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煉看了天璣一眼，幽幽道：「反應太慢了，和本官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還沒有提升你的反應速度？這麼容易就被周圍的事情影響，天璣，這樣可不行啊！」
「這樣下去，你真的再也沒機會欺騙我了。」
天璣：「……」
天璣無話可說了。
什麼話都被沈煉給說了。
而且她也知道，她真的什麼都騙不過沈煉，現在再解釋，反而更可笑了。
所以，就當個安靜的美男子吧。
沈煉見天璣不說話，笑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周圍人多，說太多話，容易露餡。
他就這樣，跟著這些百姓一路前行。
過了能有兩條街，終於停了下來。
一到那裡，他就發現很多百姓都跪在那裡，不斷的磕著頭。
而在他們的前方，則是一尊巨大的雕像。
這雕像能有一丈高，通體黑色，看起來似乎是由一塊巨大的石頭雕刻而成的。
而這雕像，此時正有一小半被埋在土裡，另一半露在外面。
雕像雕的是一個女子，這個女子身段玲瓏，面容秀美，此時正溫柔的看向前方，別說……還真的有種母儀天下的感覺。
「天璣，見過這雕像嗎？」沈煉問道。
天璣撞皺著眉頭看了一會，旋即搖了搖頭：「沒見過，完全沒印象。」
「那這雕像的樣貌，有沒有見過？是不是根據你的北斗會某個人的長相雕刻的？」
沈煉說道：「這樣具象的雕像，絕對不會是無端瞎雕的，就算沒有這個人，也肯定參考了某個或者某些人的，否則絕不能雕成這個樣子。」
…………
「所以你有沒有什麼想法？感到熟悉？」
「不需要全貌熟悉，可以是某一個細節，比如眼睛，比如鼻子，都可以。」
天璣目光看了前方的雕像，看了好一會。
然後她皺了皺眉頭，沉默片刻，再度搖頭。
「還是沒有印象。」
沈煉看了天璣一眼，眯著眼睛想了想，搖了搖頭。
他相信，天璣不可能完全一無所知。
可天璣刻意隱瞞著，沈煉也沒辦法。
他沒有讀心術，就算洞察力驚人，也不可能什麼都察覺到。
沈煉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
隨著他的調查，總是可以調查的清楚的。
而他現在，就是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天地娘娘顯靈，究竟是怎麼回事。
沈煉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走到了一側街邊。
因為這些人群，都是那什麼北斗娘娘的信眾。
此刻看到這座黑色的雕像時，全都直接跪了下去，進行著祈禱。
所以沈煉若是還站在那裡，其他人都跪下，只有他一個人站著，那他未免太顯眼，也太特殊了。
所以沈煉趁此機會，直接來到了街邊，街邊還有不少人指指點點，並未和那些信眾一樣跪拜，這讓沈煉也就不是那般明顯了。
很顯然，任何一個宗教，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信服。
終究還是有人不信的。
「北斗娘娘顯靈了！」
而在這時，一道呼聲忽然響了起來。
眾人都循聲望去。
沈煉也看了過去。
便見在那雕像一側，站著一個身著日月道袍的男子，正神神顛顛的向那雕像唱和著什麼。
過了片刻，他忽然轉過身，面向跪地的信徒，大聲道：「北斗娘娘感受到了大家的虔誠，感受到了大家的信念，即將進行顯靈！」
「而在北斗娘娘顯靈的那一刻，信中的希望，也是最容易被北斗娘娘感知到，並且實現的機會！」
「所以大家一定要虔誠，一定不要心懷雜念，帶著一顆虔誠的心，祈禱北斗娘娘的眷顧！」
那些信眾們此時都彷彿是被洗腦了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跪地磕頭，喊著：「求北斗娘娘顯靈！」
終於，似乎是真的感受到了信眾的信念。
那黑色的雕像，在此時，忽然動了一下！
沒錯，沒有任何人觸碰它，它自己動了一下。
這一幕，被所有信眾都看在了眼中。
霎時間，這些信眾都頓時更加狂熱了起來。
「娘娘顯靈了！」
「娘娘保佑！」
「求娘娘保佑！」
信眾們大聲呼喊。
