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扶蘇與蒙恬心生間隙,李斯奸計得逞

正文卷

「長公子莫非忘了大秦的地下商隊?」

面對扶蘇詢問匈奴王庭位置的事,王離神秘兮兮的笑道;

「公子昊通過大秦的地下商隊,向匈奴暗中輸送了一批又一批的六國舊裝備,與匈奴各部落聯繫緊密,想要打聽他們的王庭所在,簡直易如反掌。」

「這」

扶蘇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

自己小老弟倒賣『軍火』的事,他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匪夷所思。

按理來說,倒賣『軍火』到國外是犯法的,相當於通敵賣國,但自己小老弟居然說服了父皇,簡直就是離譜。

不過,如今聽王離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點物超所值。

畢竟大秦的軍備一直在更新,那些六國舊裝備,對大秦軍人的威脅越來越小。

特別是現在最新鍛造出來的鋼製盔甲,別說六國舊裝備,就是秦國最強的弩箭,都射不穿。

如此代差,似乎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既然這樣,你且說說你的計畫,盡量詳細一些。」扶蘇正襟危坐。

王離又接著道:「前幾天,蒙德給我寫信,說陛下和公子昊已經從南海回來了,但是咸陽的情況好像不太妙,依照他的推測,咸陽應該有什麼大事發生!」

「為避免長公子在此事中波及,我與大將軍商量,先讓長公子以清剿匈奴王庭之由,遠離九原,等咸陽大局穩定之後,再回來!」

「這怎麼能行?」

扶蘇皺眉,似乎有些不情願:「父皇既然派特使來傳旨,那就是君命,哪有臣子違抗君命的?」

「可是.」

王離有些糾結的看了眼蒙恬,又試探著說道:「萬一那聖旨不是陛下的命令呢?」

「哪有那麼多萬一?」

扶蘇笑了:「你的意思是,我父皇的聖旨有假?」

「先不說聖旨是否有假,就說這特使,長公子應該知道,負責傳旨的人一般都是公車司馬,而公車司馬,隸屬衛尉,在咸陽是機要職位;

衛尉楊端和乃秦軍大將改任,後來卸任了一段時間,由韓信代任衛尉之職,可不管是楊端和,還是韓信,他們在任之時,都沒有動過衛尉官吏,也就是說,公車司馬的官吏,一直都是固定的;

而我與大將軍,經常與衛尉打交道,自然認識衛尉府的公車司馬,可如今,這位傳旨的公車司馬,我與大將軍皆不認識,何其怪哉?」

「這有什麼?咸陽不是在施行科舉考試嗎?說不定這新任的公車司馬,就是考核入仕的!」

「不可能!」

王離斷然否定道:「科舉考核入仕的官吏,一般都是從縣衙,或者無關緊要的小吏開始任職的,這樣重要的職位,怎麼可能讓一個新入職的人擔任?」

「那依王將軍之見,此人與聖旨有何關連?」扶蘇沉聲道。

王離想了想,道:「陛下用人,若無大罪,斷不可突兀罷黜。今日這個特使,肯定有蹊蹺!」

「不過。」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我與大將軍商量出一策:立即拘押這個特使,由末將率軍五萬,秘密從涇水進入中山,伺機而動;

若咸陽真有異常,且太子之位並非長公子或公子昊,便由大將軍領五萬飛騎南下,包圍咸陽,請求面見陛下,擁立長公子即位!」

「若咸陽無異常呢,你們又當如何?」扶蘇面無表情的詢問。

「若咸陽無異常.」

王離沉吟片刻,鄭重其事道:「我與大將軍甘願受罪!」

「荒唐——!」

扶蘇怒髮衝冠,猛拍桌案:「為了我的皇位,蒙氏、王氏懼滅,簡直豈有此理!」

「公子,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此間關要,當以大局為重!」

蒙恬拱手正色道。

王離小心翼翼地補充道:「我說的甘願受罪,只是萬一」

「又是萬一!什麼都是萬一!你們是拿自己家人的命開玩笑嗎?憑什麼你們的決斷,就讓你們的家人遭遇無妄之災?!」扶蘇已經怒的滿臉通紅,連頭頂濕漉漉的頭髮都被怒火蒸幹了。

蒙恬聞言,不禁老淚縱橫:「難道聖旨有問題,長公子寧願束手待斃嗎?」

「大將軍」

扶蘇也哽咽了:「我與父皇的間隙才剛剛消磨,父皇也看到了我在九原的努力,我不想再讓父皇失望了,而且,我也志不在皇位;

大將軍與我父皇相伴數十年,既是君臣,也是好友,豈能因為扶蘇而兵戎相見!

