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熱烈,渴望,對抗

正文卷

第257章 熱烈,渴望,對抗

4月25日,柏林,晴

傅調並沒有選擇繼續呆在埃森那邊去聽其他人的音樂會,而是選擇了乘坐最近的一班ICE動車,直奔柏林主火。

他將自己的隨身衣服丟到在宣帝侯路的房子後,換了一套比較乾淨的衣物便直接乘坐家附近的S-Bahn,抵達了學校附近。

或許是因為晴天的緣故,學校里的人並不多,甚至琴房裡都沒有特別多的人。

面對如此晴朗的天氣,歐洲,特別是德意志乃至於往上的荷蘭等地的人,他們會更願意泡在陽光下享受著陽光曬著太陽,而並非呆在死氣沉沉的屋子裡,做著那些千篇一律的練習工作。

因此在學校附近的蒂爾加滕森林裡,你隨處可見光著身子趴在草地上的男女。

稍微還有點羞恥的,還會穿個短褲,而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們,則是連短褲都不穿,就那麼直接躺在森林裡,享受著陽光。

傅調從蒂爾加滕邊上的火車站出來後,繞過無數白花花享受著陽光的肉體,在碎裂的陽光下穿越森林,來到了學校附近。

「早!迪奧!」

「早,凱特女士!」

傅調與學校門口負責今日琴房簽到的凱特女士微笑著點了點頭後,並沒有直接進入學校的琴房內,而是將手中拿著樂譜的手換了一邊後,看著上面的時間對著凱特女士問道。

「凱特女士,能幫我看一下我的老師克勞斯現在的情況嗎?他現在是正在上課,還是,正在教學?」

傅調說的第一個上課,指的是單人小課,那種一對一的課程。

而後面的教學,則是詢問克勞斯教授現在有沒有在上學年的大課。

兩者德文並不同,英文也不相同。

「哦,你找克勞斯教授是吧?讓我看一下……」

那位正坐在櫃檯里的凱特女士瞬間明白了傅調的意思,抬起手翻閱著放在身邊的房屋使用表,查閱著克勞斯教授的情況,一邊翻閱一邊問道。

「迪奧,你沒有和克勞斯教授預約嗎?你應該可以使用p和克勞斯詢問的,或者是電話,克勞斯教授並不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他對於新鮮事物的掌握程度很高,並不一定需要使用郵件聯繫。」

「抱歉,我剛剛才從埃森那邊回來。」

「埃森?哦對了,現在是四月了,埃森那邊應該是正在舉行魯爾音樂節,那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節日,我們學校里經常會有教授老師被邀請前往那邊進行演奏以及演講,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節日。」

說罷,她的手指停頓,找到了克拉斯的名字,便將手中的表格收起,另外拿出一份表格出來,在上面寫下一連串的時間,隨後遞給傅調,笑著道。

「好了,我已經找到了克勞斯教授的信息,大約在二十分鐘後,在克勞斯教授的琴房他會有一個長達兩個半小時的休息,你可以在此期間找到他,不過我建議你最好不要等待特別久,克勞斯先生並不是一位很喜歡呆在屋子裡的教授,所以……在這兩個半小時里,他很有可能會出門,不在學校里。」

「好的,我明白了,多謝。」

「不客氣,祝你擁有美好的一天。」

凱特女士將手中的表格推向傅調,直起身子微笑著揮了揮手。

而傅調也同樣面帶笑容與她的視線交錯,輕輕點頭,接過放在桌上的表格,邁步走了出去,向著克勞斯教授的琴房方向走去。

柏林藝術大學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大學,每一層階梯似乎都擁有著幾乎被轟炸的歷史,似乎能透過木板之間的縫隙看見那幾十年前漫天閃爍的曳光彈,足以照亮整個柏林的煙火。