而那北斗娘娘的雕像，似乎真的聽到了信眾們的話，竟然越來越高了起來。
不……不是雕像變高了。
而是原本埋在地上的雕像，此時，竟然自動的從土地里向上掙脫。
那樣子，彷彿是要衝出土地一般。
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信眾們，信眾們愈發的狂熱。
就算是一開始在一旁看熱鬧的百姓們，看到這一幕，也都直接跪了下去，同樣開始祈禱。
沈煉等人在一旁，清楚的看到了這一幕。
這一刻，巳蛇等人也都被震驚了起來。
巳蛇忍不住說道：「當真顯靈了？」
天璣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而沈煉，卻是嗤笑一聲。
「顯靈？有意思！」
他扭頭看向天璣，見天璣眉頭緊鎖，問道：「看出來是什麼把戲了嗎？」
「把戲？」巳蛇一怔。
沈煉笑道：「你還真以為是什麼天地娘娘顯靈啊？」
巳蛇皺著眉頭，還是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看的十分清楚。
那巨大的雕像附近，根本就沒有人，所以不存在被人觸碰導致的拔高。
而且那雕塑一看就知道十分沉重，這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抬動的。
所以現在他真的很不理解，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雕像就能自己動。
「天璣，給巳蛇解釋一下？」沈煉向天璣說道。
天璣皺了下眉頭，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應該是石像下面埋了什麼東西。」
「埋了什麼東西？」巳蛇一怔。
沈煉笑著說道：「可能是豆子之類的東西，這些東西只要加水，就會自動出芽。」
「千萬不要小看了豆芽，大自然的力量是偉大的，這些小豆芽的力量也是十分恐怖的。」
「並且豆子發芽，只要溫度適宜，完全是可以估算出來什麼時候會迅速發芽，大面積發芽的。」
「所以，只需要提前將豆子埋在了石像下，然後定時澆水，計算好了時間，再將信眾叫過來，自然……」
沈煉看著眼前這虔誠的一幕，似笑非笑道：「自然……就可以看到這所謂的天地娘娘顯靈了。」
巳蛇聽到沈煉的解釋，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少爺，我差點就被騙了。」
沈煉笑了笑：「不明白的人，被騙太容易了，瞧瞧這麼多信眾，估計都是一遍又一遍被這樣欺騙的，最終就徹底信仰了。」
他瞥了一眼一旁的天璣，說道：「怎麼不見你們北斗會在大唐也這樣忽悠人呢？」
天璣這次倒是開口了。
她說道：「大唐和南詔不同，大唐有幾千年的文化傳承，有自己的精神傳承，而這樣的人，是最難信仰什麼的。」
「可南詔不同，南詔建國時間尚短，文化早已中斷，百姓沒有文化與精神傳承，需要一些信仰來活著，所以自然在南詔，宣揚這些很有效果。」
「但在大唐，這一招是行不通的，甚至不僅是行不通，若是這樣做了，反而會被官府捉拿，得不償失。」
沈煉笑著點了點頭。
的確，大唐和南詔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國家。
大唐有著諸子百家的文化傳承，有儒道法的教導，有一代又一代能人志士的堅守，就算是最普通的百姓，沒有讀過書，可他們骨子裡的東西，卻是不會變的。
這些，便是那些所謂宗教最為無可奈何的地方。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而大唐，真的無縫。
精神，傳承，文化，有時就是最強大的武裝！
沈煉說道：「這就是沒有傳承的悲哀啊！」
巳蛇默然。
天璣也不沉默不語。
漸漸地，北斗娘娘的雕塑不再動了。
最前方那個身著日月道袍的男子張開雙臂，說道：「我們想要讓願望實現，一定要讓北斗娘娘感受到我們的虔誠，所以現在為了北斗娘娘，奉獻自己的一切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有同樣穿著的人，帶著一個個箱子走進了信徒中。
