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買買買

正文卷

李元嬰覺得賈平安就是個瘋子。

但任務還是要完成的。

他儘力把淤塞的那一段畫的美一些,這是賈平安的要求。

「要讓人一看就想住在邊上。」

可還有設計。

他打開賈平安親手繪的設計圖,看著慘不忍睹的圖畫,不禁呻|吟一聲。

「這是樹?」

隨意的一豎就代表了樹木。

真的是不堪入目啊!

但邊上卻有備註:一豎代表樹木,點狀代表草……

這個法子真心不錯。

水流悠悠,碧草青青,垂柳依依……

木製的長椅、木桌……

鵝卵石堆積的小徑。

水邊的椅子……

「殿下,該歇息了。」

老管家貪污被拿下,如今在鄉下種地,據聞每天都在嚎哭,說是悔不當初。

新任管家蔡卡進來,憂心忡忡的看著李元嬰,「殿下,回封地吧。」

對於李元嬰而言,長安太危險了些。

「出去!」

李元嬰擺擺手。

當天明時,他看看自己的畫作,伸個懶腰,滿足的道:「本王果然是個天才。」

他去百騎把畫交給了賈平安。

「再畫一幅,隨後請了畫師來臨摹……」賈平安想了想:「十份!」

「你瘋了!」李元嬰覺得自己遇到了個瘋子。

「有問題?」賈平安微笑問道。

哥很好說話的,你有意見就提。

李元嬰看看他,嘟囔道:「沒問題,不過你要來作甚?」

「收藏。」賈平安很認真的道:「好生畫。」

「收藏?」李元嬰不禁有些歡喜。

賈平安隨後進宮。

「陛下,臣聽聞宮中也頗為艱難,臣……感同身受。」

李治冷冷的看著他,「你如何感同身受?」

呃!

賈平安想擠出一個難受的表情,但……

估摸著會比笑還難看。

罷了。

咱們還是直接進入正題吧。

「陛下,臣絞盡腦汁在想如何讓宮中能掙錢……」

賈平安看了李治一眼,見他木然,就知曉這個忽悠成不了。

但……

「陛下,臣覺著清明渠有問題。」

你終於提及了正事……是想請罪還是想哄騙朕?

李治冷笑道:「說。」

「陛下。」賈平安拿出了畫卷,衝著王忠良說道:「來兩個人。」

你這是在衝著咱說話?

王忠良想視而不見,但李治沒表態。

兩個內侍拉開了畫卷。

萬里江山吶!

賈平安差點就說錯了台詞,乾咳一聲後,修正了一下。

「陛下請看。」

「這是……」李治看了看,「這是清明渠?」

「陛下英明。」賈平安說著沒有營養的話,「陛下看看這條溝渠,原先這裡也是鳥語花香的地方,可自從多了權貴之後,這裡就漸漸淤塞,臭不可聞,別說是鳥,連老鼠都不肯來。」

可老鼠最喜歡這等臭烘烘的地方!

李治笑了笑,這等情緒化的表述他很喜歡,因為能看到臣子的立場。

「陛下,這等地方……陛下覺著宅子的價錢如何?」

「低。」聽去查探的內侍說,那地方臭不可聞,天知道在那些淤積之下有什麼鬼東西,有人說興許有無數屍骸。

想想就覺得那地方沒法住了。

「陛下英明。」

李治皺眉,若非是發現賈平安很熱情,他就要懷疑這個掃把星頌聖是套路和忽悠。

「陛下,臣在想,若是把這裡改造一番,陛下請看。」

賈平安指著畫卷說道:「疏通了清明渠,在邊上種植花草樹木,處處鳥語花香。陛下請看,這裡隔一段就有長椅和木桌,清晨在此漫步,興緻之處,便坐下,隨從煮茶,友人對弈……何等的愜意?」

「陛下看看這裡,曲徑通幽處,處處皆有小驚喜。」

「每日在此漫步半個時辰,俗話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可每日在臭烘烘的溝渠邊上,誰有興緻出來散步?」

「過日子是一種態度,行走在鳥語花香之間,行走在綠草茵茵的小徑之上,目光所及皆是翠綠。水波粼粼,婦人在搗衣,三三兩兩。孩童在邊上玩水,家人在喝罵喚歸。吸一口氣,滿是生機,還帶著水汽。陛下,俗世紛擾,人皆有進山休憩之心。可山在何處?山在心間。在此等地方便是山。此刻該吟一首詩……臣有了。」

賈平安踱步。

李治已經被他描述的環境給打動了。

但……作詩,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賈平安作詩,心中頗為期待。

傳聞賈平安作詩需八步,為何?