破碎,分裂,融合,統一。

無數不同的元素在柏林的建築群中展現的淋漓盡致,甚至足以讓眾人產生迷茫,不知這種風格應該屬於哪個國家。

傅調踏足於這台階之上,聽著台階那吱呀吱呀的響聲,甚至讓傅調產生了一絲絲懷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吃的太多導致。

周圍時不時有學校里的學生走過,有人認出了傅調,激動地與傅調問好,同樣也有一批人並不是鋼琴專業,對於鋼琴也並不熟悉,對於傅調便有了一絲絲的陌生,只是擦肩而過。

傅調對此倒也沒有什麼所謂,所有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一一回應,不曾打招呼的,便只是統一略過。

如此之下,他終於站在了克勞斯教授的門前,靜靜地等待。

屋內傳來一陣鋼琴聲,準確講,應該是兩陣。

很明顯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鋼琴演奏同一首作品,稍微偏左邊一些的琴聲來源在音色的處理以及控制上顯得略微薄弱,而右邊的那一台,則是完完全全地籠罩在這左邊鋼琴之上,手把手地帶著它前進。

這個是克勞斯教授的教學方法,一個適用於部分人的高效教學法。

對於那些耳朵厲害的人,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克勞斯之間的差距,然後儘可能去改善一番。

而那些耳朵比較一般的人,則不會建議怎麼做,反而會讓他覺得克勞斯演奏的和自己沒有什麼兩樣,對自己的實力產生一些誤判,從而讓教學計畫失敗。

很明顯,此時此刻在屋子裡的這位,應該是一位耳朵還不錯的女生。

至於為什麼是女生……

最主要還是傅調聽裡面那人演奏的習慣以及方式。

那人的演奏力量偏弱一些,身體也並不高,大約一米六左右,夠著鋼琴並不能很好地將自身的力量發揮出來。

與此同時,這個人的手應該也不大,可能是一位小手使用者,這種使用者會更加喜歡那些跑動類型的作品,而並非勃拉姆斯那種砸和弦的作品。

傅調僅僅只是隨便聽了聽,便大概從心中側寫出正在演奏的那人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

而伴隨著音樂最後和弦的終結,屋內傳來克勞斯教授的聲音。

「不錯,比上一次有進步,然後還有一些細節方面的問題你需要注意一下,比如說我們之前走的那一段斷奏,就是78小節到95小節那個地方,你總是會不自覺地將其變成連奏,那感覺完全不一樣了,知道不?」

「嗯,好的,我明白了!」

屋內傳出來的是德語,傅調雖然聽的半懂不懂,但是也大概能分辨出其中絕大多數的內容。

畢竟德語和英語相比,其實差距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

而回答的那人,果然是個女生。

伴隨著起身以及一系列傅調聽不懂的日常聊天對話後,屋門被打開,傅調側身讓開了路,一位略有一絲熟悉的女生出現在傅調的面前。

楚瑤,choyo,之前的那位韓國人,可能還有一個姓,但是傅調並不知道。

可能是朴?

楚瑤對著屋裡的教授微微鞠躬後,剛準備離開,便發現了站在她身邊的傅調,眼睛不由得一亮,再次對著傅調也同樣鞠躬,無比激動地用著德語道。

「迪奧!您今天,怎麼來了?」

說罷,她一愣,剛準備換成英語和傅調說的時候,傅調笑著擺了擺手,用半生不熟的德語道。

「我來上課,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再見,拜拜(s tag,aufwiedersehen tschuess)」

典中典之德意志再見三連。

還沒有等楚瑤反應過來,傅調便一連串的連招打的她腦子發懵,只是茫然地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再見」後,屋門便關上。

「?」

看著面前緊閉的屋門,她腦袋不由得一歪,滿腦子問號。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這一句話沒說怎麼就直接德意志再見三連了?

哪有人見面交大招的啊?

這也太……太離譜了,最起碼說幾句話再說再見吧?

