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人間 又污穢了
不算太大的茅草屋內。
濃郁的肉香瀰漫。
對這些魔物們而言，生吃刺身別有一番風味，但真要管飽，還得是煮吃熟食……
這是他們在還是人類的時候養成的習慣。
雖然很多觀念都已經改變了。
但這一點卻仍然保留。
尤其是在他們發現了圈養人類的方法，不缺少基本的溫飽之後……就從之前的填飽肚子，開始變起了花樣。
只能說飽暖思淫慾，無論用於何種種族都是一樣。
而在林賓等人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一群形態已經與人類大相徑庭的魔物們圍著煮鍋而坐。
分享肉食的同時，猶還在談笑風生。
而在他們的邊上，那濕噠噠還不及手掌大小的鞋子，以及魔物手中短小的臂骨。
都清楚的昭示著他們吃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畜生，死來！」
諸葛流雲頓時眼呲欲裂，他哪裡忍的了這個？
憤怒的咆哮一聲，縱身沖入內中。
一腳踢翻了煮鍋。
不顧鐵鍋滾燙，順勢抬起來狠狠的貼在了距離最近的一隻魔物臉上。
嗤嗤嗤的烙肉之聲響起，夾雜著痛苦的慘叫。
雙臂陡然發力，鐵鍋被生生掰的變了形，將那魔物生生給夾成了夾心。
他轉而沖向了其他的魔物。
雖是赤手空拳，但實力卻絲毫沒有減弱。
三拳兩腳間，便已經生生打死了四五隻魔物。
「人……活生生的人……哈哈哈哈，還是個老傢伙。」
「老傢伙好啊，肉質緊實勁道，燉湯的話可比那些小娃兒們有味的多了。」
「殺了他，快，別讓其他魔發現，就這麼點兒肉，夠誰分的？！」
這些魔物們同伴被殺，看到出手者是諸葛流雲，卻是不怒反喜。
反而擔心這麼點兒肉可別被旁的什麼人給分了去。
為首者低喝一聲。
本就兩米出外的雄壯個頭更顯膨脹，身上肌肉筋絡盤曲交結，紫黑色的肌膚夾雜著長長的獸毛，搭配上頭上雙角，哪裡還有半點兒人類的姿態？
然後。
一道幽藍色的劍芒自他的身後飛掠而過。
那顆已經足足比常人腦袋膨脹了三倍的碩大腦袋直接掉了下來。
南明離火劍對付這些魔物嘍啰，簡直連殺雞用牛刀都算不上……僅僅只片刻間，茅草屋內，已是鮮血遍地，碎屍到處都是。
而身上沾滿了血污的諸葛流雲，看起來反倒像是一個殺人兇手一樣。
此時，這個殺人兇手氣的鬚髮皆張，煞氣濃郁，他重重的喘息著，目光狠狠的盯上了這室內唯一的活人。
一名早已經至耄耋之年的老者。
那老者看到諸葛流雲，先是震撼，然後陡然間反應過來，驚叫道：「宗……宗主？！」
「你是玄心正宗弟子？」
諸葛流雲這才察覺，這老者看著分明是有著幾分的面熟……只是叫不出名字，但當年應該也是曾經打過不少次照面的。
他衝上前去，憤怒的揪住他的衣襟，叫道：「你竟如此貪生怕死，甘願淪為這些魔物們的走狗幫凶？」
「我能怎麼辦呢，我找不到你們……就只有我一個人……對啊，我找不到你們，我根本找不到你們……」
那老者之前還頗為心虛愧疚，但一句話未說完，卻也忍不住爆發起來，憤怒的反揪住諸葛流雲的衣襟，叫道：「那你呢？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我只是一個嘍啰，我習慣了聽命從事，可卻連一個向我發號施令的人都沒有，你這一走就是五十年的光陰，難道你指望你回來時，我已經殺掉了魔君七夜么？！」
諸葛流雲頓時語滯。
林賓提醒道：「諸葛宗主，問正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了，正事。」
諸葛流雲質問道：「眼下這是怎麼回事？魔氣侵蝕五十餘年，這個世界上為什麼還有活人？」
老者冷笑起來，說道：「當然得有活人，不然的話，這些魔物們吃什麼？雞鴨羊肉么？死板而又沒有任何的靈氣，他們根本就瞧不上的，只有活人的血肉才是值得他們食用的美味。可在人類大半轉化為魔，小半淪落為食物之後，四十年前人類就已經被差不多吃的乾淨了，到現在，如我這樣能安然無恙的活到現在的，全部都是魔物走狗，不然你以為我們憑什麼支撐這麼多年？」
林賓敏銳的抓到了話中的重點，詢問道：「他們飼養人類？」
「對，在這些魔物們發現之前人類修道者的宗門有陣法殘留，可以隔絕大部分魔氣侵蝕，能夠讓人類在內中存活的時候，他們就將所有的人畜們都趕到了這裡，就如同雞鴨一樣進行飼養，讓他們繁衍生息，好以此為他們提供代代相傳吃之不盡的食物。」
