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壽光的鹽
探子來報，劉方亮果然按照約定，讓出壽光。
對於這樣信守諾言的，呂謀認為，這不是劉方亮信守承諾，你就不要相信敵人的承諾，就好像劉方亮，也不要相信自己的承諾一樣。
之所以雙方承諾都兌現，那是因為雙方都打不起了。
看著壽光海灘（當時黃河填海，還沒將海岸線向大海推移，壽光是靠海的。）那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鹽田，鹽田裡那雪白雪白的食鹽，無數的將士無不歡呼雀躍.從此，他們再也不用吃那苦澀的鹽，而有帶著海鮮味道的鹽了。
晚上，一個肥胖的商賈求見。
呂謀對商賈，當然沒有這個時代的歧視，而是相當客氣的接待。
一進來，這個商賈就謙卑跪拜，然後自我介紹：「賤民山東綱戶鄭宏達，拜見王爺。」
商賈卑賤，九行里的地位不如妓女。不管你家多豪富，你連穿戴綾羅的權力都沒有。所以才有賤民而不是草民一說。
感情是鹽商上門。呂謀站起親扶：「員外不必如此，商賈交通天下，與國有利，何來賤民一說？」
被尊貴的王爺如此對待，即便見多識廣的鄭宏達也也不由感激無比。
爬起來，躬身站立。
「員外請坐下說話。」
「謝王爺賜坐。」這才用半個屁股坐下。但已經塞滿了那把椅子了。
「先生今日來，有何事情嗎？」
其實，呂謀這就是明知故問，鹽商上門，還有什麼別的事情？
「草民祖上世代為大明壽光綱戶，以販運食鹽為生，今聞王爺光復壽光，草民喜極而泣，特來勞軍。」
送禮的，但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這份禮自己該不該吃下？
本來，鹽鐵之利可以成就霸業，呂謀在自己財政緊張的時候，是準備將不惜犧牲拿下的壽光食鹽，實現朝廷專賣，既能為戶部增收，又能降低百姓食鹽成本。
鄭宏達送上禮單，呂謀沒有猶豫，伸手接過。你怎麼能拒絕送禮的人呢，最少看看，過過眼癮嗎。
禮輕情意重，但這份禮很單純，又很沉重，因為那上面只是簡簡單單的一種，十家鹽商，勞軍足色白銀二十萬兩。
自己只要鑄幣機一鏗鏘，二十五萬銀元到手，這次戰爭的所有費用，就都出來了。加上李岩的繳獲，又賺了。
呂謀就改變了自己食鹽國有專賣的主意了，他要利用鹽商，為直隸運來糧食，彌補秋收前的糧食不足。
「員外之心，小王領了，不知道員外之意——」
鄭宏達趕緊說明：「我們十家，以前歷來做的就是直隸山東生意，只是流寇佔領山東，便與直隸生意斷絕。今見王爺王師得勝，希望再做直隸食鹽貿易。」
呂謀捏著下巴想了想：「可以。」
此言一出，當時鄭宏達歡喜無比，站起來就要感謝。
呂謀伸手打住：「先別忙著謝，但我有個條件。」
鄭宏達趕緊詢問：「王爺有什麼條件？」
「山東的，因為我與人有協議，你去和他商量，我管不到。但我直隸食鹽販賣，是可以交給你，但我要恢複祖製鹽法。」
朱元璋的鹽法天下共知，那就是你運到邊地一石糧食，給你一引鹽，為此，邊地糧食充沛，後來又發展到鹽商在邊地購買土地做鹽屯，促進了邊地開發。
但孝宗時候，因為西北開發充沛，不再缺糧，所以改革鹽法。還是綱戶鹽引制度，但不再需要綱戶運鹽去西北交給邊軍了，而是直接向朝廷繳納二錢銀子就算完。結果朝廷一年僅收百萬鹽引錢，卻肥了綱戶，更使得綱戶放棄在西北的鹽商鋼屯，沉重的打擊了西北的開發和朝廷財政。這是孝宗諸多改革的一大敗筆。
現在，由於運河阻塞，南方糧食運不過來，但鹽商能量極大，利用鹽引，讓他們將南方的糧食運到直隸，一定能成功。雖然這會依舊讓百姓吃高價鹽，但振興之路，總得有人付出嗎。
那小民不付出，誰付出？
這個條件一出，鄭宏達一皺眉，這個可比交錢獲得鹽引費事費錢多了。