傅調並不知道屋外正一臉茫然的楚瑤,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將門關起後,轉頭看向屋內。

克勞斯教授似乎早就有預料到傅調會來,他站在鋼琴的邊上,看著正在向著他走來的傅調,左手撐著鋼琴的邊緣,微笑著點了點頭。

「迪奧,如何?剛剛從埃森那邊回來嗎?」

「嗯,是的,被郎良月他們忽悠著去聽了一下郎良月,基辛,以及阿卡迪的演出。」

傅調笑了笑,伸手拉開放在一邊的椅子剛準備坐下,卻發現克勞斯教授搖了搖頭,上前伸手阻止了他。

「別那麼著急坐,等一下,我們出去聊,我已經上了一天的課,屋子裡煩悶的要死,讓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說罷,他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將屋子裡的窗戶全部打開後,走到門口,將門打開。

楚瑤還在遠處沒有離開,只是晃晃悠悠地不知道想著什麼。

克勞斯從門旁的掛鉤上取下一件禮帽後,對著傅調點了點頭。

「走吧,我們出去說。」

「嗯,好的。」

傅調跟著克勞斯走過楚瑤的身邊,對著楚瑤友好地點頭示意後,繼續向著樓下走去。

伴隨著樓梯的嘎吱聲,克勞斯對著傅調開口問道。

「你剛剛和我說……你去聽了埃森的演出,聽的是阿卡迪,基辛,以及郎良月,感覺如何?」

「阿卡迪很厲害,非常厲害。」

傅調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開口,他對著克勞斯解釋道。

「阿卡迪今年的演出應該演出了一個神級現場,不管是對於空間的掌控,又或者是音樂的表現,表達,以及美感的詮釋,阿卡迪都做到了我所認為的,最強的實力,遠超基辛以及郎良月。」

「阿卡迪啊,哦對,我想起來了,他實力確是不錯,參加魯爾鋼琴節應該有很久了吧,我也有收藏他的唱片,他的那一場神專,拿下了當年回聲獎的專輯,那一套專輯水平實力相當可以!」克勞斯點頭贊同。

很明顯他也認識阿卡迪,並且知道阿卡迪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其他人呢?基辛?他最近風頭正盛,你感覺如何?」

「很厲害的一人,他的勃拉姆斯比我強,強在對於音樂廳的控制上面,至於其他的地方,我其實並沒有特別多的感覺,不過水平實力也不錯了,而郎良月……我不太好評價。」

「這樣啊……我先出去,出去聊。」

兩人走到了樓下,克勞斯對著遠處正在收拾著文件的凱特女士微笑著點了點頭,揮手打了一聲招呼後,推開音樂廳大門,走到了陽光之下。

克勞斯教授輕車熟路地帶著傅調走到學校的後面,繞了幾個彎後,來到了一處河流之前。

這是貫穿整個柏林的河流,正如同萊茵河對於法蘭克福的地位一般,這一條施普雷河便是柏林的起源。

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處下坡,嫩出汁的青草覆蓋住漆黑的土壤,溫柔地舔舐著二人的鞋底。

這片草地並不扎人,坐在上面很舒服,很柔和。

雖然有些背陽,不過時間卻剛好在中午時分,太陽還沒有徹底翻過頭頂,因此在這樣的草坡之上,兩人依舊可以享受到這種極為舒適的陽光。

克勞斯艱難地用手撐住地面後,緩緩坐下,將身體仰卧,躺在草坪之上,閉著眼睛享受著陽光。

而傅調則是坐在一邊,看著周圍川流不息的道路以及時不時駛過觀光游輪的施普雷河,不住的發獃。

「迪奧。」克勞斯溫柔地閉上眼睛,卻突然開口:「你為什麼說不太好評價郎良月呢?是因為他和你一樣是華國人嗎?」

「不是……」

傅調搖頭,他看著面前的河流,緩緩道。

「因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演奏一首他並不擅長的作品,肖邦的諧謔曲。」

「肖邦諧謔曲?他的上半場作品是不是柴可夫斯基的四季?」

「嗯,是的。」

「如果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克勞斯睜開雙眼,看向正坐在一邊的傅調,笑了笑。

「因為他在賣自己的唱片啊,他的最近唱片,郎良月在巴黎,我聽了他的那一場唱片,雖然他的肖邦不如你吧,但是也還可以,絕對算不上差,只能說沒有辦法和他的身份匹配罷了。」