老將軍與通武侯,為大秦統一六國立下了汗馬功勞,本該安度晚年,享享清福,難道因為扶蘇,要他們晚節不保?

王離可是王家的獨苗啊!

扶蘇豈能為了一己私慾,讓王家絕後!?」

說完,眼淚不禁滾滾流下,痛徹心脾,伏案大哭。

「這」

王離見狀,頓時手足無措,扭頭看了眼蒙恬,抱著扶蘇哭成一團。

蒙恬長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次日清晨,扶蘇穿戴整齊的走出了房門,來到九原將軍幕府。

從他憔悴且紅潤的眼中不難看出,他昨夜肯定沒有睡好。

但是,沒睡好的,也不止他一個人。

王離同樣一臉疲態的出現在幕府衙門,打著哈欠,顯得十分沒有精神。

「王離,你有看到大將軍嗎?」扶蘇來到王離身邊,輕聲說道:「特使宣讀皇帝的聖旨,大將軍若不到,於禮不合!」

「來人!」

王離聽到扶蘇的話,沒有多說,直接將蒙恬的護衛司馬叫了過來,沉聲道:「大將軍何在?」

「這」

護衛司馬面露遲疑之色。

扶蘇臉色一板,低喝道:「有什麼就說,吞吞吐吐作甚?!」

「回回長公子,大將軍還在榻上沉睡!」護衛司馬小心翼翼地拱手。

扶蘇和王離對視一眼,皆露出詫異的表情。

他們與蒙恬相處的這段時間,從未見過蒙恬雞鳴還在榻上的時候。

「說,昨晚發生了何事?」

「回長公子,大將軍昨夜回來,獨自在房中飲酒,醉得不省人事,後來末將扶他上榻的時候,還隱隱感覺他額頭有些發燙」

「混賬!你怎麼不早說!」

王離聞言,一把抓起護衛司馬,就要教訓他。

這時,一旁的扶蘇連忙攔住他,下令道:「快去通知大秦醫館的醫生!」

「諾!」

護衛司馬面帶哀求的應諾一聲,王離憤憤的將他推開,然後徑自衝出幕府衙門。

扶蘇深感不安,也跟著王離去了。

沒過多久,他們便出現在了蒙恬的房門外,等待大秦醫館的醫生診治蒙恬。

這是咸陽大秦醫館在九原城開的分館,也是大秦為數不多的分館。

裡面的醫生,都是從咸陽大秦醫館調來的,醫術並不遜色於宮中御醫。

可是,就在大秦醫館的醫生來到蒙恬房中為蒙恬診治的時候,蒙恬卻突然醒了。

「走吧!」

蒙恬從榻上醒來的第一句,並不是對醫生說的,而是對門外的扶蘇二人說的。

他也沒詢問扶蘇二人的來意,就草草洗漱之後,大步出了房門。

扶蘇二人對視一眼,不禁有些尷尬,卻又無話可說,只對那名護衛司馬遞了個眼神,讓他好好看住蒙恬,別讓他出什麼意外。

當護衛司馬領著幾名士兵趕來照料蒙恬的時候,素來愛兵如子的蒙大將軍,罕見的對他們拳打腳踢,怒喝出聲:「老夫一生戎馬,從不畏懼死亡!何畏幾壺酒?滾!都給老夫滾!」

眾士兵聞言,一片唏噓,連忙讓開身形。

「哎!」

扶蘇見狀,搖頭嘆息一聲,眼淚再次涓涓流下。

王離無話可說,卻隱隱有點想念自己好兄弟趙昊。

若是趙昊在這裡,肯定不會讓自己這麼鬱悶,且憋屈。

當驛館令迎接扶蘇等人進入驛館的時候,擔任特使的李福,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昨日見蒙恬那麼冷落自己,李福已經感覺不妙了。

在這虎狼之師中,蒙恬殺他跟殺一隻螞蟻那麼簡單。

李福既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理直氣壯的宣讀詔書,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三人,等待他們先開口。

其實,李福只是李斯府邸里的一名管家。

之所以被李斯提任為新的公車司馬,主要是這份詔書無足輕重,且沒有任何意義。

當然,這只是詔書的內容。

除了詔書的內容,李斯對李福的交代,主要是離間扶蘇和蒙恬,以便後續他跟趙高斟酌,如何處理扶蘇和蒙恬。

畢竟扶蘇和蒙恬手中有三十萬長城軍團,稍微處理不慎,很有可能釀成大禍。

所以,為了穩妥起見,李斯先派李福來離間他們,再進行下一步計畫。

可現在這種情況,李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別說離間扶蘇和蒙恬,他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

