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舊識

正文卷

傅家是百年世家,舒家只是普通的有錢人家,照常理來說,舒婉和傅司煜是根本不可能扯到一條線上去的。

然而當初傅司煜的生母被綁架,逃出的過程里,幸好被舒婉的生母所救,這才得以拖到營救的隊伍趕過來。

那時候,舒婉的生母已經知道了自己丈夫在外養情人,並且已經有了兩個私生子的事情。

她無比忿恨,可她那時候已經身患重病,娘家重男輕女,也根本不會幫著她好看自己的孩子。

於是,在傅司煜的父親提出要報恩的時候,舒婉的生母試探的問了一句能不能訂下婚約。

傅司煜的生父生母都是重情重義的人,門第雖然重要,但比不過救命之恩。

於是,傅司煜的父母為他和舒婉定下了婚約。

這些年來,傅家對舒婉暗中多有照拂,不然她根本不可能在舒家安穩的活下來。

再後來,舒婉到了結婚年齡,她找到傅司煜,詢問當年的婚約是否還能兌現。

那時候,傅司煜的公司進入了邁向新台階的關鍵時刻,他滿心都是工作,自然無心感情,因而跟誰結婚都是一樣。

更何況,舒婉主動提出,她只要5年的婚姻,5年之後,她會前往國外。

所以,傅司煜同意了。

因而,當舒婉後來又一次提出要跟傅司煜協議婚姻的時候,他就知道,此舒婉非彼舒婉。

更何況,他不是沒見過原來的舒婉,分明就是兩個人,根本不可能認錯的。

於是,傅司煜暗中讓人去查過,原來的舒婉,在回了一趟舒家後,當晚就自殺了,那時她一個人住在外面,無人知曉。

可第二天早上,她便若無其事的走出了房間,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那之後,舒婉性情大變,換了一個人。

從前,傅司煜不信鬼神,然而後來,他只希望神佛保佑,能夠讓舒婉一直留在這裡。

而現在,舒婉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就像她當初悄無聲息的降臨。

這時,傅司煜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來一看,眸光頓時緊縮,居然是舒婉發來的消息。

傅司煜指尖微微顫抖,他點進消息,是舒婉設定的定時消息。

「半個月沒有互發信息了,我一定是出事了。其實你應該早就猜到了,我不是原來的舒婉,我是來自千年前的舒婉,跟考古懸案中的北陵皇朝一個時代,

多說其他已是無意義,時光歲月是不可逆轉的洪流,望你們能夠正視現實,繼續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論我身在何處,都會永遠想念你們的。

傅司煜,你是個很好的人,你跟誰在一起都會過的很幸福的,能夠遇到你很開心,不要等我。」

窗外樹葉被風吹的沙沙作響,窗內,傅司煜一遍又一遍的看過舒婉給他發的消息。

桌上的面早已經冷透,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老闆一把遊戲都打完了,還沒看到傅司煜出來,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傅司煜的方向,然後轉瞬就低下了頭,眼中難掩震驚。

傅司煜怎麼在哭?

——

風林渡口,桃李紛飛,身著粉紅襦裙的舒婉,正眼底噙淚的看著面前的舒縣令。

「你此去身負家族重託,一路保重。」

舒縣令膝下有八子三女,即使舒婉是嫡女,他也分不出太多的重視。

但舒婉這回運氣好,入了選秀名單,要是能選上,對於整個舒家來說都是一個大好事。

是以,就算他公務繁忙,也還是專門分出一個上午的時間來送舒婉。

經過這幾天的摸查,舒婉已經大致弄清楚了舒挽的性格和生平。

她是舒縣令的第六個孩子,也是三個女兒中最大的一個。

年少時也是得了一陣子舒縣令的寵愛的,可等到新的妹妹們長大,她就不如小妹妹們討喜了。

在這個時代里,整個家族的培養中心都在兒子那裡,對於女兒,就是按照別人家的賢妻標準來培養,自然也就分不到多少的關注和寵愛。

更何況,舒挽平時恪守規矩,除了父親和家丁之外很少接觸到其他的男人,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那個林秀才隨便幾句好聽的話,就能把舒挽給哄到願意為了他去死了。

舒挽善良溫柔,天真純情,舒婉自然不能讓別人看出她和舒挽的差距。

畢竟,祁淵太聰明,她不能讓他察覺到有一絲一毫的不對勁。

「父親。」舒婉安安靜靜地站著,唇角帶著溫順的笑意,「父親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讓家族蒙羞的。」

說著,舒婉又看向舒縣令身後的一眾兒女們,「哥哥弟弟妹妹們,我走了。」

話落,舒婉沖著選秀的女官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往船上走,將一眾複雜的目光拋在身後。