然後便見這些信徒紛紛慷慨解囊，將自己身上帶著的所有好東西，都放到了箱子里。
沈煉看著這一幕，眉毛微微挑起，似笑非笑道：「你們北斗會斂財還真有一手，這可比做生意什麼的簡單多了，沒有成本，不用多做準備，直接就跟撿錢一樣。」
「偏偏你們得到了這麼多錢財，這些信徒還要感謝你們！」
「不得了，真的不得了！」
天璣撇了撇嘴，說道：「從普通百姓手中騙取錢財，我不喜歡。」
「若是我，我只會從富商豪紳，或者乾脆朝廷里掠奪錢財，而不會欺騙這些本就生活不好的普通百姓！」
沈煉嘖嘖稱奇：「沒想到你還有這種高尚的想法呢，本官都快要被你感動了。」
天璣平靜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秦文遠，我雖是女兒身，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一套原則。」
沈煉笑了笑。
他能判斷的出來，天璣現在沒有說謊。
也就表明天璣真的是這樣想的。
這就有意思了。
看來天璣，還真的是一個有原則的壞人？
而且她對這種騙取百姓錢財的做法很不屑，剛剛嘴也撇著，這是否表明，他曾經反對過這種做法？
可最終卻是沒有成功？
那這，是她與北斗會的矛盾之一？
也是兩者決裂的矛盾之一？
沈煉眯了眯眼睛，心中思索著，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分毫。
他說道：「行了，好戲也看了，我們回去吧。」
說著，他就轉身走去。
「沈煉。」
這時，天璣追了過來，說道：「你就不想阻止他們欺騙百姓？」
沈煉笑了：「又不是我大唐的百姓，我管他們幹什麼？」
「而且這裡可是南詔，是敵國，你讓我阻止他們……這是巴不得我被發現，然後陷入困境？」
天璣皺了下眉頭。
想說些什麼，可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開口。
沈煉看了天璣一眼，笑了笑，說道：「不過本官對這北斗會弄成的宗教，還真的有些興趣。」
「所以，天璣……」
沈煉發出了邀請：「有興趣今夜陪本官夜探一下北斗觀嗎？」
北斗觀，便是這所謂北斗娘娘所在的地方。
而北斗觀，聽起來比較像是道家的道觀。
可實際上，北斗觀與道家的道觀一點關係都沒有。
道家的道觀源於中原大地上的諸多神話，是傳承了幾千年的一種文化信仰，算是土生土長起來的對美好的信仰。
可北斗觀的北斗娘娘，則是如無根之浮萍，完全被削你偽造出來的，是邪佞。
不過兩者的讓信眾朝拜的地方都有一個觀字，而且北斗觀的人穿的是日月道袍，和傳統道袍略有相似，要是不是很懂的人，倒是很容易混淆兩者，以為北斗觀是道觀的一種。
可實際上，兩者毫無一點關連。
沈煉心中甚至懷疑，北斗觀的創造者，也就是北辰，或者其他的星辰者，是參考或者乾脆說就是抄襲道教的想法，所仿製出來的偽造品。
天璣聽到沈煉的話，不由看向沈煉，蹙眉道：「你要夜探北斗觀？為什麼？」
沈煉笑著說道：「好奇啊。難道你不好奇嗎？」
「這北斗觀真的只是北斗觀單純斂財的工具？還是說，有其他的秘密？」
「而且北斗觀是北斗會唯一在明面上的東西，或許我們能從天地觀里找到一些北斗會的秘密。」
「所以，無論哪個原因，這北斗觀，本官都必須要查一次。」
「怎麼樣？想不想一起去瞧瞧？」
沈煉向天璣發起了邀請。
其實他原本是不想帶天璣的，畢竟夜看北斗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天璣這個心思詭詐的人，萬一在北斗觀里搞事情，也許就會破壞自己的計畫，甚至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可在今天看到天璣厭惡反感北斗觀斂財時，沈煉忽然改變了主意。
天璣的確有其不可告人的陰險算計，但在一些地方上，他卻和自己還是有些共同之處的。
所以，沈煉改變了想法，想看看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當然，他不可能一點也不防備，他做足了準備，就算天璣到時候搞事情，他也能安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