老者慘笑道：「一開始，他們會將這些剛出生的嬰孩們奪走，就如同雞鴨一樣圈養起來，等到適齡再將他們吃掉，可後來他們卻發現這種完全沒有開啟靈智的人畜血肉真的跟羊肉牛肉沒有任何的區別，於是他們允許這些人畜與父母一起成長，再後來，他們不再滿足於吃到這種充滿絕望的酸臭血肉，於是他們不再干涉這個世界，而是在宗門的基礎上將其範圍擴充，然後將我們這些魔物走狗們投放到這個世界裡，讓我們營造出一個個謊言，讓他們如同正常的孩童一樣的成長。
這樣一來，他們除了生長的環境小了點兒，這些傳承了幾代的人們竟也就慢慢的真的認為了那一場大戰是我們人類獲得了最後的勝利，而之所以只能在這麼狹小的空間里蝸居，是因為那一場大戰毀去了大半的可生存土地。而像我們這樣的人，就被稱為羊倌兒。」
老者慘笑道：「不過這麼多年了，那些人畜們似乎也察覺到了異樣，所以很多本來人丁興旺的羊圈都慢慢的荒廢了，聽說那些魔物們已經開始準備新的手段，哈哈哈哈……到時候，我這個羊倌兒應該也就沒有作用了吧，畢竟孩童血肉鮮嫩，但嚼口不及老人，估計他們到時候會毫不猶豫的把我給燉了湯，沒想到宗主您來了，很好，殺了我吧，這些年來，我不知道欺騙了多少無辜的孩子，把他們送入了這些魔物們的口中，我早就想死了，只是沒有勇氣而已……」
諸葛流雲聽著部下的描述。
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早聯想到了五十年的時光，人間恐怕早已經變成了地獄。
可現在看來……
這裡甚至比地獄恐怕還要來的更為可怕。
他憤怒的抬手。
「等一下。」
林賓突然擺手，問道：「你是說，像這樣的羊圈還有很多？」
「已經沒有多少了，人類不傻，在發現他們的孩子總是失蹤，而那些失去了生育能力的老者們也都會在夜晚悄然失蹤之後，他們就已經猜到了什麼，之所以沒有跟我們攤牌，完全是因為他們知道，裝做不知道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但一旦將一切都擺在明面上，他們除了死亡之外，將會再沒有任何的僥倖可言，至於你說的那些被圈養起來，甚至連人類語言都不會說的人畜的話，他們恐怕也根本算不上是人類吧？」
老者感嘆道：「其實這些魔物們真的很聰明了，他們的計畫不可謂不高明……但可惜架不住他們的貪婪作祟，他們給自己布置了一個長久的計畫，卻總想第一時間收成，竭澤而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七夜呢？他一點都不管這些事情嗎？」
「七夜魔君這些年來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見到了，也是視若無睹。」
老者嘆道：「這些年來，不少魔物曾經提議過想要效仿當年的陰月皇朝，建立魔物政權，但他們底下喊的震天響，魔君卻從來不搭理他們。」
「可惡……他真的入了魔了。」
「難怪我們會有這麼個任務了，這樣的世界，真的已經沒有了拯救的可能了。」
愛麗絲菲爾早已經聽的神態沉重，輕聲說道：「連自己的文化都徹底遺失，淪為魔物的食物，現在這樣的世界，已經沒有了修復的可能。」
「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您了，宗主，讓我死吧，這些年來，我一心想要成為魔物，但這需要立下足夠多的功勛才行，所以我一直兢兢業業的為魔物們做事，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無辜的性命，能死在您的手裡，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老者自嘲道：「而且如果換個說法的話，我不惜與敵人同流合污，苦苦支撐了五十年，也許就是為了等待宗主您回來，將目前我所知道的信息告知於您呢？如今我功既成，也該身退了。」
諸葛流云：「………………」
他慢慢的抬起手。
若是當年年輕氣盛之時，看到這老者滿臉痛苦悔恨的模樣，他也許會心生憐憫。
可現在，他卻只有無盡的殺念沸騰。
無論再如何的粉飾太平，他幫助魔物們害死了不知道多少無辜的孩童，這都是不可辯駁的事實。
「等一下。」
諸葛流雲正欲下手之時，卻突然遭到了林賓的制止。
