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路遲（3）
番外3
那是遲君易和路謙最後一次談話。
那天過後，路謙一心備考，果真沒再糾纏他。
他考上心儀的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就拖著行李遠走，把著急寫完了臉上。
大學四年，他偶爾回家，卻從未主動踏足隔壁院子，只有拜年時，能看到他不太走心的假笑。
他回歸「正常」，遲君易也不曾主動，投身工作，忙成陀螺。
他們有時一張桌子上吃飯，也像極了普通兄弟，毫無破綻。
就連遲江，都一度以為他們沒了聯繫。
直到有一天，遲江替他哥拆了個快遞，發現他那好兄弟在每個節日都給遲君易寄明信片和各種禮物，信紙上字句……
遲江不小心瞥到了一眼，隨即像被蟄了似的移開眼，心說這小子原來是從明騷變成了暗騷，竟然騙過了這麼多人。
明天是難得的假期，喝醉了也沒事，遲君易有心灌自己，來者不拒，什麼都喝，混著來。
剛走到前院，就聽到靠近老爺子的房間處傳來爭吵聲。
遲櫟翔，哦不，路謙的手指輕輕滑過遲君易側臉，順走了他的空杯子，湊在他耳朵邊，吹氣如蘭：「還想喝什麼，我都給你做。」
影影綽綽的，有個人朝他走過來，手裡拿著杯淡藍色的液體。
「沒有。」遲櫟翔抬起眼皮，視線淡淡地掃過他，看起來興緻不高，不太想說話。
吧台邊，他不經意間抬頭，卻見檯子後面動作熟稔的工作人員……正是被趕出遲家的遲櫟翔。
還用得著在這裡打工，老爺子肯定給了一大筆。
雲芙葙：「……」
應該是……錯覺。
身後傳來清脆的男聲。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想路謙了，聽這個聲音都覺得像他。
這天，他答應了雲芙葙在家陪她過節，剛完成了一場線上會議，他抻了抻腿，打算在遲家大大的前後院間散散步。
遲君易低頭看，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把雲女士種的花薅手裡了。
「媽，好餓啊——」他拖長了撒嬌的調子，漫步下樓，卻見樓下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沒，唯有餐桌上放著一盤餅乾。
像，特別像。
好在新的環境讓他足夠繁忙，幾乎沒什麼閑心思去想別的。
只不過老爺子這一年蒼老不少，也因為遲櫟翔受盡了白眼，看這情況他是不打算接納這個孫子了，吵吵嚷嚷要趕人出去。
他把那半截花花的屍體放回去，然後背過手，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看來監獄確實磋磨人啊。
雲芙葙舉著壺跟他對峙：「你想幹什麼？撒開我的花！」
遲君易不以為意，拍拍手上不小心沾染的灰塵，轉身往回走。
*
遲君易穿越後的第二年，他已經習慣了新的生活，似乎也遺忘了從前種種，只有在遲江不小心提起「路謙」時，他會短暫的愣一會兒，然後等很久才能回神。
一年可真快啊，他都出獄了。
遲君易回過神，一轉眼，就對上了一桿滋水壺。
遲君易腳步一頓，驀地回頭。
遲君易掃了一眼，見是遲櫟翔。
他心情不太好，正好下屬邀請他一起去喝酒，就過來了。
對方把調好的漂亮酒杯推過來，沒說話，眉眼低垂的回去繼續工作了。
遲君易在心裡感慨一句，鬼使神差的主動問他：「遲家沒給你錢么？」
可惜現實並沒有他想像的美好，他扭頭去看時，遲櫟翔已經被帶走了，對方並沒有看他，彷彿剛剛喊的一聲只是他錯覺。
那是灌醉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匆匆把快遞封回去，裝沒看見。
「遲君易！」
遲君易誠懇的道歉：「對不起。」
*
遲君易再次見到遲櫟翔，是在公司不遠處的一家酒吧里。
喝到後來，他已經不太清醒，看人看物都帶著重影。
遲君易沒應。嶼汐。
「……」
遲君易也沒再自討沒趣，端著酒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坐下來慢慢喝。
「真乖。」
路謙喊他大名時就愛用這種語氣，帶著股莫名其妙的賭氣意味。
不排除是喝醉了沒聽見。
路謙也不急，在他旁邊擠坐下來。
那是張單人椅，強行坐兩個大男人，有些擁擠了。
路謙毫不在意，輕輕摟住遲君易的肩膀，低聲問他：「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遲君易眯著眼看了他片刻，搖搖頭。
不熟，勿擾。
路謙扯著嘴角笑：「我在這兒蹲了你兩周了，你可算來了。」
遲君易終於有了回應，他認真的問：「你蹲我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路謙盯著他，漂亮的眼睛帶了勾人意味，他壓低聲音，沉而曖昧，「你猜猜……我想做什麼？」