但想一想直隸那巨大的市場，咬咬牙，認了。
雙方談妥，皆大歡喜。
鄭宏達立刻回去和夥伴們商討怎麼運作。
當然還要和兩淮鹽商同行求援。江南船隊眾多，運河不通，但運費更低的海運卻通。大明施行禁海，沒辦法，但這時候，還什麼禁海啊，早就不廢而廢了。從江南沿山東，直達天津，量大費用低，更好。
這樣，在雙方皆大歡喜的情況下，江南的糧食，出現在了直隸市場，壽光的鹽也成了直隸餐桌美味。
和鄭宏達達成的協議，是需要他先將糧食運到直隸之後，再給鹽引。鄭宏達已經派人和江南鹽商同行，協商糧食走私問題去了，還要等段時間。
一萬民夫以及大車，不能空駛回去。
呂謀小手一揮：「將現在壽光所有的食鹽，全部裝車運回直隸。」
自己要在鄭宏達鹽商運作之前，先賺一筆。
結果這裡正熱火朝天的裝車呢，劉方亮的手下急匆匆跑來制止。
「王爺，按照約定，這裡的食鹽，有我們一半。你的那半我不管，但你不能將我們的這半也搶了去啊。」
呂謀鄭重道：「我是堅決遵守協議的。但，這些鹽是在協議之前生產的。所以，這是我進佔壽光的繳獲。繳獲你懂不懂，就是我的了。」
「但，還有協議之後的呢。」
「嗯——那叫你們的戰爭賠償。我為了獲得食鹽，你們阻擋了我，讓我不得不發動這場戰爭，讓我損失無數，所以，你們要賠償啊。」
「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兩國交兵，願賭服輸，我們輸了，我們認了，但我們怎麼還要賠償你的戰爭費用呢。」
「你輸了，難道不要把你的賭本給我嗎？」
「你這是強盜邏輯。」
「我和你們這群強盜，就得講強盜邏輯。強盜邏輯是什麼？是誰的拳頭硬誰說了算。我的拳頭硬，而且大，紫金缽盂一樣大且硬。所以，我說了算。」
「你——」
攬住這個劉方亮的手下肩膀，親昵的道：「老哥哥，不要急眼，做生意嗎，不帶急眼的。就這一次，然後我堅決按照協議執行。」
「那我這次，怎麼向我們家將軍交代啊。」
一對價值連城的白玉塞在了他的懷裡，反正這東西是繳獲的，送出去，不心疼：「我不想傷了和氣，老哥哥也要理解我的難處，我們直隸太缺鹽了。這樣，你向你的將軍說，因為戰爭，造成大海突然意外漲潮，將壽光鹽田全部淹沒了。所以，這個月，壽光沒鹽了。」
然後再次鄭重提醒：「但你千萬別說，壽光鹽場失火了。你家將軍，不可能像我們家朝廷的那幫大臣，天真的相信的。」
這借口，當年在山西運城鹽場拿出來過。當時是，第一年報鹽場發洪水，鹽沒了；第二年，報鹽池大旱，鹽沒了，第三年，流寇進佔鹽場，鹽沒了。然後，離譜的借口來了，第四年，鹽池失火了，鹽又沒了。
結果就是那四年，崇禎同樣缺錢的情況下，運城鹽場僅有的每年一百六十萬鹽引錢，沒了。
價值連城的寶貝到手，堂堂王爺又自降身份，和自己勾肩搭背的稱哥哥，這裡子面子都得給。
「好吧，那我像我家將軍通報，因為戰爭，大海漲潮，海水倒灌，鹽，沒了。」然後又為難：「可是，我家將軍或許信，但我家軍師精明著呢，他是不好糊弄的。」
呂謀鬆開了手：「你先和你家軍師說，他是個書獃子，即便你說鹽場的鹽，都被鳥吃了，他也會信的。更何況，書生最講究的是天人感應說，他一定會用什麼天怒人怨的借口，為你在你家將軍面前說，然他相信。」
「真的嗎？」
「真的，你是不理解文人分析事物的腦洞啊，只要你孝敬點那啥哈，保證成功，你去吧。」
為自己人撈點外快，這是責任。我的那對白壁，雖然是我繳獲白來的，但也是我的啊，你得分潤給我的手下點。要不，我認為我虧大了。
這個負責人就興沖沖的回去彙報了。
留下第三軍一個團，守衛壽光，濱州，留下一個團，獨守利津渡口，大軍凱旋而歸。
求票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