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委託：巨廈諜影（一）
火光，是流浪者們搞出來的。
就像里爾猜的那樣，NCPD本身就長期處於警力不足的狀態，而這次出問題的又是市中心。
市中心的南邊就是海伍德，各種大路小路縱橫交錯，難以全面封鎖。
並且就在今天，就在今晚，給他們上強度的不止里爾。
大批流浪者進城了，並且他們舉著牌子，拉著橫幅。
他們那久經風霜汽車就像移動的廢銅爛鐵，但強勁的引擎聲證明這些車子依然寶刀未老。
而最前方車子的引擎蓋上卻綁著一個特殊的東西——鐵板做的棺材，正面用玻璃密封起來，邊上還插了防風火炬。
棺材裡放著的是已經有些發黑的屍體--因實驗而死狀凄慘的紅赭石部族。
這是里爾沒想到的——他只是推了一把，表示需要紅赭石的人吸引火力，他們就做到了這種地步。
甚至不惜展示屍體。
海伍德的人全都出來了，就跟在這些流浪者後面，他們是來看熱鬧的。
但這熱鬧一看，就給流浪者們提供了掩護--NCPD總不可能當街殺人吧？
「無良公司生物技術！他們給我們下毒！我們已經死了好幾個人！讓我們過去！我們要找生物技術要個說法！」
「生物技術喪盡天良，5000歐買一條人命，殺人償命！」
「公司狗！傻逼條子！去死吧！」
砰。
塑料瓶子和鐵罐砸到NCPD的裝甲車上，除了響一些，就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了。
不過，真的很響很響。
NCPD的警察神經緊繃，每次對方扔出罐子都要確認那不是手雷。
尤其是紅赭石的病號更是嚇人。
他們厚厚衣物下露出的一些皮膚部分在月光和燈光的照射下微微發亮，眼睛更是充血發紅——真的像一塊紅赭石。
暗紅色的眼睛盯著他們，就像是狼人盯著獵物，彷彿他們下一秒真的會把人給吃了。
火焰映照著屍體，橫幅在霓虹燈光下反光發亮。
警車裡，一個體型健壯的年輕警察表情凝重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左眼被改裝為了戰術義眼，看上去像個獨眼龍。
另一隻正常的眼睛裡透露出無奈和憤怒--對現狀的憤怒。
車門啪的一聲打開，一個更年邁一些的警察坐了進來，神態放鬆，手裡還拿著兩罐咖啡。
年輕警察說到：「.我們就這樣看著？」
「不然呢？瑞弗，你也該放鬆點，我們的任務就是看住這群暴民。
該說不說的，這些流浪者還挺老實的，槍都收起來了。」
副駕駛的老警察打開了飲料罐子，熱乎乎的咖啡。
「市中心都鬧成那樣了，我們就不管管？」
「那種級別的治安案件，不是我們能處理的。」
新警察內心緊張，動搖信念理想，老警察打開蓋子，品鑒溫熱咖啡。
喝了一口，他又說到：「沒準就是公司狗咬狗，這種事情我們沒法處理，只能靠上面協調。
如果不是公司狗咬狗是恐怖襲擊，那也輪不到我們，暴恐機動隊會處理的。
我們呢，就是處理一下這種小狀況。」
稍微年輕一些的瑞弗又一次發出了無可奈何的哀嘆。
NCPD的工作經歷給他的感覺就是：
槍對準窮人，不對準富人；大事情管不了，小事情不想管；出了事就喊暴恐機動隊，沒出事就上街溜達。
這.NCPD可是自稱保護夜之城的防線啊！
這麼想著，警用頻道里傳來了調度命令。
「流浪者開始在海伍德封鎖區流竄，市政中心東部和北部封鎖線級別下調，封鎖部隊準備向海伍德地區調動。」
「海伍德防區注意協調封鎖線。」
老警察給瑞弗比了個手勢，車子緩緩隨著流浪者的抗議隊伍動了起來。
他又調小了一些警用電台，甚至開啟了個人電台——
「歡迎來到今天的《與齊格Q今夜漫談》，市中心發生的事情都知道了嗎？」
「火箭爆炸，流浪者抗議，價值幾百萬的豪車被炸成廢鐵，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今天我們請來了特別嘉賓——一位來自阿德卡多的流浪者，海克托！」