遲君易茫然的看著他。
「遲君易。」路謙直奔主題，「缺不缺男朋友？」
遲君易卡了會帶，才略顯堅定的回答：「不缺。」
路謙：「……」
路謙不甘心：「那你是有對象了？」
遲君易：「沒有。」
那是什麼意思。
路謙思考兩秒，問他：「你有喜歡的人了？」
遲君易這次回答的很快：「嗯。」
「……」
路謙咬了咬牙，刷的從他腿上起來，走了兩步後，他又退回來。
「誰？」他揪著遲君易的衣領，逼問他：「你喜歡上誰了？」
遲君易喝醉了，但條理清晰：「關你什麼事。」
路謙：「……」
你行。
路謙再次轉身就走。
他走了半步，被拉住手腕。
一回頭，看到遲君易醉意朦朧的眸子。
「我真的很喜歡他。」他說。
路謙磨了磨牙：「關我什麼事。」
「可是來不及了。」遲君易低嘆，「來不及了。」
路謙對他的愛恨情仇並不太感興趣，聞言只冷哼一聲，沒應。
「小謙。」
「？」
路謙神色變了變，倏地低頭看過去。
「對不起……」
遲君易迷迷糊糊的，說完便往桌子上一趴，不動彈了。
他今天的確有些多愁善感了。
自從那天幻聽似的聽到那聲「遲君易」後，他時常會想起路謙。
他其實改過一次名字，小時候叫「遲君意」，媽媽覺得不好，怕他將來娶不到媳婦，就給了改了個同音字。
實際上，這兩個字也沒什麼區別了。
怎麼都是遲。
*
遲君易被摔在鬆軟的床上。
作始俑者不是故意的——遲櫟翔的身體太弱，而遲君易又太高，路謙能把他抱進來已經很不錯了。
路謙壓著醉得滾燙的人，掰正他的臉，問他：「你喜歡的人是路謙對不對？」
遲君易含糊的嗯了聲，不甚清醒。
但路謙已經很滿意了。
他剛想從床上起來，就被一隻手拉了回去。
男人西裝微亂，眼角泛紅，仰頭喘熄時水光瀲灧，和往日一絲不苟的樣子相差甚遠。
每一個動作……都像極了勾引。
小路同志把持不住……也是正常的。
*
遲君易睜眼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酸痛。
他像是被人扔進滾筒洗衣機，囫圇轉了八百圈，然後又被掛在晾衣繩上，被狂風抽了八百個嘴巴。
簡單來說，就是要散架了。
他的每一根骨頭都急需重裝。
遲君易覺得一定是自己的打開方式不對。
他是不是又穿越了？
他摸了摸自己，又摸了摸已經沒什麼知覺的後腰，拉開衣服，還能看到大片大片的痕迹，就連他穿的衣服，都不是昨天的……這他媽或許是他腦子穿越了。
遲君易閉了閉眼，只覺得怒從心起，他很少喝醉，斷片更是頭一回。
他……
他……
遲君易跟推門而入的路謙對上視線。
怎麼是他？？？？？？
「醒了？」路謙走過來，放下早餐，語氣隨意，「吃點？」
就幾秒，說時遲那時快，遲君易刷的起身，雖然身體很不適，但動作乾脆利落，半點沒猶豫。
他掐住路謙的脖頸，把人按在牆邊，語氣危險：「這就是你的新手段？」
路謙一個沒反應過來，差點被創死，他下意識捂住遲君易的手，頓了頓，心情竟然頗為美妙，他勾了勾唇角，擠出幾個字：「不高興？」
遲君易手上的力度更大了。
「……你。」路謙還在笑，滿眼戲謔，「遲君易，你在為誰守身如玉呢？」
遲君易一愣，手上的力道驀地鬆開。
他狐疑的看著路謙。
這次絕對不是錯覺，遲櫟翔不可能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大哥啊。」路謙有些脫力，他捂著脖子咳嗽兩聲，順著牆慢慢滑下去，眉眼彎彎，像是有些小得意，他說，「我還是把你搞到手了。」
回應他的是一個有些激烈的吻。
遲君易蹲下`身，兩隻手環在路謙身旁，眼眶發紅的吻他。
「什麼時候來的？」
「有段時間了吧。」
「你……」
「遲櫟翔，是叫這個名字吧。」
「嗯。」
「他不是普通人，他綁定了一個系統，攻略不到任務目標就會死。」
這涉及到了遲君易的知識盲區：「……」
「我繼承了他的所有記憶。他的那個系統之前跟他說，某個地方的能量場發生混亂，一些穿越的媒介可能會依附在物品或者食物上，導致有外來人員穿到書里的世界。」
「……嗯。」
「所以他才急了吧，做出一系列瘋狂的事情，坑害江江。對了，江江也來了吧？我好像在他的記憶里看到他了。」
「嗯，他在，我媽也在。」
「所以……」路謙大膽猜測，「讓我們穿越的媒介不會是那盤餅乾吧？」
「……」遲君易戰術沉默幾秒，「你也吃了？」
「是啊，江江發消息指責我賊心不死，我猜他看到我給你寄的快遞了，就想過去看看，然後順手吃了塊餅乾……」
遲君易突然想起什麼，神色凝重起來：「你說你來了一段日子了，那你豈不是替他坐了牢？」
「也沒多久。」路謙安撫似的親了下他眉心，笑著說，「而且啊——」
「值得。」
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問誰是1的寶寶……看標題名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