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狐死首丘
兩個構造體攜帶著來自人類世界最新的三維投影裝置以及電源進入了智慧大殿，很快便在人類智腦艾塔的協助下完成了放置於地面的臨時部署。
「艾塔，展示米粒的攻擊畫面。」
大長老輕輕撫摸著懷中的小貓，平靜地望向大殿的中央。
「好的。」
艾塔的話音消失，投影中開始播放實拍畫面。
畫面的右上角，一排人類的參數正在快速跳動著。
一顆最長直徑為一公里左右的不規則狀小行星正在以30公里/秒的速度圍繞著人類的主序星太陽進行著公轉。
不久後鏡頭鎖定，小行星被定格在了畫面的中央。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大殿中一片安靜，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看著這顆被人類標記為BB23568的小行星。
等待中，克蘇恩禮司的聲音響起：「他們要摧毀這顆小行星嗎？」
回答克蘇恩禮司的烏達：「是的。」
克蘇恩禮司轉頭望向烏達，又瞥了烏達身旁的海爾科禮司一眼，臉上升起一抹明顯的疑惑以及不以為意：「我們也能輕而易舉地辦到的——海爾科，對不對？」
「對。」海爾科禮司點頭，隨即沉聲道：「但他們的是可變軌制導導彈。」
隨著海爾科禮司的話音落下，眾人倏然一驚。
可變軌的亞光速制導導彈？
——導彈這東西，聖星也有，只是一來未能實現亞光速，二來未能實現制導，用來作攻擊定點目標可以，攻擊移動的目標，還不如用冷凝態主炮來得實際一點。
冷凝態主炮，其原理是將環境溫度無限逼近絕對零度，從而模擬類似「黑洞」的效果，從而將大量光子困住，當溫度上升凝聚分解時，大量的光子便會被瞬間釋放。
嗯……似乎人類也有類似的理論，叫愛因斯坦-波色凝聚態。
在擁有光速打擊的主炮下，不能制導變軌的導彈是沒有意義的。
「他們怎麼實現的？」
「光引導嗎？」
「那豈不是只能近距離打擊？不對，光引導的話，還不如主炮。」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中，牧多大禮司再次咳了一聲：「安靜，先看。」
隨著大禮司聲音落下，眾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畫面中。
就在這時，嗖的一下！
一道光芒劃破虛空，下一秒，一道環狀的衝擊波在虛空中炸開，那顆小行星瞬間煙消雲散。
所有人目瞪口呆！一口涼氣從腦門瞬間吸到了腳後跟！
他們太清楚主炮的威力了——主炮當然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這顆小行星，甚至所有人造的戰艦乃至類似太空城這樣的人造城市。
因為沒有任何物質和防護面板能夠擋住主炮級能量在高密度下的衝擊。
但……主炮，在很大程度上，只是打個洞——雖然這個洞的直徑有二十米，且沒有任何太空戰艦在破了一個二十米直徑後還能存活。
而這玩意……則是直接給你徹底摧毀，連渣都不剩！
「是純物理的撞擊嗎？」
「這是多少質量的衝擊？」
「他們是怎麼加速到這麼快的？」
聽著場中眾人的聲音，牧多大禮司緩緩呼了口氣，視線望向烏達。
「烏達，你來解釋。」
「好的，大禮司。」烏達站起身來，大步走向大殿的中央。
「人類掌握了將引擎二維化的技術，並創造了中子物質，同時他們還用力場束縛了核間相互作用力進一步降低質量——當種子物質的彈頭穿透目標時，力場解除，釋放質量的同時也釋放整個二維空間的物質，並一起作用在目標上。」
「因此，我們才可以看到如此巨大的撞擊威力。」
「至於說制導技術，人類並沒有對我們進行通報，但我們猜測，應該是人類建立了四維-三維坐標系，採用了維度雷達的方式。」
「毋庸置疑，這是人類迄今為止最強的武器。」
烏達雙手放在身前，目光緩緩望向全場：「他們願意提供這樣的武器給我們，協助我們安全地返回母星。」
