譏誚的眼睛出現。

是賈平安的人!

他的人發現了不對,旋即追來,用幾條人命告訴她。

——你脫不開我的掌控!

那個俊美的少年在譏誚的看著她,就像是看著一隻螻蟻。

「賤人!」

她咬牙切齒的,美麗的臉龐扭曲著。

有人敲門。

麻野起身開門,一個黑影撞到了她。她踉踉蹌蹌的退後,黑影反手關門,把她撲倒在床上。

藉著外面的光,麻野看到了此人的臉……

她的隨從之一!

這張臉上此刻全是潮|紅,鼻息咻咻。

「嗤拉!」

麻野的內衣被撕扯開了,猛地蹦了起來。

她露出了懼怕之色。

隨從越發的興奮了,低頭脫衣裳。

麻野伸手在枕頭下摸索著。

隨從脫|光了衣裳,猛地往下壓,嘴裡還發出了獸|性的嚎叫。

他的神色從興奮變成了絕望。

一柄短劍就在麻野的胸腹那裡,對準了他。

噗!

……

長安。

「毫無疑問,倭國會成為攪屎棍!」

上面賈平安侃侃而談,邊上的幾個老將一臉糾結。

「這娃怎地用攪屎棍來形容倭國呢?」

程知節嘴裡嚼著肉脯,覺得有些膈應。

梁建方伸手抓了幾塊肉脯進嘴裡,「倭國……那是什麼狗屁地方?」

「要警惕倭國。」

賈平安很不滿意老將們的滿不在乎,就拍拍案幾,「安靜!」

梁建方嘟囔道:「賈大將軍發號施令了。」

蘇定方板著臉,「既然讓他給咱們說說外藩局勢,就老實聽。」

賈平安繼續說道:「別以為倭國不打眼,可毒蛇也能置人於死地。」

當大唐在半島大打出手時,倭國人果斷出擊了,白江口一戰被打的生活不自理。

「說說突厥。」

老程點名。

「突厥會是大唐長久的麻煩。」賈平安皺眉,「和吐蕃一般,不過突厥不足以撼動大唐的根基。」

「高麗呢?」

梁建方吃完了肉脯,拍著手問道。

「高麗……當滅!」

賈平安的眼中多了煞氣。

「小子!」程知節看著他,「上次築京觀之前你便是這個模樣,怎地,和高麗有仇?」

賈平安搖頭,「前隋的京觀。」

程知節起身,重重的拍打他的肩膀,「你若是一心只想著建功立業,那老夫只會把你看做是少年俊彥,讓你去建功立業……」

啥意思?

晚些,程知節進宮。

「……他一直記著前隋的京觀,說是征伐高麗時,每戰必築京觀。」

程知節誠懇的道:「陛下,這個年輕人心中不只是建功立業,更是有家國……」

李治點頭。

前隋啊!

他起身,再出現時是在凌煙閣。

凌煙閣中,那些功臣也在看著他。

李治緩緩說道:「當年先帝登基,得知高麗尚有前隋京觀……一眼看不到邊際,當即令人去高麗交涉,高麗倨傲……先帝拔刀劈砍案幾,發誓一定一雪前恥……隨後征伐遼東,令泉蓋蘇文喪膽,可卻功虧一簣。」

「先帝摧毀京觀,祭奠而葬之。回到長安,先帝夙夜難眠……夜半起身,持馬槊而舞,吟誦前人詩句……」

「朕不滅高麗……羞於見先帝!」

……

賈平安提前跑了,急匆匆的去了東市。

「肉脯來一些,果脯也要……分成兩份……不,分成四份,一份最多……」

兩個婆娘,蘇荷要大份的。兩個孩子要少些。

拎著油紙包進了道德坊,姜融破天荒沒吸氣,而是贊道:「武陽侯武功傳家……」

我什麼武功傳家?

賈平安搖頭。

「小郎君!」

前方,一群狗正在衝著賈昱狂吠。

卧槽!

賈平安慌了。

小崽子作死呢!

回頭屁股打爛了。

咦!

阿福也在?

徐小魚和兩個家僕在邊上一臉糾結。

什麼意思?

賈昱指著這些狗,嚷道:「阿福,殺啊!」

阿福毫不猶豫的衝上去,賈昱跟在後面。

卧槽!

那群狗在咆哮。

但阿福正在衝來。

一群狗四散而逃。

我的崽,你果然越發的出息了。

賈平安下馬過去,阿福拋棄了追殺那群狗,嚶嚶嚶撲過來,一臉痛苦。

「阿耶!」

我去!

小崽子的嗓門都有些沙啞了,這是折騰了阿福多久?

「這是作甚?」

「阿耶!」老大得意洋洋的道:「殺敵!」

難怪姜融說什麼武功傳家。

「大將軍!」

賈昱嚷道。

隨後大將軍就被老爹毫不留情的走馬活擒,一路回家。

「阿耶,放開,要殺敵!」

一路叫嚷。

門打開,杜賀堆笑迎出來,「小郎君殺敵歸來了?」

被拎著的大將軍點頭,「對。」

狄仁傑出來了,見狀笑道:「你家大郎看著生氣勃勃,讓人艷羨。」

「回頭等你家人來了,讓他們和大郎有個伴。」

賈平安回頭,「對了,我先收拾這個小崽子,晚些一起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