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見面

正文卷

古代,女性的地位低,還得遵從個所謂的「三從四德」——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不排除有其他的解釋,但這個說法比較普遍)。在那個時候,家暴不是暴力,是規矩。

後來,時代發展,女性的地位也有所提高,但受時代以及人們思想的影響,家暴仍舊不是暴力,是家務事。那個時候,如果哪家傳出丈夫毆打妻子,看客們,甚至妻子的家人們,最先指責的也是妻子,他們會說,肯定是你做了什麼惹人生氣了,才會打你,要不他怎麼不去打別人只打你呢?

現在,人們接受的教育多了,思想覺悟也高了,遇上家暴也不會再輕飄飄一句,「不就是家務事嘛。鬧什麼鬧。」也不會有人把「老婆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掛嘴邊。畢竟幾年前,國家已經頒布了《反家庭暴力法》,明確指出家暴是犯法的。

在黎汐穿越前的那個世界,《反家暴法》頒布多年,已經卓有成效。對受害群體不僅有完善的保護措施,還有一整套的家暴處理方法。相關部門也會定期舉辦法治巡講,進行反家暴宣傳。雖然家暴的總體情況依舊很嚴峻,但至少大多數人的思想是掰正了的——家暴是不可接受的。

穿越之後的這個世界,根據黎汐查到的資料,情況比她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要更嚴峻一些。法律剛頒布不久,不夠完善,懲治力度也不夠。就算是被家暴之後,立刻報警,做傷情鑒定、申請人生保護,也不一定能成功離婚。大多數人還是秉承「寧拆十座廟,不悔一樁婚」的思想。儘管他們也覺得被家暴的人很慘,實施家暴的人很可惡。但就是說不出勸分的話。

說白了,在大多數人的想法中,仍舊把家暴歸類於家務事。總覺得夫妻矛盾要關起門來解決。還有些腦子不清醒的人,還會站在家暴實施者的角度幫他找借口——他就是太累了,他就是童年太苦了,他就是太缺愛了……

黎汐自詡是個正常人,不能理解那些站在家暴實施者角度為其找借口的人腦子裡在想什麼。但不妨礙她在看到那些評論的時候很生氣,很想順著網線爬到網友家給對方來一頓「家暴」。

這一刻黎汐下定決心,一定要曝光花二少家暴的事實,還要翻出花二少「兇狠」的一面,讓大家都來看看他的真面目。然後,她真的很想跟官方一起做「反家暴」宣傳,如果可以,她也很想勸說花二少夫人,哦,不對,此刻應該稱呼她的原名庄恬芯庄小姐。黎汐想勸說她加入婦聯,或者乾脆跟自己合作創建一個基金會,來宣傳反家暴、來幫助那些被家暴的可憐人。

這麼做,既可以幫助到別人,也可以讓庄恬芯在幫助人的過程中慢慢療愈在家暴中受到的精神傷害——我是曾經受過傷、也仍舊害怕暴力,但是還有那麼多人需要我,我不能倒下也不能害怕,我要勇敢地走下去,一直一直走下去。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見到庄恬芯。見不到人,想再多都是白搭。

黎汐知道洛景軒大概有辦法讓她單獨見到庄恬芯,所以她並不是很著急。查了一下午的資料,心緒起伏不定,肚子就餓得快,還沒到飯點呢,黎汐就下樓覓食去了。

中午做的菜雖多,但三個人並林姨、吳叔,還有家裡的幫傭,還是把菜都給吃完了。黎汐下來得早,林姨還沒有開始準備晚飯。想著中午吃得比較重口,黎汐決定晚上就吃清淡點,來碗小餛飩好了。

讓林姨幫忙煮著餛飩,黎汐坐在客廳里看電視。打開電視正在播家庭倫理劇,好巧不巧,女主的妹妹正在跟女主姐姐哭訴,自己的丈夫經常打她。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喝醉的時候會動手,清醒過來就道歉。家裡是丈夫賺錢,妹妹覺得自己低丈夫一等,膽子本來也不大,在丈夫的歉疚中原諒了一次又一次。

但是,丈夫並沒有改好,反而變本加厲,現在只要心情不好就直接動手,拳打腳踢的。說完直接給姐姐看身上的傷,青青紫紫一大片,胳膊上還有好大一個口子。

看完傷勢,又問姐姐自己該怎麼辦。就是報警告了他家暴,別人也不會相信,因為丈夫在人前的形象很好,是各「老好人」。沒人信,別說離婚分財產,怕是事後還要挨一頓揍。

女主姐姐是個腦子清醒的,聽了妹妹的闡述,腦子就開始轉啊轉,最後姐妹二人商量著給丈夫做局,還是個連環局。先是在家裡裝隱藏攝像頭,接著跟丈夫提起誰家姑娘(姑娘是姐妹倆雇來準備跟丈夫演戲的,會點功夫)是個好命的,自己是個傻白甜父母卻給了她很多錢;之後言語刺激丈夫,暗示他沒什麼能力,將來如果生了女兒不能像人家姑娘那麼富養,刺激丈夫動手。