似乎感受到了氣氛的凝重,扶蘇微微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貴使不遠千里來九原宣旨,想必我父皇是有緊急之事交代吧?」

「這」

李福先是一愣,而後看向扶蘇溫暖和煦的笑容,不由心頭大定,壯著膽子站起來,躬身行禮道;

「監軍長公子與大將軍當面,在下多有失禮,還望海涵,在下李福,深為景仰!」

說著,又轉身朝王離行禮:「老將軍與通武侯勞苦功高,在下也深感佩服,見過王離將軍!」

李福臨行前,李斯就一再叮囑他,依據法度,特使不知詔書內容,得禮數周到後,再當眾宣讀詔書。

扶蘇見李福彬彬有禮,心中對這個陌生的特使並不厭惡,也笑著回了一禮,道:」特使可以宣詔了!」

「諾!」

李福恭敬應諾一聲,便彎聲開啟書案上的銅匣,捧出詔書,高聲念誦了起來:

「朕東巡天下,制六國復辟,懲不法之徒,勞國事以安秦政;

今從南海返回咸陽,悉知蒙恬、扶蘇請奏匈奴兵事,感慨近年戰事頻繁,老秦人生存不易,且南海戰事剛剛平息,舉國不宜再開大戰;

而北疆目下,當以防守為主,清理邊患為輔。

故此,著李斯曉諭九原幕府,蒙恬主理九原軍政,扶蘇從旁協助,莫回咸陽,此乃大局也!」

「嗯?」

扶蘇三人聞言,不由大感詫異。

這份聖旨跟他們之前預料的,簡直天差地別.好像說了,又好像沒說。

他們之前確實向始皇帝請奏過出兵事宜,因為那時候匈奴與大月氏聯合出兵進犯長城,讓他們大為惱火,想跟匈奴與大月氏聯軍決一雌雄。

然而,後來大月氏與匈奴舊仇復燃,分道揚鑣,聯軍不攻自破,始皇帝也久久沒回他們消息,他們便放棄了出兵的打算。

沒想到,一個多月前的事情,現在才得到批複,而且還是以聖旨的形式批複,簡直出乎意料。

眼見扶蘇三人再次陷入沉默,李福下意識將頭壓得很低,不去看他們的表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扶蘇才語氣古怪的開口詢問:「這,這真是我父皇的旨意?」

「回長公子,這確實是陛下的旨意,您可以親自查看,上面有加蓋玉璽.」李福雙手捧著聖旨,呈到扶蘇面前。

「這」

扶蘇遲疑了一下,扭頭看向蒙恬。

只見蒙恬的臉色極具變化著,時而困惑木然,時而眉頭緊鎖,終於大手一伸,從李福手中奪過聖旨,仔細查看。

玉璽印是真的,筆記也是皇帝的筆記,只是這聖旨的內容,怎麼感覺有些不對?

特別是『莫回咸陽』四個字,好像陛下知道他們會回咸陽一般!

這怎麼可能?

陛下雖然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但也不是神人,怎麼可能事先知道他們會回咸陽?

不行!如此有蹊蹺的詔書,自己一定要南下咸陽面見陛下!

「敢問大將軍,有何見教?」李福不卑不亢的詢問道。

「老夫要與特使一起回咸陽,面見陛下!」

「依據法度,大將軍自是有權面見陛下,但是」

說著,李福話鋒一轉,神色肅然的道:「大將軍也聽到了,陛下聖旨已經明確了,大將軍與長公子,此時不宜回咸陽!」

「好個不宜回咸陽!」

蒙恬面色肅殺:「本將深得陛下器重,掌管三十萬大軍,今有國事面見陛下,一份聖旨,何阻我蒙恬?!」

「大將軍之意,是要亂命?」李福冷冷一笑。

「亂命又」

「夠了!」

蒙恬的話音還未落下,扶蘇就近乎咆哮一般打斷了蒙恬,怒道:「大將軍不可再胡言亂語!」

「長公子」

蒙恬捧起詔書,張了張嘴,卻沒有再說下去。

扶蘇余怒未消的喘了口氣,伸手拿過詔書,朝王離冷冷道:「好好安頓特使,晚上設宴款待,不可無禮!」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驛館。

期間再也沒跟蒙恬、王離多說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