馬上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你相信這是最強嗎？」
烏達望向聲音的來處，那是負責控制與合成的尤格薩隆禮司，沉默幾秒後，烏達微微一笑：「首先，我相信葉銘大禮司的人格品質，他要麼拒絕我，但不會欺騙我。」
「其次，我們最好相信，這是人類最強的武器，起碼是目前階段——因為……如果還有更強的武器的話，那麼按照人類的工業和能力，只要他們的文明得以生存，那麼他們將會擁有摧毀一切的戰爭潛力。」
「執行者的超光速聚合粒子武器雖然強大，但也不是可以無視時間與空間的。」烏達雙手背在身後，靜靜地沉默了兩秒後輕聲道：「最起碼，人類現在的米粒，擁有了與執行者同歸於盡的可能。」
「所以，我們要珍惜與人類的友誼。」
大殿中，所有人表情不一，沉默不語。
從與人類建立聯繫以來，就算之前再高高在上的禮司……也不得不承認，人類這個「小弟」文明，在五千年的安穩蟄伏中，他們已經擁有了超越聖星文明的科技……
而現在，他們唯一所缺的，便是時間。
安靜中，牧多大禮司的咳嗽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牧多大禮司咳嗽得異常厲害，以至於他再次深深地彎下了腰。
喵~那隻小橘的小貓跳下地，快速跑到海爾科禮司的身邊。
「烏達，伱過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牧多大禮司對著烏達招了招手。
烏達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走向大禮司。
「扶我起來。」
烏達聽從吩咐，伸手扶住大禮司，直到這時，他才肅然發現，大禮司的體重變得如此之輕，手更是乾枯得如同枯枝一般，血管一根根凸起，讓人望之可怖。
「尊上……你的身體？」
「嗯，我快到站了。」牧多大禮司眼窩深陷，但眼眸卻異常的亮。他看了烏達一眼，隨後望向眾人。
「最後兩件事。」
「第一件，是否答應人類的合作要求。」
「第二件，趁著今天還有時間，我們選出下一任的大禮司。」
「哦，還有一件，我想去母星看看。」
……
……
一天後。
太陽系，月球，廣寒基地。
葉銘辦公室內傳來牛主任爽朗的大笑。
「這下了卻夙願了吧？」牛主任雙手插著腰，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沖著葉銘擠眉弄眼道：「而且那邊還換了個親人黨上來……嘖嘖，好像還是你的粉絲。」
「咳……粉絲這個稱呼就不要用在人家大禮司身上了嘛！」葉銘也嘴角含笑，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端著茶杯品著這來自月球的花茶——你別說，喝起來味道確實不對。
他倆之所以這麼開心，自然是因為，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人類收到了來自克拉族人的官方通報——他們答應了人類的請求，將會與人類共同展開斯蘭齊物質的研究。
同時也通報了對面大禮司一職更換的消息。
牧多大禮司正式退位，烏達禮司接替大禮司一職。
毫無疑問，這兩個消息對人類而言，都是利好的。
正如牛主任所言，葉銘對斯蘭齊物質，也就是奇異物質那是念念不忘……覬覦了很久。
要知道，奇異物質，在如今是一個廣義上的概念——在很早之前，奇異物質是一個狹義的概念，指的是擁有上夸克、下夸克和奇夸克的流體——曾經一度認為某些中子星的內部就是這種物質，甚至乾脆整個星球都是這種流體。
但現在，奇異物質的概念則指向了更多現有理論所沒有論證，但卻可能存在併產生作用的物質，說白了，就有點類似於以前的「以太」。
但它又不是憑空假設——因為蒼藍星人就有。
因此，在理論建模上，人類的科學家們普遍認為這是一種具有空間屬性的、來自高維空間的物質。
只是所有的理論假設，都不如親眼一看，親眼一試來得直接和迅速！
而除了奇異物質，烏達就任大禮司……那就更不說了。
