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年輕人的衝突
處在幽冥之中，所有一切都像死了一般。空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風，具有鑽透和屠殺力，扼殺一切，又將一切拘束著，讓人覺得不舒服。踩到地上的泥土有種深入骨髓的斷裂聲，把聲音折斷，把萬物和人心都變成冰。
秦小贏抓來了那隻鬼。
若是在尋常，隊伍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將這隻鬼不費力的消滅。但現在，卻只有秦小贏有這種能力。
那隻孤鬼身上被貼了符，此刻如小雞一樣乖乖聽話。
他渾身顫抖著望向諸多隻眼睛，不知自己的命運會是如何。
他一張口，吐露出怪異的音節，讓眾人不明所以。
所有人都看向秦小贏。
「他在說什麼？」左小微問。
「我又不是鬼，我哪裡知道他在說什麼。」秦小贏不覺得自己要懂鬼說什麼。
左小微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笑道：「我以為你什麼都會呢。」
「我也是個人好么。」秦小贏沒好氣說道。「什麼都會，那要多神才行。」
這時候，才知道會一門外語是多麼的重要。
「我懂一些。」侯慕白說道。
「哎，看不出來啊，你怎麼會懂？」秦小贏問。這鬼語應該很難才學是。
「你們這隊伍中，總要有一個翻譯。葉大早就想到了，所以才找我來。」侯慕白說道。「書生么，總要多學些沒用的知識。」侯慕白自嘲。他同樣發出怪異的音節，讓那隻孤鬼瞬間有了傾訴的衝動，嘰里呱啦又說了一堆。
半晌，侯慕白點點頭，對那鬼說道：「可以了。」
然後轉身對眾人說道：「情況可能比我們想的還要複雜一些。」
「說說看。」秦小贏有些好奇，這鬼能說什麼。
「這野鬼說，這幽冥以背陰山為界，被三個強大的國家搶佔。」
「國家？」秦小贏注意到這當中此語的怪異。「鬼也有國家？」
「自然。」
「厭火國、秦國、丹朱國。這三國連年交戰，只為爭奪從人間而來的鬼魂。」
「啊？」眾人覺得這幽冥和人間也無甚差別啊。
「那他為何躲在這裡？」秦小贏問。
「這就涉及到三國為何交戰了。亡魂身上有一種『冥火』，可以當做在幽冥中的貨幣使用。所以哪個國家擁有的『冥火』越多，那麼這個國家就會越強盛。但從鬼魂身上抽取的『冥火』可以視同生命力，若沒有冥火，鬼魂便有兩種下場，一種是魂飛魄散，一種是不入輪迴。這鬼因為害怕被抽空身上的『冥火』，失去靈識，所以就躲在這山上了。這山被視為禁地，所以一般都不會有人來。」
「這裡為何會被視為禁地？」左小微問。
「他不知道。」侯慕白說道。
「那他知道背陰山那邊的情況嗎？」秦小贏接著問。
「他說這幾年，時常能在這山上看到背陰山那邊亮起巨大的冥火煙花，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沉默下來。
本來他們以為這一趟旅程會是想當輕鬆的，可是突如其來的情報卻讓他們進退兩難。
「要不，我們在這裡召喚傳送陣？」趙三思提議道。
「不行。」王小藝持反對意見。這等於是說他們來這裡什麼都沒做，就要讓那些高手來幫助他們。他們的任務，是去背陰山那邊的森羅殿查探情況。
「可是，我們現在什麼都做不了。」趙三思有些氣憤，他有些厭煩該死的環境。
「做不了什麼，我們就想辦法去做。」孫無極說道。「我對他說的『冥火』有些意思，讓他拿出點來。」
「你要這東西做什麼？」王小藝不解。
「反正無聊，拿來研究一下總是好的，你們說呢？」孫無極環視眾人。
「我同意。」左小微表態。
「我無所謂。」多摩羅跟這些人尿不到一個壺裡，自然不支持也不反對。
「阿彌陀佛。」照世明鏡還記著孫無極當時搶先出手攻擊化魔秦小贏的事，對他的提議不太感冒。
子夏點頭：「可以一試。」
眾人看向秦小贏。
「好。」秦小贏點頭。他對侯慕白說道：「侯兄，讓他交點出來，要不我就自己動手了。」
侯慕白又嘰里呱啦對那鬼說了幾句。那鬼無奈，舍痛交出一點【冥火】，雙手奉給秦小贏。
