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卡塞爾莊園
卡塞爾學院，英靈殿深處的會議廳。
牆壁上懸掛著歷代密黨首領的畫像，身著黑衣的人們端坐在桌邊。他們大多數都垂垂老矣，像是剛從墳墓里挖出來的殭屍，衣著也都像是從古代走出來的一樣，看起來更像是大偵探福爾摩斯時代的紳士聚會。
「很多年沒有開設這樣的會議了，范德比爾特先生。」
「是啊，圖靈先生，我記得上一次會議是在1961年。」
「我本來都以為你已經死了，誰知道又看到了您這張讓人不悅的臉……」
在座的各位哪怕是故人重逢的對話也毫無生氣，就像是棺材中的鬼魂們在竊竊私語。
自從二戰之後，這群秘黨長老了從來沒有聚得如此整齊，能夠坐在這張桌子上的人大多數都曾改變過人類的歷史進程，比如造出原子彈終結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之類的。當然也有少部分是依靠純粹的戰鬥力，例如親手埋葬過多條復甦的古龍。
對於這群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來說，本來不應該沒有什麼事情會讓他們不安了，但是今天的氣氛卻顯得昏暗陰沉，長老們在看似風輕雲淡的閑聊時，卻總是會忍不住地看見會議室盡頭的那張椅子。
那張椅子的位置和會議室主位相對而坐，本來那裡應該空無一物，但是今天因為某個特殊的人，長老們也不得不改變了自己遵循許久的傳統，幫他添置了一把椅子。
鄭曙坐在椅子上仰頭望向天花板，周圍長老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視線自然沒有躲過他的感知，不過他對此早已熟悉，所以顯得毫不在意。
其實一開始這一項會議是專門為鄭曙展開的，主要是之前他在學校里做的事情有點太嚇人了。
單純地在卡塞爾學院幹掉加圖索家族安排的所有人員還算可以接受，混血種裡面總有幾個瘋子不喜歡講究規則，但是從後續的行動來看，他甚至要和夏彌一起去幹掉弗羅斯特，這就讓長老們有點坐不住了。
雖然弗羅斯特本人的血統平平無奇，但是他在任職校長的這幾年裡在對龍王的戰場上連續取勝，在他的手中，混血種終於看到了人永遠終結龍王的希望。
而現在，年青一代的最強者卻打算去刺殺弗羅斯特，而且從他的戰鬥力來看，成功的可能性還非常高。
等鄭曙和加圖索家族在西西里島的各種岸防炮和防禦系統「交鋒」的畫面被諾瑪用衛星傳回來時，弗羅斯特死亡可能性再度大幅度上升。
在現在這麼一個關鍵的時間點，如果弗羅斯特被人幹掉，那麼為了平息他的死亡所帶來的各種權利變動，短時間內卡塞爾學院將難以針對龍王做出動作。
因此這件事情甚至把秘黨的核心高層都震驚了，長老們再度聚集在這間塵封已久的會議室里，共同面對接下來可能進一步惡化的局勢。
然後就在他們擬定各種針對鄭曙的計畫，並且打算瓜分弗羅斯特死後加圖索家族多出來的各項利益時，鄭曙帶著弗羅斯特一腳踹開了會議室的大門。
至於為什麼這群長老能夠允許鄭曙參加這次的會議，當然是因為鄭曙表達了自己的「善意」。
他做的事情非常簡單，在確認每個人都已經從衛星畫面上了解了自己的大概戰鬥力後，鄭曙先是一拳轟碎了牆壁，然後面帶「核善」微笑地說：「看！我明明能一拳轟死你們，但是我卻選擇和你們談一談，你們現在應該相信我是帶著善意來談判的了吧。」
然後剩下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很多，面對一位能夠硬扛天基武器存在的「善意」，所有的秘黨長老一改往常的古板苛刻，變得笑容滿面如沐春風。
這些老傢伙的變臉速度之快，甚至讓旁邊一直輔助弗羅斯特的帕西都暗中翻了一個白眼，他從來沒有想到，這群看起來跟從墓地里挖出來的死人一樣的老傢伙居然還能笑得這麼燦爛。
又等待了一會兒門終於被推開了，濃郁的酒味直接飄了進來。看著進來的人，長老團的其他人也終於稍微鬆了一口氣。
洗得變形的花格牛仔襯衫，破洞連著破洞的牛仔褲，中年發福的肚子，以及扭得特別有味道的屁股。副校長拍打著每位長老的肩膀，跟在座的女爵飛吻，最後一屁股坐在本該屬於弗羅斯特的座椅上。
「弗拉梅爾導師。」在座的長老們都微微點頭表示尊敬。
弗拉梅爾這個姓氏在卡塞爾學院內部幾乎無人知曉，但是對於這群長老團的人來說，「恐怖的弗拉梅爾」這個稱號可是永遠不會被他們忘記。
雖然歷代的弗拉梅爾導師都德高望重，可不知為何這一代的傳承出現了一些問題……某個浪貨繼承了先師的衣缽，好在他在鍊金術的造詣上仍舊無愧於弗拉梅爾這個偉大的姓氏。
出於籠絡的目的，他們把副校長的頭銜授予了這位弗拉梅爾導師，但並未指望他管理教務。