有人揣摩,此人其實六步就能成詩,但為了尊重前輩,也就是那位傳聞中七步成詩的曹子建,這才多走一步。

果然,八步之後,賈平安吟誦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有趣!

這等清新的詩久違了。

李治不禁微微頷首。

作為帝王,他整日在宮中操勞政事,心中也渴望能自由自在的出去轉悠。

但身不由己啊!

所以他也曾幻想那等愜意的田園生活,也曾幻想過自己不做皇帝,在山水間徜徉的日子,但……

身不由己啊!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好詩!

李治深吸一口氣,彷彿嗅到了稻花香,彷彿聽到蛙聲就在耳畔,他甚至想此刻就打個盹。

「可還有?」

人總是貪心的,聽到讓自己愜意的詩後,李治就想著能否還有。

但旋即他就笑了起來,「這等名篇,難為你能做出來。朕卻還奢望第二首,可見貪婪。罷了。」

王忠良雖然不懂詩,但依舊聽得很嗨皮。

賈平安想了想,「臣……又有了。」

詩是大蒜嗎?隨口就來。王忠良:「……」

李治……

這是強撐的吧,名篇來一首就不得了了,兩首,那第二首定然普通平庸。

想到這裡,他微微一笑。

少年人臉皮薄,就別揭穿了。

賈平安走了五步,止步。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名篇!

這絕對是名篇!

李治驚訝的看著賈平安。

這個少年竟然能連續作出兩首名篇來,一首比一首更讓人擊節叫好。

這人的才華是噴湧出來的嗎?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李治閉上眼睛,腦海里浮現了一個畫面:一場雨之後,山中寒冷,就像是深秋一般。明月透過松樹的枝葉映照在山間。清泉在山石上流淌……

他覺得渾身放鬆,登基以來的壓力和緊張都漸漸消散。

好的詩詞就有這等神奇的功效,能讓人身臨詩詞里描述的情景。

良久,他清醒過來,睜開眼睛一看,氣壞了!

賈平安正在打盹,身體一前一後的,眼瞅著要摔了,偏生又站穩了。

「咳咳!」

「陛下!」賈平安睜開眼睛,「臣這幾日夜夜冥思苦想,想到了個主意。」

「且說來朕聽。」李治覺得渾身放鬆,連腦子裡都是空蕩蕩的,就像是發獃的感覺。

「臣在想,若是畫里的成為現實,那該多好?」

李治點頭,「是啊!朕也想……咦!」

他看著賈平安,「你想做什麼?」

房地產啊大佬。

賈平安認真的道:「陛下,若是買幾套宅子如何?」

李治的腦海里電光火石般的閃過一個念頭:被騙了。

但這不是騙,而是主動給他送好處。

他看著賈平安,良久擺擺手,「去吧。」

皇帝竟然不參與?

賈平安覺得無所謂,但需要配合一下,「陛下,臣覺著一個月就能清淤完畢,若是不能……」

這少年要忽悠人了。

但他會如何忽悠?

李治點頭,「朕知道了。」

等他走後,李治去了後宮。

他先去了蕭淑妃那裡。

「陛下!」

蕭淑妃驚喜萬分,隨即就是訴苦,把武媚和王皇后說的十惡不赦。

李治心中膩歪,尋個借口去了王皇后那裡。

「陛下,那武媚……」

王皇后依舊如故。

李治尋個借口溜了。

朕好像作繭自縛了啊!