老警察又從兜里拿出一小包薯片，頗為感興趣地說到：
「這些搞媒體的，真厲害，我們都逮不到流浪者.」
——
發信人：海克托。
海克托：我們的人已經到位了--對於你的請求，我們根本就不用思考。
海克托：我們會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幫助。
海克托：公司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我們當人，是我幼稚又愚蠢，害死了安德里、塞德里克、阿雷斯、賽扎爾、阿爾伯特、西維爾。
海克托：我會因為這個下地獄，但在下地獄之前，我當然希望拉幾個公司狗一起下地獄。
海克托：所有好手都在城裡了，都注射了足夠的緩釋劑，在事情結束之前，在天亮之前，不會掉鏈子。
海克托：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不合理，但我請求伱，在這之後，能夠照顧一下納威和剩下的族人。
海克托：感謝你為我們做出的一切，我會盡我所能為你爭取機會。
海克托：也感謝你為我爭取到了這個機會，我是個懦夫，我不能看著他們因為我凄慘的死掉。
海克托：謝謝你。
海克托：紅赭石等著你的命令。
里爾讀完了海克托給他的信息--很顯然，現在主事的已經不是海克託了。
這是個矛盾的人，里爾能感覺到。
他渴望一場有價值的自我毀滅。
里爾嘆了口氣，看向了在座的各位。
「曼恩，你們的目標是黑斑羚汽車公司，立刻出發。」
朵莉歐露出了擔憂的眼神，看向曼恩：「都這個樣子了，還要繼續嗎.」
曼恩已經徹底拆掉了那條裝著射彈發射器的小臂，現在他可以算是個殘疾人。
當然，他剩下那條手臂也不是擺設。
里爾看著曼恩，後者憤怒地拍桌：「當然要繼續！我們走了這麼遠，就是為了給薩沙一個交代--
這一次我們不只是為了錢，如果你們想要退出，那就退出，但我不會退出！」
曼恩屬於很上頭的那種，符合里爾對他的想像。
給他一條能抓住的線索，他就不會鬆手。
這就是偏執。
麗貝卡、皮拉和朵莉歐自不必多說——他們和薩莎也是隊友。
唯一的不穩定因素是琦薇。
不過她什麼話也沒說，顯得存在感很低。
但還是被裡爾盯上了：「你們的黑客可能沒有這個想法。」
「我哎，我還有得選嗎？」
「沒有。」
里爾老早就把他們接近了自己的數據壁壘，這東西對內也是監控。
她沒有機會和中間人聯繫，最少目前為止沒有。
琦薇還是問道：「我只有一個問題，我們能賺多少錢？」
里爾看向了曼恩：「法拉第說好的報酬我一分不要，你們自己分，除了那邊的錢，我這還能給你們拿出10萬歐。
我只有一個要求，你們要頂著我的名字幹完這單。」
法拉第的報酬里爾是不知道的--他就沒問過。
如果傭兵想先知道報酬，或者先拿錢，可以商量，但里爾壓根就沒問過。
至於那9萬，是來自於門多薩和巴恩斯給的。
兩人一共湊了40萬歐出來，說多不多，說少不少。
多嘛，你要單看40萬這個數字肯定多，問題是這40萬買夜鶯計畫這種機密屬實是有些不太夠用。
不過沒關係，里爾看重的也不是這40萬。
而作為一個實際上的中間協調人，他已經掃清了絕大部分障礙，為自己鋪好了路。
去掉即將用來購買德拉曼服務還有各種即將到來的組件的錢，里爾能給曼恩團隊的就是10萬歐。
里爾對他們已經相當厚道了——按照夜之城規矩，中間人和傭兵七三分賬，他們也就分三萬塊。
所以對曼恩這些傭兵來講，依然是一個非常誘人的數字。
「哈？」
曼恩團隊愣了。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好處他不要，壞處全栽他頭上？
數據壁壘再堅固，也沒人能保證絕對不會被攻破，漢堡王這是瘋了？
「詳細情況我之後再說，現在我們來說一下你們的行動路線。」
里爾把整理好的分離晶元遞給曼恩。