不過在現在這個場景上，這位弗拉梅爾導師的出現卻仍然讓長老們心頭一定，畢竟跟一位能夠手撕龍族的暴徒待在同一個房間里不管是誰都會感到壓力巨大。
而經過幾十年的改造，卡塞爾學院已經被這位弗拉梅爾導師改造成了一座絕對的戰爭堡壘，有他在，就意味著他們的基礎安全得到了保障。
……大概吧。
總之，在鄭曙絕對暴力的壓制下，副校長的地位達到了空前的高度。
「大家都還沒死吶？」副校長環顧四周。
「不，死了一部分。」圖靈先生非常嚴肅的回答道，「現在凡是能動的基本都在這裡了。」
「行吧，有能喘氣的就好，現在讓我們來談談今天的事情吧。」副校長無所謂地一揮手。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長老團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向坐在他對面的鄭曙。
「嗯？到我了？」正在抬頭髮呆的鄭曙感知到大量的視線匯聚到自己的身上，有些茫然地低下頭，「行，那我們就討論一下關於新出現的龍王的事情吧。」
漫不經心的話語卻像是一顆炸彈落到了會議室當中，所有的長老團不敢置信的看向鄭曙，但他們的目光又立刻變得銳利起來。
雖然在座地這群長老團看起來像是貪婪怕死，但是每在座的每一個人其實都有一個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那便是將龍族從這個世界上消滅，為此他們甚至可以拋棄掉自己最珍貴的生命。
因此，鄭曙的這句話一出來，整個會議室當中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樣一句話，那麼他們或許還會有一些懷疑。但是鄭曙不一樣，鄭曙可以算是這群長老在自己的人生當中碰見的最強者，而在混血種的世界當中，強者就代表著一切。
就連原本弔兒郎當的副校長也變得表情嚴肅起來：「鄭曙，你確定真的有關於龍王的消息了嗎？」
「沒錯。」鄭曙坐直了自己的身體，「今天之所以會出現這麼多的事情，就是因為龍王的原因。」
「？」聽到他這話，長老團的所有人都暗自嘀咕，今天最大的事就是你這傢伙自己乾的，總不能把這件事情也賴在龍王的身上吧？
不過隨著鄭曙的講述，長老團和副校長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就連被副校長擠到一邊，坐在旁邊的弗羅斯特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和路明非發現了問題之後被人當成瘋子不一樣，鄭曙在展現了自己壓倒性的力量之後，再度訴說的時候顯得格外具有分量……畢竟沙包大的拳頭在這兒擺著，哪怕他真的是一個精神病在這裡胡言亂語也得擺出足夠的尊重。
「行吧，大體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按照你的意思是我們所有人的記憶都被修改了，只有你和路明非兩個人沒有被修改，對嗎？」副校長咳嗽了一聲作出了結論。
不過從他的語氣當中可以聽得出來，對於鄭曙所說的事情還是有著相當多的不信任。
畢竟相對於承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被修改了記憶，只有兩個漏網之魚安然無恙，認為是這兩個人精神出現了問題，產生了妄想才是更符合常理的推斷。
「我知道你們在想些什麼，這種級別的記憶刪除本來就是波及全世界的規模，我和路明非之所以能免疫，是因為我們兩個的血統等級太高。」鄭曙也沒有多少急躁。
他非常了解這些人心裡的想法，不過為了獲得昂熱留下的線索鄭曙必須得到他們的幫助，不然只靠他和路明非、夏彌這三個沒有被影響的人（龍）去尋找線索，那消耗的時間可就太長了。
長老團互相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弗羅斯特硬著頭皮站起身詢問：「好吧，就算假設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證據在哪裡？畢竟僅靠你自己一面之詞的話，也沒有辦法讓我們去相信。」
「證據其實一直都在，而且他之前你們也都見過……應該見過吧，我不太清楚被改變後的世界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劇情。」鄭曙稍微計算了一下時間，「他們應該很快就到了。」