他最後去了武媚那裡。

「陛下怎地來了?」武媚看著很驚喜。

坐下後,武媚親自張羅煮茶,然後坐下,只是笑著說些閑事。

李治喝了一口茶,覺得很舒坦,「先前賈平安連續作了兩首詩,皆是名篇。」

那個小老弟有才,這個武媚知道,但連續兩首名篇顯然是太猛了。

武媚都為之震驚。

阿弟這般有才,什麼樣的小娘子才有資格做他的娘子?

「你在想什麼?」李治見她獃滯,就隨口問道。

武媚下意識的道:「他這般有才,哪家的小娘子才配得上他?臣妾有些發愁。」

李治不禁大笑。

「他不只是有才,先前還出了個主意……罷了,此事不說。」

李治很糾結。

他讓賈平安去解決清明渠淤塞的事兒,這是懲罰。他正在看戲,覺得真有趣。可一轉眼賈平安就尋到了辦法。

朕……有些憋屈難受啊!

隨後宮中傳來消息。

周醒歡喜的道:「王尚書,陛下震怒,說是一個月為期,若是那掃把星不能把清明渠清理好了,嚴懲。」

王琦歡喜,「好機會!」

柴令武也得了消息,他摟著一個女樂師大笑道:「你也有今日?哈哈哈哈!」

巴陵咬牙切齒的道:「此次定然要讓他再也無法翻身!」

可要怎麼做?

……

賈平安去尋了李勣。

「英國公,掙錢的事兒可想做做?」

隨後就是梁建方、蘇定方、崔氏……

朋友圈發動了。

但要怎麼做?

「清淤!」

賈平安出錢雇傭了大批民夫來清淤。

「嘿喲!」

「嘿喲!」

淤泥不斷被弄上來,臭氣熏天。

邊上的都是豪宅,此刻天氣熱了,淤泥的味道濃郁……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特娘的,就像是住在茅廁里,這沒法過了!」

一個權貴衝出了宅子,罵道:「要清理多久?」

工頭說道:「一月為期,不過淤泥要散去臭氣,估摸著得等秋天。」

卧槽!

這日子沒發過了。

權貴怒了,「這宅子還如何住人?」

「某覺著挺不錯的。」賈平安很是雲淡風輕。

「停下來!」權貴在威脅。

「這是陛下之令。」

「可陛下也不能讓某一家子住茅廁!」

權貴火了,「要麼你把宅子買了,要麼就別想動!」

他一揮手,數十豪奴腆著肚子出來了。

邊上的宅子的主人都出來了。

「大快人心吶!」

「這地方早就不能住了,每逢夏季蚊蟲多不勝數,夜裡都沒法睡了。」

「某想賣了宅子,可沒人買,都說太臭,蚊蟲太多。」

眾人在看熱鬧。

那邊在對峙,賈平安明顯的萎了。

「買!」

他咬牙切齒的道:「多少錢,某買了。」

我去!

真買?

那些房主都動心了。

這地方堪稱是臭不可聞,但凡有別業的都搬走了。剩下的在咆哮,可毛用沒有。

「某也不坑你。」權貴很光棍的道:「這裡的宅子如今不值錢,多少就是多少。」

雙方開始商議。

賈平安也很耿直的道:「最低價,否則某寧可去西南。」

雙方交割,權貴一家子歡天喜地的搬走了。

這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第二家很快出現,依舊是鬧騰阻攔施工。

「買!」

賈平安掙錢了,這大夥兒都知道,長安食堂就像是聚寶盆,每月能掙到的錢讓人眼紅。

但他能買幾套?