說是冥火，其實卻如藍水晶一般晶瑩剔透。小小一顆，裡面似乎有氣息流轉。
孫無極從野鬼手中一把奪過那冥火，不由分說咽進肚子里。
「你這是做什麼？」左小微皺眉，這孫無極也太粗魯了些。
誰知服下那冥火，孫無極大笑一聲，以道指點中那野鬼的額頭。那野鬼一臉驚恐的化為塵埃，四周跌落十數顆冥火晶體。
「！！！！」眾人一臉震驚的看向孫無極。
「果如我所料，這冥火便是我們恢複道元的關鍵！」孫無極得意大笑，更是挑釁一般望向秦小贏。
秦小贏只是冷眼，毫不示弱的回望向孫無極。
「諾，你們都別愣著啊，趕緊一人一個拿來吃啊。」孫無極指著地上的冥火晶體。
「為什麼殺他？」照世明鏡這暴脾氣可受不了對方這等狠辣作風，直接質問道。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他對我們有用啊。難道你們不想恢複功力嗎？」孫無極絲毫沒覺得自己犯了眾怒。
「好不要臉！」子夏更是毫不留情怒斥。「那可是一條生命！」
「什麼生命，不過是一個無主野鬼罷了，殺了便殺了，有什麼打緊？」孫無極振振有詞：「現下，我們難道不應該以自保為前提嗎？」
「我師兄是為了大家著想才如此做的。」趙三思拿起地上的冥火晶，放到嘴中，沒過一會，果然就恢複了半成功力。
左小微看看秦小贏等人，又看看孫無極，心下猶豫，說道：「下次出手，總要徵得大家同意才是。」說完，便去取了一顆，皺眉吞下。
王小藝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吃，看向左小微，左小微沖他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去取。
「我就不吃了。」多摩羅吃這冥火晶，總覺得與吃人差不多。
「我也不吃。」照世明鏡說道。
「不吃，誰愛吃誰吃！」子夏覺得反胃。
「你們不吃拉倒，最後別後悔！」趙三思想再去取那剩下的冥火藍晶，誰料秦小贏比他更快一步，竟是將所有藍晶抄在手中。
「我讓你動了嗎？」秦小贏冷冷道。
子夏看秦小贏這樣子，知道他動了真怒。
「你什麼意思？」趙三思反問。
「鬼是我抓的，吃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問問我的意見嗎？」秦小贏反問。
「偽君子，不過是想自己獨吞罷了。」孫無極怒笑：「放心，等再碰到鬼，我們幾個人聯手，就用不著你出手了。」
見氣氛有些緊張，左小微說道：「大家還是要團結一致，畢竟我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秦小贏說道：「我覺得再這麼下去，在完成任務前，我就要忍不住先出手揍人了。」他運掌將剩下的冥火藍晶全部捏碎，然後口中念道：「福增雙慧，願你下輩子別遇到沒心沒肺沒良心的傢伙了。」那藍晶化作青煙，在此地如點點螢火一般飄散。
孫無極剛想出言相諷，卻忍了下來。畢竟秦小贏現在是他們隊伍中實力最強的那人。若是自己硬頂，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會把你揍的連親媽都不認識！」
「你秦小贏好大的威風！」趙三思替自己師兄出頭。
「哦，我不介意再多揍一個的。」秦小贏的威脅，一向是簡單直接有力。
「你太粗魯了！」面對實力比自己更強的人，趙三思一下子沒有了底氣。
「我的文明禮貌是對文明禮貌的人用的，粗魯只留給那些不知好歹的傢伙。」秦小贏說道。
趙三思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孫無極拉住。「秦小贏，我們現在打不過你，所以你說什麼都對。」
「道理不是這麼講的。」秦小贏搖頭：「我的道理對，不是因為我的拳頭硬，而是因為我的拳頭硬，才能讓你們聽見我的道理。」
子夏有些驚訝眼前這個男生的成長。
自己似乎已經有些不認識他了。
記憶中的他，雖然也是這般爭強好勝，但更多的是用自己的拳頭去講道理。而不是在威脅別人的時候，還會動腦子。