「嗯,的確如此,不過他身為一名鋼琴家,不應該一直將自己最為完美的一面展現給眾人嗎?為何會選擇演奏一些自己不擅長的作品?」

「因為他也想要挑戰,也想要擺脫自己身上的那種不擅長演奏肖邦的束縛啊,就是這麼簡單,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克勞斯重新閉上眼,緩緩道。

「等你後面多彈彈你就清楚了,你會知道人沒有任何可能演奏出所有的作曲家的,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也有自己不擅長的作品,大家都一樣,就算你不停地練習,你也會遇到這樣的困難,這種困難並不是說你不停努力練習就可以擺脫的。」

「這樣嗎……」

傅調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吐出。

如果在冬天,他的這一口氣必然能形成一道悠長的雲霧,但是現在是在夏天,他只是長嘆,卻沒有任何的表現。

「迪奧,你還沒有和我說,你的魯爾音樂節作品究竟是打算演奏什麼?雖然我只是你的老師,並不是你的經紀人,沒有辦法決定你去演奏什麼,不要演奏什麼,但是你最起碼告訴我一下吧?你的想法?」

「開頭就還是那兩首作品唄,勃拉姆斯的兩首變奏曲作為開頭去進行演奏,然後我打算試試看貝多芬的一首奏鳴曲吧,就選擇熱情,最後下半場……我要選擇肖邦的敘事曲。」

「嗯?貝多芬熱情奏鳴曲?肖邦敘事曲?」

原本還躺在那邊曬太陽的克勞斯一愣,滿臉驚疑地從地上起身,看向身邊的傅調,不解道。

「你為什麼會選擇這一套作品?我記得你之前不是打算演奏勃拉姆斯的作品,還有演奏莫扎特的作品嗎?為什麼會突然……」

「因為郎良月擅長啊。」

傅調對著克勞斯笑了笑,繼續看向面前流淌的河水以及緩緩駛過的輪船,隨意道。

「雖然沒有任何人會覺得我能夠和郎良月相提並論,但是我其實還滿想要演奏出一次神級現場的,郎良月演奏了他不擅長的肖邦,那麼我就告訴他肖邦應該怎麼去演奏,而相對應的,他演奏了他擅長的柴可夫斯基,那我就用他最為擅長的貝多芬去應對,就是這麼簡單。」

傅調的目光無比火熱。

「克勞斯教授,雖然這麼說感覺有點顯得我太過於魯莽,但是……我想要演奏出神級現場!我非常想要演奏出神級現場!我也想要成為頂流鋼琴家之中的一員,與此同時,我還希望告訴郎良月一點……」

傅調看向身邊克勞斯,咧嘴笑了笑:「無論什麼樣的現場,都要拿出自己最好的作品出來,而不是隨便拿出一首作品出來敷衍,如果自己彈不好,彈的比較一般,不符合自己身份,那麼……就不要拿出來丟人了。」

「克勞斯教授,您應該能幫助我完成我的想法吧?」

克勞斯看著傅調炙熱的目光,突然笑了起來。

他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手機,翻看著其中的日曆,對著傅調問道。

「你的演出是什麼時候?」

「六月末,七月初,大概六月二十幾號到七月一號之間,具體的我忘了……」

「那麼看來……你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去掌控作品啊。」

克勞斯教授並沒有將手機收起,而是快速發了幾個簡訊,隨後起身,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將上面的雜草抖落,對著傅調笑道。

「雖然時間有點趕,不過我覺得你應該可以,我已經把後面的課程全部推掉了,今天就專門給你上課,就從……貝多芬熱情奏鳴曲開始吧,郎良月的封神之作!現在還有點時間,我們回學校,立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