如此一來第一步就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讓丈夫跟姑娘認識,妻子再潛移默化地給丈夫灌輸找個有錢對象的好處。如丈夫那般的偽君子,很難不動心,不想方設法去追求人姑娘。等丈夫下定決心要跟妻子離婚,妻子就拿出他家暴的證據,威脅他不能離婚。另一邊又找人勸說丈夫,讓他多拿錢出來打髮妻子。

就結果而言,姐妹倆是成功了的。兩人離婚時,妹妹表現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只說拿出視頻並不是為了威脅,只是想讓丈夫回心轉意,沒想法丈夫如此心狠云云。一邊的丈夫毫不在意,轉頭就買了束玫瑰去追求人姑娘。

為了麻痹丈夫,姑娘先是陪著演了一段時間的戲,才功成身退。等到丈夫後悔放妻子離開找上門時,妻子早就去了其他城市生活。

怎麼說呢,這確實是一個成功擺脫家暴男,還能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的例子。但現實中並不可取。不說姐妹倆很難保證被雇來的女孩子的安危,就說妻子怎麼潛移默化地勸說丈夫去追求人姑娘就不合理。妻子已經被丈夫打怕了,平時跟丈夫相處時都小心翼翼的,能鼓起勇氣來找姐姐,已經是耗費了她所有的心神。

怎麼姐姐三言兩語的計畫,就讓她跟打了換了個人似的,積極主動地開始給丈夫布局?言語間還能影響丈夫的觀點?劇情里倒是有那麼幾場是丈夫跟妻子日常聊天的畫面,可黎汐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時候的妻子跟見姐姐前的妻子是兩個人格。一個已經被打到快麻木了,一個滿腹算計、洞察人心。

只用態度改變,涅槃重生來解釋,就有點牽強了。看來編劇的能力還有待提高呀。

黎汐一邊吐槽,一邊吃著林姨煮好的餛飩。電視劇里的情節雖然不太合理,但也給了黎汐靈感,事關暴力,只文字和圖片,少了些衝擊感。

吃完餛飩,黎汐又做了個決定,她想讓庄女士拍視頻,親身上陣講述自己被家暴的經歷,同時向大眾展示自己身上的傷痕。

在跟花二少結婚之前,庄女士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她小提琴拉得好,很早就加入了國家級樂團,經常跟著樂團到處去演奏,就在結婚前,樂團方面還想把她提為首席。可見其技術。

加之庄女士長相明媚,氣質高貴典雅,網上流傳著很多她個人的直拍視頻。她也註冊了個人微博、個人短視頻賬號,並且更新了不少的視頻。雖然很少跟粉絲互動,但她發出去的動態,點贊、評論、轉發,都不少。

只是結婚之後,花二少不是很喜歡她拋頭露面的行為,就讓她拒了樂團首席的邀約,也不讓她再更新動態。美其名曰,讓別人看到你的美,我會吃醋。陷入愛情中的小女生,哪裡知道,這不叫吃醋,連網友嗷嗷磕的「佔有慾」都不是,只是控制欲。

而花二少的情況,可能還有些嫉妒。畫畫、拉小提琴,都屬於文藝事業,但一個是真的有天賦,技巧、情感,二者兼得。一個是被逼著成了才,技術倒是學到了宗師級別,誰見了都要誇一句活靈活現,唯獨缺少靈魂,比之照片也無甚區別。

所有,花二少其實是嫉妒庄女士的,只是他掩藏得很好,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自己。只有在醉酒時,才會暴露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因嫉妒而陰暗,因鬱郁不得志而憤懣,因失控而暴力。

直面花二少情緒的庄女士對他的秉性、他最陰暗的想法,應該是最清楚的,所以由她來親口訴述,最能引起網友的共鳴。

做好了決定,接下來就是等洛景軒行動。閑來無事的黎汐,又查找了很多關於家暴的資料,以期能夠在第一次見面時,說服庄女士跟自己一起行動。

沒有等幾天,洛景軒就通知黎汐可以去見庄女士了。黎汐很想問洛景軒是怎麼運作的,但來接人的江助理笑而不語,只告知了黎汐這次的「身份」——心理醫生。

憑藉多年的閱文經驗,黎汐大膽地猜測了一下,洛景軒這邊大概是找人去勸說庄女士的父母,說庄女士現在精神狀態很不好,最好是找個心理醫生看看。然後又找人給庄女士的父母推薦心理醫生,也就是黎汐。當然,他們找的人大概率不是直接勸說、推薦的人,而是拐了十八彎,最後才變成黎汐去見庄女士的。