每個人都會成長。
「哼！」孫無極此刻也知道不佔理，只能冷哼一聲，只是眼角中閃過不易察覺陰冷的光芒。
「師兄，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趙三思可不想墮了自家的氣勢。他們是從道境來到苦境的「人上人」，對苦境之人天生有種優越感。但這種優越感卻在秦小贏這被敲打的七零八碎。
為什麼會這樣？
他們明明應該是更強勢的一方。為何會被一個這樣的傢伙給壓著？
憑什麼？
趙三思甚至還想到，門中的長輩，因為千年前的仇怨，竟被崑崙的人一劍斬斷所有生機。
而門中長老，更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他不懂了。
明明師門才是道境的門派，為何會被崑崙這種不入流的門派，被陳北軒、秦小贏這樣的人壓著。
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種衝動，若是有機會，他一定要將秦小贏折磨到死，看著他像狗一樣跪著在自己腳下爬，求自己饒命。自己卻不留情面的將他折辱，令他羞憤自殺。
「左小微，我們要去尋找別的野鬼了。你分配一下隊伍吧。」孫無極提出要分隊。言下之意，自然是看左小微要跟他們一起走還是跟秦小贏這邊一起。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兩邊人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尿不到一個壺裡的。
左小微看看秦小贏，又看看孫無極，猶豫道：「這樣不好吧？我們畢竟是一個團隊，若是分開，任務怎麼完成。」
「你也看到了，是他們不給我面子。在這裡原地等自己領悟規則？那要到猴年馬月去？」孫無極說道：「倒不如我們分開，約好時間，等我們去那邊匯合便是了。」
「也好。」侯慕白點頭：「我看可以，那我跟你們走。」侯慕白竟是主動提出要跟孫無極他們一隊。
眾人都有些意外，沒想到集境的侯慕白竟然願意跟道境的傢伙們走。從身份上說，這傢伙是儒家弟子，理應跟子夏這個泰樓門徒更親近。從功能上說，這傢伙還能講鬼話，在哪邊都吃得開。孫無極原本想的是拉著道境神宮的左小微和王小藝跟自己一起走，但侯慕白願意加入他們這隊，他自然也是願意的。
子夏有些生氣，也有些想不明白，這侯慕白若是在自己這隊的話，自己這方更能在幽冥吃得開。
子夏拉了下秦小贏的衣袖，說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那好，好聚好散。既然話不投機，湊到一起也是互相折磨，倒不如分頭行動。畢竟你們現在也知道該如何掌握這裡的規則了。」秦小贏說道。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我是說侯慕白……」
「侯兄，再見。」
「嗯，對不住啦，我還是更喜歡跟道境的傢伙們混。」侯慕白作揖，算是給了秦小贏一個小面子。
道境四人加上侯慕白離開此地。
「氣死我啦！明明是他們不對！那左小微也是個豬腦袋！」子夏越想越氣，冷哼一聲。
「人少好啊，清靜。」多摩羅這一路上沒說幾句話，反正也是看那幾個道境的傢伙不順眼。
「師兄啊，現在我們四個人，就秦小贏還能有一戰之力。我們該如何是好？我們總不能跟那些人一樣，吃那鬼玩意吧？」照世明鏡有些苦惱。
「還有，秦小贏你剛才為什麼不拉著侯慕白回來？我們中間若是遇到什麼鬼，誰給翻譯啊。」子夏生氣的點在於，既然分兵了，他們現在就算能抓到鬼，卻聽不懂鬼在說什麼。
「我是不會，但我沒說我沒辦法聽懂鬼講什麼啊。」秦小贏撓頭。
其餘三人都是大驚，「你怎麼不早說？」
「侯慕白說他直接能翻譯，我能偷懶的時候為何要說？崑崙既然抓鬼在行，怎麼會沒有手段聽懂鬼在講什麼？那天下可真的到處都是冤魂枉死鬼了。」秦小贏表示很無辜啊。用你們的豬腦子也該想明白吧？
「你你你！」子夏又氣又好笑。氣的是秦小贏讓自己白白擔心這麼久。好笑的是果然這傢伙死性不改，能偷懶的時候就不動彈。