鄭曙的話音剛落，會議室里的其他人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嘈雜的聲音。
弗羅斯特看了一眼旁邊的帕西，帕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非常懂事地主動走出會議室，過了一會兒就回來了，帕西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的樣貌讓長老團的眾人產生了微微的騷動，因為她正是他們在衛星畫面當中所看到的襲擊加圖索家族的另一個人：夏彌。
而剩下的兩個人當中一個人的樣貌長老他們也非常熟悉，正是引發了這次事件和會議的「罪魁禍首」楚子航。
不過另一個人對於長老他們來說就顯得有些陌生了，只是看他和楚子航比較相近的外貌，這些人老成精的傢伙估計這位就是楚子航的長輩，甚至就是他的父親。
而在會議室當中，副校長看到楚天驕的樣貌之後忽然產生了某種恍惚的感覺，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在無意間忽略了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
「楚天驕，楚子航的父親，他當初也經歷過一次世界範圍的記憶修改，而且本人就是那個被人遺忘的主角。」鄭曙用誇張的語氣給在座的各位介紹了一下。
這就是鄭曙一直在等待的證據，因為要解救楚子航，所以楚天驕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準備潛入到西西里島當中去。
等鄭曙想要找他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悄悄的跑到芝加哥飛機場里了，所以鄭曙之前就是讓夏彌夏明和楚子航跑到飛機場那裡去把楚天驕帶回來，畢竟楚天驕的存在本來就是這個未知言靈存在的證明。
伴隨著鄭曙的介紹聲，副校長突然感覺自己的腦海中有一道靈光被打通，他立刻明白了剛才感覺到不和諧的感覺是什麼。
沒錯！他居然在無意之間忽略了楚天驕的存在！
作為在此之前全世界獨一無二的樣本，楚天驕一直是卡塞爾學院重點研究的對象，身為最頂級的鍊金術師，副校長覺得自己在聽到鄭曙的描述之後，理論上不應該忽略這麼一個珍貴樣本的存在。
但是就在剛才，他卻完全忽略了這麼一個特殊的人物……不！應該不只是他！
「EVA。」
隨著副校長的呼喚，瑩藍色的光束在他身後投下，光束中站著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孩，肌膚晶瑩的近乎透明，淡藍色的長髮及地，那種發色很超現實，但是放在這個女孩身上竟然顯得異常和諧。
在投下的光束當中，肉眼可見的灰塵在無序地飛舞，毫無障礙地穿過她那纖細的身體。
「EVA，諾瑪的升級版，或者說是少女人格的諾瑪，運算能力大約是諾瑪的十四倍，雖然看起來是個小姑娘，不過相對於諾瑪的學院秘書屬性，EVA是中央電腦的戰爭人格。」副校長給會議室里的老古董們隨口介紹了一下，「考慮到之前基本就是戰爭狀態，所以我喚醒了她。」
EVA微微躬身，看起來乖巧溫柔，所謂的戰爭人格在她的眉目間根本無從體現，但是所有知道她的元老都微微點頭作為回禮，他們很清楚這個虛擬少女的驚人許可權。
「EVA，在鄭曙講述楚天驕的存在之前，你有發現任何異常嗎？」
面對副校長的提問，EVA表情凝重地搖了搖頭。瑩藍色的激光束從天花板上投下交織成網格細密的光束網，在她的身後形成了全息3D投影，在座的某些元老已經隱居世外幾十年了，沒有見過如此先進的激光成像技術，於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一份份資料被投影成書本的樣式展示在EVA的身後：「在鄭曙提出楚天驕的存在之前，每次他提到世界被改變的話題時，我都會不自覺地忽略關於楚天驕的所有資料。根據我的自查，是因為楚天驕的資料在此之前已經被我自動歸類到了垃圾信息當中。並且，在此之前我正準備進行數年一次的垃圾信息清掃活動，只不過因為鄭曙的活動，導致我的這次信息清理被暫緩。」
聽著EVA的描述，看著資料上所顯示的關於楚天驕的詳細信息，在座的長老團都面色凝重，他們非常理解這話的意思。
這也意味著那個未知龍王所釋放的未知言靈不只是在生物層面上發揮作用，就連信息層面上也有非常大的影響，如果不是被鄭曙提出來，可能他們一輩子也不會發現異常。
「好吧，看來你所說的事情很大概率是事實，但是我還是無法想像，秘黨和長老團居然會把統帥卡塞爾學院的權力交到一個人的手裡。」弗羅斯特搖了搖頭。