如果黎汐沒猜錯,她現在所屬的「心理諮詢室」,估計在業界還挺有名的。

呵呵,萬惡的資本主義。

吐槽歸吐槽,配合還是要配合的。為了變成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黎汐收起了往日的隨意,正襟危坐,臉上端著和煦的微笑。

中途江助理帶黎汐去重新做了個妝造,換上白襯衫加黑色西裝褲,鞋子也換成了黑色的平底鞋,頭髮扎了個簡單的半馬尾,也沒戴多餘的髮飾,就一根黑色的發圈。再配上黎汐看似和煦的假笑,還挺像那麼回事的。

江助理並沒有把黎汐直接送到莊家,而是送到了一個裝修古色古香的會所。江助理沒有下車,只讓黎汐自己進去。黎汐進去後跟服務員報了庄女士的名字,就被帶到了一個包廂。

黎汐敲了敲門,在得到回應後,才推門而入。房間里只有庄女士一個人。也不知道洛景軒的人怎麼跟莊家人說的,居然放心讓庄女士單獨會見陌生人。

「庄女士您好,我叫黎汐。」黎汐笑著打招呼,拉開椅子在庄女士的對面坐下。

庄女士的精神狀態依舊不是很好,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什麼血色。但眼神清亮,不像是還陷在過去沒走出來的人。

「您好,我是庄恬芯。」庄女士說話比較慢,但條理很清晰。很明顯,她身上的傷也還沒有好全,但心裡的傷其實已經在慢慢癒合了。

看到這樣的庄女士,黎汐覺得用不著假扮心理醫生,「庄女士,我不騙您,我並不是什麼心理醫生。我找你是有點其他的事。」

庄女士歪歪頭,又眨眨眼,有點困惑,「你不是花家派來的,對我沒有惡意。」

黎汐笑笑,困惑的庄女士還挺可愛的,「不是,我跟花家沒關係,或者說我想讓花家下地獄。」

「你跟花家有仇?」

「沒有哦。」

「那是為什麼?」

黎汐笑笑沒說話,而是拿出手機調出了「豪門八股談」的主頁,「你先看看這個。」

庄恬芯接過手機翻看起來,趁此機會,黎汐說明了自己的來意,「這個賬號是我做的,內容主要是豪門八卦,沈周、陸子楓聯手整治王氏;由趙浩然誘.奸事件拉整個趙氏下水;蘇家小公子包養的小情兒腳踏n條船的新聞,都是從這個賬號爆出去的。我這次來找你,是想要曝光花二少家暴的事情。」

庄恬芯從手機屏幕中抽離,抬頭看了看黎汐,「你膽子挺大。」

黎汐笑笑,「勉強有所依仗。」誰讓我便宜老公是反派boss呢!他說句話,整個江城都要抖三抖。

「看出來了,要不然,你現在也見不到我。」庄女士低頭繼續翻看手機。

黎汐訕訕,「你家人把你保護得很好。我知道我這行為看上去有點像戳人傷疤,但我能保證,我對你、對莊家都沒惡意,不過可能有點小心思。」

「哦~」尾音上翹,說明庄恬芯對黎汐所謂的小心思感興趣。

黎汐挺直脊背,認認真真解釋到,「我一開始做這個賬號,是想曝光趙浩然的渣男行徑,當時遇上點事兒,想揭露趙浩然的真面目來著。誰知道越差水越深,最後演變成一場大戲。」黎汐說到這兒有點戲謔,她當初是真沒想到,簡單吃個情侶吵架的瓜,直接把人家世吃沒了。

「後來就想著,八卦嘛,誰都愛看。豪門八卦一般人想看看不到,就一直做著了。之後又爆了幾起八卦,有純看樂子的,也有揭露陰私的。從其他人那裡聽到你跟花二少的事,我第一想法就是曝光他。並不是因為這樣的『豪門醜事』瓜友們愛看,而是覺得家暴男都該死。」黎汐撓撓脖子,「我的正義感沒那麼強,但我是真的看不起家暴妻子的家暴男。我這幾天查了很多資料,發現現在這個社會,家暴的成本太低了,報警很容易被當作家務事來處理結果不了了之;想離婚丈夫不會同意;反抗?更是無稽之談,能反抗還會被單方面家暴嗎?我知道你們家有你們家的處理方式,離婚是肯定的,沒準兒還能從花家啃下一大塊肉。可換成普通人呢?面對家暴她們要怎麼應對,怎麼離開那個家,怎麼治癒自己內心的傷疤?我這賬號雖然是個娛樂性質的賬號,但粉絲不少,而且大半都是女孩子。我也是想通過你的事例,給她們分享一些道理。你經歷過,所有你比我更懂,對不對?」

黎汐說完,直勾勾地盯著庄恬芯。

半晌之後,庄恬芯點點頭,「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