這位是公認的親近人類的這一派！
你說，烏達掌權，對人類可不是大利好么？
就在兩人的談笑中，葉銘的手腕突然一顫，他抬起手看了一眼，馬上笑道：「得，說曹操，曹操到。」
「哦，烏達找你？」
「嗯。」
「那你們兩個大禮司對話，我要不要迴避呢？」牛主任哈哈地開著玩笑。
葉銘白了對方一眼，迅速接通視頻。
「烏達，恭喜。」
雖然視頻中，烏達大禮司一臉的凝重，但葉銘卻絲毫沒有在意，笑著打趣道：「怎麼你看起來不怎麼開心的樣子？」
「咳……葉教授，我是來討論事情的。」
「你說嘛。」
「首先，你們用何種方式參與合作？」
葉銘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我們在下次的傳送中，傳一批機器人過去，到時候直接參与你們的研究即可，同樣的，你們也可以傳構造體過來，然後參與我們這邊的研究。」
「嗯，可以。」烏達終於笑了一笑：「我還以為你要親自通過傳送過來呢。」
「哈哈，我還是有點怕死的——我們傳過來的生物沒問題吧？」
「生物狀態都很好，就是有部分動物有寄生蟲，但沒關係，寄生蟲也是生態的一環。」
「那就好，你們還需要什麼？下次我們一併傳過來。」
「嗯……是這樣的。」烏達抿了抿嘴，繼而表情再次嚴肅起來：「這次的轎廂返回，我們沒辦法送斯蘭齊物質給你們。」
「有什麼難度嗎？力場約束還是？」
「一來是需要設計非生物電的約束力場，二來是因為……我們打算送個人。」
「送人？」聽到這裡，葉銘瞬間坐直了身子。
好傢夥，蒼藍星人這麼膽大的么？人類這邊一百億人口都不敢送人過去……他們區區幾百萬人還敢送人回來？
別看現在送活體生物看起來很順利，但牽扯到人類……那可真就要慎之又慎了——萬一有什麼強輻射的後遺症還沒有發現呢？
「嗯……送人。」烏達緩緩地呼了口氣，眼中露出一抹哀愁：「而且，可能還要麻煩一下你們。」
葉銘輕輕吸了口氣，沉聲道：「你說清楚，送誰來，要麻煩什麼？」
「牧多大禮司的生命已經走到尾聲，他希望在有生之年看一眼母星，並訪問一下有目星……若果可能，他還希望能夠埋葬在母星。」
葉銘愕然。
難怪烏達上位，原來是牧多大禮司生命到站了。
那麼……
就在葉銘沉吟的時候，他卻看到對面的牛主任沖他擺起了手來。
「我知道，這有點麻煩……但牧多大禮司的請求，我們確實沒有辦法拒絕。」
沉默著，葉銘深深地抿起了嘴。
他能夠理解這種帶領族群漂泊了數千年的領袖在擁有回歸母星機會時的心情，特別還是在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時刻……
落葉歸根，越鳥南棲，狐死首丘。
但……
「嗯，事關牧多大禮司這樣尊貴的身份，我也不好貿然決定，等我們討論一下，再回覆你，好嗎？」
「好的，麻煩了。」
……
掛掉通話，牛主任馬上搖頭：「葉銘，想過沒有，如果這老頭真回來了，我們在蒼藍星的動作肯定就不好展開了。」
「而且他一旦死了，埋在了蒼藍星……這……這……」
葉銘望著牛主任：「這就相當於宣布了主權？」
「有這個意思。」牛主任點頭：「而且有了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要是他們每次傳轎廂回來都帶一批人回來，那我們虧大了好不好！」
「嗯，是這個道理……但如果不讓回來，會不會有點說不通？」葉銘眉頭深深地皺起：「用什麼理由拒絕呢？我找不到理由。」
「你就說……不敢承擔風險。」
「人家都是要死的老頭子了，你說有什麼風險？」
「……」牛主任也一臉的難色，咬牙半天后，他長嘆一口氣：「算了，上報給上面，等BOSS們去頭疼。」
「……」葉銘站起身來，在辦公室內踱步而行。
片刻後，他眼睛一亮！
「可以回來的，他離任了大禮司，本身也就是個吉祥物了……意義真沒那麼大，甚至我們可以讓他來配合我們啟動宇宙科研和教育機構！先從法理上確定我們的領導和主導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