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親戚!

正文卷

「加上我們隊長,今兒中午跟糧站的王站長在酒桌上多喝了幾杯,可能有些喝多了,沒控制好情緒,領導還請見諒。」向南語氣誠懇,拽姿擺的很低。

中年男子心裡聽著舒坦,還沉浸在其中,擺下手,「嗯,這次就算了,下回啊可……咦?」

然後才回過味來,問道:「你……你是說,你們隊長跟王站長中午在……在一起吃飯喝酒?」

向南點點頭,確認道。

中年男謹慎起來,「小兄弟,這……這王站長是哪裡的站長?」

向南一本正經回答著,「領導,就是你們糧站的王站長,他跟我們隊長有親戚關係,中午我也在。

不過,領導,這你不用擔心,我們隊長這人公私分得很清的,絕對不會去跟王站長打您的小報告的,這你放心,絕對不會,呵呵。」

中年男眼角抽搐下,跟著乾笑兩聲。

「那領導,我沒什麼事,就先回了!」向南轉身要走。

「哎,小兄弟,先別走,先別走!」中年男給他拉住,語氣變得客氣起來,搓著手,道:「那個,小兄弟,剛我都是埋頭在記著東西,根本不知道你們這兩邊是什麼情況,對方那生產隊真是插隊了嗎?」

向南點頭,「我就在邊上,我們都等了快三個多小時,你說這烈日炎炎的,馬上就輪到自己了,結果讓人給插了隊,心裡肯定有氣。」

中年男這會義憤填膺,沉下臉,「真是豈有此理!小兄弟,這事怨我了,沒有問清事情經過,就胡亂做決定,讓你們受委屈,我這就去跟你們隊長道歉……」說罷,就迫不及待往回走。

「哎,領導,我們隊長一向公私分明,絕對不會給你穿小鞋,這你放心!」向南跟上來,在後面說著。

中年男腳下頻率卻是越發快了,都小跑起來。

接下來,在一眾社員目瞪口呆,詫異的眼神中,這位糧站負責人雙手握住張水根的手,語氣誠懇,點頭彎腰的道著歉,把張水根整的雲里霧裡,一臉懵嘴裡,「嗯,啊,哦……」的應著。

有了『自己人』,交公糧也順利不少,不到半個小時就完事了,公糧交完,大傢伙都是舒了口氣,來時滿載的麥子,回去就是空車了,輕鬆多了,日頭也沒那麼毒,大傢伙一路有說有笑,跟出來旅遊踏青般。

向南、沈馨、何小琴等幾個知青坐在後面的驢板車上,劉軍這時問道:「哎,向南,在糧站時,你跟那人說什麼了?這回來都是變了一個人,瞧對張支書那點頭哈腰的賠禮諂媚勁,就跟一孫子似的,你這到底給人灌什麼迷魂湯了?」

這話說完,邊上幾人都是向他投來好奇目光。

向南調整下身子,伸個腰,不緊不慢道:「剛不都跟你們說了,人糧站的領導啊,在我一番熱情、懇切、耐心的講解之後,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人家知錯就改,這是好事啊。

大軍,可不能這麼詆毀人領導幹部,什麼孫子,可不能這麼說。」

劉軍撇撇嘴,一臉不信,「你騙鬼呢,當我們是傻子?還知錯就改,你小子肯定沒憋好屁,趕緊招來,不然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饒不過你,大家說是不是?」

「對!」眾人異口同聲,劉軍補充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緊的!」

坐向南邊上的沈馨,低聲道:「向南,你說說嘛,我也想知道。」

聲音軟糯糯的,很好聽。

向南點下頭,輕聲道:「告訴你們幾個可以,可別向外人說去。」

驢板車上幾人都是點著頭。

他便把先前跟那中年男的對話簡單一說,幾人聽完,嘴巴微張,半天沒合上,在這個淳樸的年代,他這種借靠山的法子,估計讓他/她們是詫異不已。

半晌!