黑斑羚汽車公司，位於夜之城東邊，幾乎是在城外，一個相當偏僻的角落。
公司宣傳使用全自動化汽車組裝技術，所以幾乎沒有工人在那裡上班。
現在看來並非是他們使用了自動化技術，而是那地方本來就是生物技術用來存放夜鶯計畫數據的伺服器。
得益於莫頓的項目經理和陰險作風，他們現在有所有員工的賬戶信息。
只需要找到地方輸入這些玩意兒，他們就能獲得工廠控制權。
難點在於如何突破黑斑羚汽車公司的防禦——
「那裡甚至還有一台荒坂機甲？！！」
麗貝卡和皮拉的聲音扯得極高，震得里爾都有些耳朵發麻。
荒坂機甲——這也是為什麼荒坂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表明他們在找人針對生物技術的原因。
幾家超級企業中，雖然一些公司之間存在極大程度的對立，比如軍用科技和荒坂，但仍然也存在合作。
比如荒坂會買軍用科技的比蒙裝甲車，軍用科技也會考慮荒坂的機甲。
沒有借口的時候大家還是得遵守國際法。
生物技術就更是如此，為了保證兩家私人武力領域頂端的公司不會刻意針對他們，適當的交叉購買是必要的。
雖然生物技術的安保主要由軍用科技的人員和裝備構成，但他們依然會選擇一些荒坂裝備。
不過要是爆出荒坂在偷偷調查自己，這採購單子當然就得落在另一家上——
所以荒坂是又想搞清楚軍科想從生物技術那裡得到軍科的情報，又怕事情暴露影響自己。
里爾掏了掏耳朵，對這個大嗓門的小蘿莉說到：
「別喊那麼大聲--你們隊里不是也有黑客？那台機甲的操控指令和使用說明都在晶元里。
園區里工作人員的賬號信息還是可以用的，連上區域網就能黑掉，甚至不用面對它的ICE。」
頂級的黑入：拔掉網線。
還有更頂級的，網線一插，輸入賬號密碼——你的機甲不錯，現在是我的了。
與恐怖的外形和戰鬥力不符的是，全自動的荒坂機甲通常深度接入子網中，這使得它便於駭入。
這也是這台戰爭機器的唯一缺點。
「說得簡單.」琦薇帶著口罩，看不見她的全部面部表情。
但很顯然她壓力很大。
是的，里爾已經把工具全都準備好了。
黑斑羚汽車公司的內部構造、安保人員構成、甚至是員工賬戶，還不是一個員工賬戶，是所有的工作人員賬戶。
理性上看，這次駭入簡直是沒有難度，關鍵在於去哪找區域網介面。
但.一想到那是荒坂機甲，就讓人沒法正常思考。
里爾又繼續說道：「聽著，你們還會有一隊流浪者支援，我在外面找了關係，他們手上都是好貨，起碼正面戰鬥沒問題，給我打進去，懂嗎？」
曼恩點頭：「是個硬活，但既然你願意擔下所有後續問題，我們當然會成功。」
「很好--最後一件事。」里爾敲了敲桌子，「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這次委託，還記得是誰發的嗎？」
曼恩愣住了。
委託是誰發的？
理論上嘛，是法拉第。
但自從他們上了地鐵，就按照里爾的指示，再也沒和法拉第通訊過了。
這樣還能算給法拉第辦事嗎？
他試探著說到：「.法拉第？」
里爾露出笑容點了點頭：「沒錯，整個委託都是法拉第發布的，目標是調查夜鶯計畫，以及夜鶯計畫和軍用科技之間的關係。
我們是在來生夜總會接下的委託，然後在戰鬥中通訊器受損。
之後沒法和法拉第進行聯繫，緊接著接受了門多薩和巴恩斯兩個記者的委託。
最後，我們是堅強的僱傭兵，不管情況如何，我們決定繼續完成任務--明白了嗎？」
曼恩腦瓜子有點繞不過來，不止是他，這裡的所有人都有些發暈。
只有琦薇稍微嗅到了那麼一些陰謀的味道：漢堡王的目標根本不是什麼委託。
「.明白了，但我們該怎麼出去？」
里爾指了指門外。
一輛德拉曼裝甲計程車緩緩出現在門口。
「5萬歐的精益求精服務，目標地點是黑斑羚汽車公司附近，上車了，可就沒有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