諸葛流雲冷冷道：「怎麼，小子，你該不會是想勸我說他既已心生悔恨，我們就該放他一馬吧？我告訴你，我年輕時候的婦人之仁是最要不得的東西，若是再給我來一次的機會，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毫不猶豫的找尋我能找到的所有機會，提前殺掉七夜，若沒有我師父當年的婦人之仁，早在七夜降生之時便將他扼死，我們人間又豈會有今日之禍？從這點來說，此難最大的責任就在我師父！」
「放心吧，我並沒有那種軟弱的情緒，只是在考慮一些事情而已。」
僅僅只得七天時間。
七天世界想要毀滅一個世界……
這實在是太難了。
就算林賓有時間寶石，可以將這個時間延長。
毀滅一個世界也要太久太久，而這個污穢的世界，他並不想在這裡逗留太久。
那麼只有一個辦法了……
擒賊先擒王！
但聽這老者的語氣，這個世界裡已經全部都是被魔氣轉化的魔物。
「也許，他還能幫我們最後一個忙也說不定。」
林賓說道。
「什麼忙？」
「幫我們組建起一支足可挑戰七夜魔物大軍的軍隊！」
林賓說道：「他不是也說了嗎？七夜並未重建陰月皇朝，反而是躲在暗處不知道幹些什麼，既然這樣的話，只要我們能突破這些魔物們的阻截，便可以直面七夜本人，你師父當年犯下的錯誤，也許現在還有彌補的機會。」
「怎麼彌補？！」
諸葛流雲看了林賓一眼。
他早已經放棄了希望，就算心頭殺意再如何沸騰，現在這個世界又還有拯救的希望么？
因此他所想的，就是衝進魔物群中。
如果能見到七夜，哪怕是能狠狠的打他一巴掌，到時候便要被魔物碎屍萬段也算是他最終的反撲了。
可誰知道，這個名叫阿賓的神秘傢伙，竟然還有反撲的手段？
「當然有。」
林賓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了亞聖杯。
自內中翻手取出了一個小巧的匣子。
翻手打開。
周遭頓時寒意涌動。
寒氣逐漸匯聚併攏，融合成了一道身影。
恭敬的向林賓跪倒在地。
夜王！
這位曾經桀驁不馴，甚至於幾乎將誅仙秘境徹底毀滅的怪物，如今卻已經徹底臣服於林賓。
無他……
此世之惡的純粹與深厚，讓人為之心驚膽戰，而對他而言卻是極大的裨益。
就如此刻的夜王。
仍是之前的姿態，只是額上那幾道尖銳的短角似乎比起之前來的鋒銳長了許多，連帶著身上多出了幾道漆黑的紋路，看起來就好像是加持了什麼增益的BUFF一樣。
諸葛流雲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驚道：「好冰冷的邪異之氣，這是什麼怪物？」
而夜王出來之後，第一時間本能的向林賓行禮……
他接觸到了此世之惡後，儼然是看到了提升自身實力層次的希望。
因此，如果說一開始臣服林賓是因為命匣在其手中，那麼現在的話，他是真的希望能儘可能長時間的逗留在林賓的手中，除非他再不能讓他看到提升的希望，否則，他基本不會有什麼背叛的情緒。
可當抬起頭之後。
夜王這才愕然。
他這個時候，才察覺周遭竟然到處瀰漫著對他而言，極為舒適的氣息。
而這種氣息，對他的幫助之大，儼然不下於那此世之惡。
林賓吩咐道：「夜王，把他轉化為異鬼吧！」
「是，吾主！」
夜王恭敬的起身，走向了那名老者。
「你想幹什麼？你打算幹什麼？滾開，不要過來。」
那剛剛還一臉死志的老者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大叫起來。
「放心吧，你的死亡不會白費，也許，我們還能將這方魔世重新恢複成人間也說不定。」
「什……么？」
老者一愣，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你們魔物是吃人，而我的部下夜王，則可以將生靈轉化為他的部下異鬼，魔物也是生靈，而只要是生靈，就無法逃脫夜王的掌控！」
林賓說道：「而你，就是他的第一個幫手！」
老者神色複雜，看著逐漸靠近的夜王，心頭滿是驚恐。
但聽到林賓的話，他還是鼓起勇氣閉上眼睛昂起頭，說道：「來吧，我助紂為虐了五十年，如果這副殘軀對你們還有些作用的話，你們就拿走吧，總好過被那些魔物們砍了燉了吧？」
「夜王。」
「是。」
夜王對著老者抬起了手，覆在了他的頭上。
片刻之後。
老者睜眼，雙眸已經不復之前的渾濁匹配。
一片幽藍，內中看不到半點兒屬於人類的智慧。
這個世界的第一隻異鬼！
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