無法想像在「正常」的世界當中，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才會把這麼大的權利交出去。
「好吧，那麼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辦？如果這隻龍王能夠改變其他人的記憶的話，那麼他的藏身之處也不可能被人發現。」長老團中有一個人提出了疑問。
「這就是我一直在這兒耐心給你們這些傢伙仔細講解的原因。」鄭曙身體後仰倚到柔軟的椅子背上，他看向自己對面的副校長，「在找到楚天驕之後，學校里進行的那個『黑匣子』的活動，應該還在你的記憶當中吧？」
副校長立刻反應過來鄭曙所說的是什麼事情：「沒錯，在我的記憶當中的確舉辦過讓所有人將自己的資料藏到一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的活動，不過到了最後變成了學生之間的捉迷藏。」
「那麼你們應該自己也做過備份吧？」
「做過。」副校長點了點頭。
「沒有。」弗羅斯特表現得有些尷尬。
「幸好，昂熱在我的印象當中是一個為了針對龍族而不擇手段的人，像這樣的保險他一定準備了。」鄭曙看了一眼弗羅斯特，「副校長你都準備過的話，那麼昂熱也一定準備過，那麼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
「找到那個資料。」在他對面的副校長介面道，「直到現在，每隔一段時間我也會更新一下自己的資料，如果是龍王級的敵人，那麼昂熱應該也會有所記錄。」
「但是現在的問題在於，我們要去哪裡尋找一個我們沒有任何記憶的人藏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黑匣子』？」弗羅斯特提出了疑問。
「所以我需要你們發動人手，一起幫助尋找昂熱留下的信息，包括最隱秘的位置和最難以接近的位置都要找。」鄭曙也有一些無奈。
他雖然用精神力掃了卡塞爾學院好幾遍，但是精神力這種東西畢竟是在生物身上產生的，尋找非生物的存在時太過模糊，所以還是只能靠最原始的人力去進行尋找。
……
……
德國漢堡市郊外。
天色漸暗，一朵火燒雲遠遠地懸在天邊，而就在這近乎荒無人煙的地方，鄭曙和副校長一起出現在了這裡。
借著夕陽，鄭曙他們已經能夠看到遠處卡塞爾莊園的大門。
莊園位於一片森林當中，過去因為言靈：萊茵而毀滅的區域，在上百年的時光當中早已重新煥發生機，枯枝吐出新芽，種子長成參天大樹，而那夏之哀悼發生的地點，也從一片廢墟被秘黨重建為華美的莊園。
看著自己身邊氣喘吁吁的副校長，鄭曙有些無奈地抓了抓頭髮：「卡塞爾莊園難道就沒有一條能正兒八經通車的路嗎，你再這麼耽擱下去就要到晚上了。」
卡塞爾莊園作為秘黨曾經的聖地，重建過的它一切自然都是用得最好的，不過唯獨在道路的修建上，這群修建它的人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誰知道，要怪就怪秘黨的那群老東西吧。」副校長擦了一下頭上的汗，「那群老傢伙在重建卡塞爾莊園的時候，說是為了能夠最大化地保留原始的遺址，所以就連被戰鬥餘波波及的地方都沒有修路。」
抬頭看了一眼前面的森林，副校長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結果這麼多年下來，莊園外圍的戰鬥遺迹完全被樹木遮住了。無論多麼龐大的力量，在時間的流逝下最終都會變得不堪一擊。」
「雖然我很想和你一起嘲笑秘黨的那群老傢伙，不過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走吧！繼續行動起來。」鄭曙一眼看穿了副校長妄圖拖延時間的詭計，毫不留情地繼續帶頭在前面走了起來。
「好吧。」眼見自己偷懶的計謀被戳穿，副校長也只能無奈地邁開腳步，「不過你真的確定那個昂熱會把資料藏在這裡嗎？」
「我查過卡塞爾學院的資料庫，昂熱變成了夏之哀悼的遇難者，所以如果我找到的資料沒錯的話，在卡塞爾的莊園里我們就可以找到昂熱的墓碑。」鄭曙撥開了前面擋路的樹枝，「雖然據我所知，哪怕這個世界沒有改變之前昂熱也給自己準備好了墳墓，不過在這個墳墓當中應該不會有昂熱的屍體。」
副校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的確，要論隱秘性的話，有什麼地方是比自己的墳墓更隱秘的呢？」
感謝扶風染墨，常了個吊的打賞，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