劉軍合上嘴吧,「吧唧」兩下,說道:「難怪啊,向南!你怎麼認識糧站的王站長的?」

向南一笑,「我認識個屁,你忘了,之前咱來糧站掏糞,我瞥了眼門口那宣傳欄,上面不都有糧站的各領導簡介嘛。」

「那……那你說咱支書跟人是親戚,萬一露餡了呢?」

「不會的!」

向南心有成竹,淡然道:「這年頭七大姑、八大姨的,沒準咱支書家往上翻個幾輩,真跟這位王站長家有親屬關係。

再退一步講,就算不是,剛那位他也不會傻乎乎的去查,這是上下級之間的忌諱,本來也沒什麼大事,他這賠個禮道個歉,也就很正常了,明白了吧?」

幾人聽完,都是品著向南說的話,劉軍看著他,說道:「向南,咱都十八九歲的人,我怎麼感覺你這說話語氣,還有剛跟那糧站的負責人交談,神情淡定,也太老成了,我都有些不認識你了。」

向南笑笑沒應聲。

邊上何曉琴貼沈馨耳邊,低聲道:「馨馨,你男朋友鬼點子這麼多,以後啊怕是不好相與,你可有得被他欺負了。」

沈馨俏臉一下就紅了,向南就坐他邊上,不好發作,咬了咬紅唇,瞪了眼自個閨蜜,偷摸在她腰間給擰了一把,「哎呀,你掐我幹嘛?」

「讓你胡說!」

……

七月!

陝唄雖沒有南方城市的酷熱,但也涼快不到哪裡去,向南今兒和王斌分一組,在給玉米地鋤草,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子,人在裡頭外面根本看不見,倒是能遮陰涼,不過一點不涼快,寬大的枝葉遮擋的密不透風,擱裡頭沒一點風,跟一蒸爐似的。

玉米枝葉都帶有毛刺,鋒利的很,兩人擱裡頭用钁頭除草,雙手來回掄著,手臂上全是一道道被劃傷的紅口子,又疼又癢,難受的很。

「向南,咱歇一會,我快熱死了!」王斌停下手中活,抹了把額頭汗水,「去外面坐下吧,再在這幾年待下去,我都中暑了。」

兩人出了玉米地,在旁邊田埂上坐下,兩人都把上衣脫了,光著膀子,用頂草帽給來回扇著,邊上的老樹上,知了叫個不停。

「向南,你聽說了嘛?」王斌說道。

「什麼?」

「咱隔壁的王城公社,下來一個工農兵推薦上大學的名額」,王斌道:「推薦上去的那人,我都認識,也是咱京城知青,唉……真是運氣好啊。」

這事向南他聽說過,輕笑一聲,「運氣好?你別傻了,人家家裡肯定有門路、關係,運氣好,你信嘛?」

王斌手裡帽子也不扇了,沉默幾秒,語氣幾分傷感,說道:「這一年多,不少來這邊的京城知青,有的工農兵推薦上了大學,有的應招入伍,有的直接辦理病退,我是發現了,這些走的離開的,好像絕大多數都是大院里的。

你說的對,什麼運氣好,應該說是出身好,才更貼切。」

向南拔根邊上的青草,手裡把玩著,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王斌接著道:「向南,你說就我們這種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是不是一點沒機會?真要一輩子在這待著了嘛?

我們村裡的劉老漢,就那老羊倌,他不天天擱山頭上放羊嘛,我有時沒事就跑去跟他嘮嗑。

我問他,劉大爺,你天天這麼辛苦放羊,圖的是什麼?

他跟我說,要給他小孫子掙錢娶婆姨。我又問,然後呢?

人說,孫子娶了婆姨,生了孩子,這往後放羊啊就有接班人了……

真的,向南,我有時晚上睡覺躺在炕上,就會想起劉老漢說的這幾句話,我生怕自己以後會變成那放羊的劉老漢,頭戴羊肚子手巾,一臉滄桑,雙目渾濁,手上布滿溝壑裂紋,守著這一片的色彩單一的貧瘠土地。

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嘛?太煎熬,太孤單了!」

向南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著,「斌子,咱這最艱難的幾年都過來了,我相信往後的路會越走越寬,越走越亮堂的。

咱普通家庭出生,拼出身拼不過人家,那就只能靠自己了,你看現在,上面政策好像變化不少,沒準啊,這高考啊,過幾年它就恢復了。

咱既然推薦不了,那就憑自己的努力去考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