「快點說，怎麼弄？」
「簡單。」秦小贏從乾坤袋裡取出幾塊肉來，用樹簽串上。
「你這是幹嘛？」
「烤肉啊。」
「然後呢？」
「加上點佐料，就能吃了。」
「我是問你，怎麼能聽懂鬼講話！」子夏覺得自己是在跟獃子說話嗎？
「我說了啊，吃肉啊。」
「你的意思是說，吃了你烤的肉，然後就能聽懂鬼講話了？」
「對啊。」
「我信你個鬼！」
「而且我和師兄也不能吃肉啊。」照世明鏡一臉苦相。
「簡單，加點素菜。」秦小贏往樹簽上塞了一隻梨。
照世明鏡：「……」
子夏：「……」
這秦小贏成心的吧？
「跟你們開個些許的玩笑。」秦小贏又變出兩串烤梨。
「你和多摩羅方丈，自然是吃素的。」
「這還差不多。」照世明鏡這才轉憂為喜。
「可原理是什麼啊？」子夏不解，為何秦小贏說吃了肉自然能聽懂鬼話。
「原理就是佐料里有東西啊。」秦小贏施展法術，將一張符籙用掌心雷燒成灰燼，將灰燼撒在烤串之上。
「吃吧。」
「那我們直接吃這符籙灰是不是也有這種效果？」子夏問道。
「你想直接吃嗎？」秦小贏問。
「算了，我還是來一串肉吧。」子夏表示好像還是吃肉容易讓人接受些。
一口下去，滿嘴流油。肉的焦香讓人迷醉。
「這是什麼肉，這麼好吃？」子夏表示自己從來沒吃過這種肉。
「天廻獸的尾巴，以前被我砍下來，還有一點存貨。」
「天廻獸？」
「嗯，是十萬大山當中的一方霸主，當時想吃掉我，被我砍傷逃跑了。就留下了這尾巴肉。」
「是你剛去集境時候的事？」
「對，當時我也遇到了這種失去力量的情況。」
「然後呢，你如何找到集境的規則的？」子夏猜到秦小贏在集境的經歷，定然與他在幽冥不受規則影響有關。
「所謂的規則，其實就是讓此方天地接納和認可你，然後讓你人體小天地同歸於這方天地之中，對吧？」秦小贏正色說道。
「對啊。」其餘三人都豎起耳朵聽，覺得秦小贏果然見多識廣呢。
「所以在我吃掉天廻獸的肉後，我發現了領悟規則的秘密。」
「什麼秘密？」
「秘密就是拉一泡粑粑和尿一泡尿在這裡就行了！讓這裡有你自己的氣味。」秦小贏哈哈大笑起來，臉上帶有幾分戲謔。
子夏臉一紅：「粗俗了啊！」
照世明鏡一聽，立馬拉著多摩羅去試。
「好像還真行！」照世明鏡發現自己的力量果然回來了！
當子夏有些臉紅的回到三個人面前的時候，問道：「為什麼你剛才不跟他們說？這樣就會減少很多不必要的誤會，孫無極也不會貿然出手。」
「我為什麼要跟他們說？那孫無極本來就心術不正，一心只想著回覆力量。」秦小贏聳肩，看待人心，他比誰都深刻。在他破境之時，更是此人挑唆，想要滅殺他肉身。這種傢伙，自己怎麼會對他有好感。讓自己胸懷大度？對不起哈，自己大度不了，也不可能大度。
「至於其他人，當時我覺得還沒有到時候。畢竟除了你們，我在道境幾人的眼中，跟一隻強壯的猩猩沒什麼區別。我要是讓他們撒尿，估計他們會以為我腦子有問題。」
「那侯慕白呢？」子夏問。
秦小贏有些沉默，然後笑道：「侯慕白有他自己的想法，由他去吧，畢竟我們首先可以確定，他即便不站我們這邊，也不會害我們，對吧？」
「那倒是。」子夏認同秦小贏這種觀點。
「和尚我倒是覺得侯慕白這小子心思太多，不適合交朋友。」照世明鏡說道。初識之時，他和秦小贏還天真的以為侯慕白只是一個不通世事的純良書生，後來才發覺這傢伙一肚子壞水，那純良都是裝出來的。
「他是什麼人，和他是什麼性格無關。我倒是覺得侯慕白可以交往呢。」秦小贏倒不覺得侯慕白有什麼問題。
「侯小子眉心有牆外桃花顯露，這次來幽冥，收穫肯定不小啊。」多摩羅開口說道。
「？？？師兄你啥時候會算命了？」照世明鏡問道。
「我經常給美美和七七她們算啊，你不知道嗎？」
「你上次不是說麗麗和翠翠還在等你嗎？」照世明鏡要瘋掉了，誰能來管管這不正經的方丈啊？是誰當初眼瞎選他當方丈的啊？
不理會這個色和尚，子夏問：「秦小贏，下一步我們怎麼辦？」
秦小贏卻望向多摩羅，「大師，我們該如何？」
「那就走？」
「好。」
秦小贏也不廢話，既然大家現在都恢複了實力，自然要去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