王琦得了消息,召集了人議事。

「那邊住人容易生病。」

王琦冷笑道:「什麼蚊蟲,什麼臭味,只要把河渠清理乾淨了,保證屁事沒有。可那裡邪氣,經常有人犯病,所以好些人家都搬走了,誰買那宅子誰後悔。」

周醒笑道:「那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如何讓那些人鬧起來,若是賈平安買宅子,他沒那麼多錢。可他不買,那些人會阻撓清淤,他坐蠟了。」

王琦心中歡喜,覺得周醒也難得的眉清目秀。

「如此,記得咱們的人住在那的也不少,叫他們發動起來。」王琦一拍案幾,「某要看到那掃把星絕望的模樣!」

陳二娘走了出去,覺得有些茫然。

柴令武那邊也在發動。

「但凡認識的都去鼓噪起來。」他笑吟吟的道:「大張旗鼓的去做。」

王悅榮覺得有些憋悶。

那個少年邪氣滿滿的模樣又在腦海里出現了。

她下意識的道:「郎君,就怕引人注目。」

柴令武擺擺手,「你去煮茶來。」

這是要讓她迴避。

等王悅榮走後,柴令武肅然道:「那事已經開始了,信使已經出發……」

巴陵有些鬱郁,「可若是此次大張旗鼓,怕是會驚動了皇帝和那些人。」

「就是要驚動他們。」柴令武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猙獰,「如此他們都盯著此事,自然會鬆懈,正好方便了咱們。」

巴陵歡喜的道:「這麼說來,那掃把星還是咱們的福星?」

「正是。」柴令武也頗為歡喜,「這是個機會,一旦鬧騰起來,高陽會入局。你那個妹妹對掃把星頗為看重,若是賈平安被趕到那些瘴癘之地去,她定然會發狂,這更是咱們的好處。還有李勣他們也會動起來,如此……朝堂就有些亂了,誰還會管咱們?」

巴陵靠在他的肩頭,放鬆的道:「郎君果真睿智。」

柴令武定定的看著前方的一幅字,「阿耶和阿娘何等的英雄?沒有阿娘當年的廝殺籌謀,大唐……哪來的大唐?」

巴陵嘆道:「是啊!」

平陽公主堪稱是李唐立國的大功臣,前期若是沒有她,大唐能否立國都是個問題。

而柴紹更是名將,為大唐江山立下了赫赫戰功。

「可你看看阿耶和阿娘得了什麼?」柴令武咬牙切齒的道:「看看長孫無忌,他的功勞連阿耶阿娘的手指頭都比不過,可卻權傾朝野。都是親戚,為何厚此薄彼?」

巴陵靠在他的肩頭,默然不說話。

……

「這地方沒法住了,你若是不買房,咱們也不動手,只是這事兒誰敢幹?」

一群權貴聚集在一起的能量不小,至少工頭和那些民夫都怕了。

大夥兒把工具一丟……

「都別幹了,這是貴人們的事,和咱們沒關係。」

一個男子在民夫中串聯,晚些回去尋到了杜賀。

「給,這是報酬,記著晚些還得鼓動他們努力幹活。」

「是。」

那邊的賈平安看似坐蠟了。

「某沒那麼多錢!」

「這和咱們有何關係?要不等冬日再動工吧,冬日動工不怎麼臭。」

這個建議合情合理,可大夥兒都知曉皇帝只給了賈平安一個月的時間,別說是冬日,等到盛夏都不行。

賈平安咬牙切齒的回去。

有心人發現他去了梁建方家,接著是李家……

隨後馬車拉著一車車的錢財來了。

「賈平安要瘋了。」

長安城裡在瘋傳著掃把星瘋了的消息。

他瘋狂的到處借錢買下了那個地段的宅子,堪稱是負債纍纍。

有人說這是掃把星的命運,該他倒霉了。

也有人說這是有人整他,皇帝還是幫凶。

高陽來的很是氣勢磅礴。

「還差多少?」高陽握著小皮鞭,就像女王般的傲嬌。

「很多。」賈平安就像吃軟飯的,有些沮喪。

「我出了。」

高陽如今財大氣粗,一出手就讓人眼紅。

買!買!買!

賈平安臉色陰沉。

王琦在大笑,做針線越發的少了。

柴令武在籌備大事,閑暇關注了一番,就摟著幾個樂師作樂。

直至第一股清澈的渠水流淌過去……

這時才將過了半個月。

而後邊上有人施工,在水渠邊移栽花草樹木,修建小景點,弄些桌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