「娘,怎麼就讓她走了,說好的讓我頂替她呢。」

眼見舒挽成功坐上了選秀的船,舒盈快要氣死了,都怪那愚笨如豬的林余,成事不足,沒能把舒挽帶走,打亂了她整個計畫。

「好了。」舒盈的生母-林姨娘安撫的拍了拍舒盈的胳膊,「你這個姐姐腦子笨,長的卻是不錯,讓她先去探探虛實也不錯,以後我們再想辦法。」

舒盈不樂意的翹起嘴,「哼,那娘你可得幫我防著爹爹,我可不想嫁給什麼阿貓阿狗,我要等著進宮。」

春風十里,將言言語語吹散在桃李間。

舒婉立在船頭,看著河水滔滔而去,有種重歸故地的悵然。

這河道,當初她也走過好幾次的,只不過那時候,經濟凋敝,內憂外患,工部拿不出銀子,這河道東一段西一段,並不如現在這麼連貫。

承載秀女的官船從蘇州出發,沿路再帶上各個地區呈送上去的秀女,直到抵達京城,中途要花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秀女們來自各個地區,又都是官宦家族選送的,沒到幾天時間,舒婉就跟她們混熟了關係。

從各個秀女的口中,舒婉也大概弄清楚了如今朝堂上的格局和各地的情況。

世家盤旋已久,即使皇朝更替,也沒有能夠動搖他們的根基,變化倒是不大。

唯一讓舒婉比較意外的是,舒丞相的官不僅做的穩固,甚至還晉陞一級,被封為護國公,她的兄長和弟弟,也分別在文臣武將里佔據了相當重要的位置。

再加上追封的慧懿皇后,舒氏一族,可以說是滿門榮耀。

這與舒婉對祁淵的了解大相徑庭。

祁淵手段狠辣,從來不會給人留餘地,當初舒丞相和三皇子私下聯繫密切,甚至給了三皇子不少助力。

所以,舒婉一直以為,祁淵一旦成功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清算舒丞相和他的門生舊故。

舒婉正思索著事情,官船突然停頓了一下。

有穿著淺紫對襟蝶戲花裙的女子朝著舒婉走過來,「梓若,你怎麼在這裡,大家都出去看熱鬧去了。」

梓若是舒挽的小字,說話的女子則是蘇州知府的女兒寧鴛。

寧鴛性情直率,在舒婉的刻意親近下,很快就跟舒婉成了好朋友。

「什麼熱鬧?」

舒婉轉過身,眼底思緒盡數掩去,浮起純真的好奇。

「來了個很俊俏的戶部員外郎,聽說是去年的狀元郎,長的可好看了。」

「我們去看,合適嗎?」

「偷偷看嘛。」寧鴛上前挽住舒婉的胳膊,「去年選秀也就選上了十個人,要是進不了宮,咱們也早點給自己物色個好郎君嘛。」

寧鴛這話也就是跟舒婉說說了,要是被有心之人聽去,怕是又會被大做文章,「這話你可別在外面說。」

「好,我知道你不會往外說的嘛。」寧鴛拉著舒婉往外走,「走,咱們也去看看傳說中的俊俏兒郎,我還沒見過連中三元的狀元呢。」

天下英才,多數都出自白鷺書院,能連中三元的青年才俊,手指頭都能數得出來有幾個人。

對於這個戶部員外郎,舒婉心裡多少有點數。

果然,不出她所料。

船頭站著一個穿著黛青長衫、面如冠玉的男子,他沒穿官服,但隨行眾人在他面前低首彎腰,盡顯他的地位。

時隔六年,當初同窗時最調皮跳脫的同學,如今已成了穩重持成的官員。

「啊啊啊真的好好好看。」寧鴛激動的拍打著舒婉的胳膊,「傳言誠不欺我。」

寧鴛聲音有點大,引起了不遠處眾人的注意。

察覺到眾人的目光掃過來,舒婉微微垂眸,輕拍了下寧鴛的手腕,「安靜一點。」

另一邊,溫禹也聽到了聲音,他少年成名,又有冠玉之相,對這樣的動靜並不陌生。

他本不欲理會,抬腳就要往艙內走,然而目光下意識的一瞥,瞬間腳步就頓住了。

不遠處,女子垂眸而立,膚如白瓷,眉如墨畫,氣質如蘭,美得清塵脫俗。

更重要的是,她跟已經故去的太子妃、慧懿皇后舒婉,長得太像了。

溫禹的目光在舒婉身上停留的太過明顯,其他人連忙給他介紹,「這是上南縣令的女兒,名為舒挽。」

聽到這名字,溫禹心下一跳,「哪個婉?」

「花間置酒清香發,爭挽長條落香雪。」

溫禹點點頭,朝著舒婉走了過去。

溫禹雖然品級不高,只是個員外郎,可他是天子門生,身後站著的更是溫家,在場即使有比他品級更高的,也恭敬的跟在他身後。

「你就是舒挽?」溫禹探究的看著舒婉。

「見過大人。」

舒婉沖著溫禹行了個禮,睫毛輕顫,有種極力掩飾卻掩飾不住的緊張。

溫禹眼底閃過一絲失望,「舒小姐讀過書嗎?」

「師從明泰先生。」

「哦?那舒小姐一定是飽讀詩書。」溫禹讚許的點點頭,「陛下向來青睞有才華的女子。」

「大人謬讚。」

舒婉說著話,臉頰上浮起淡淡的紅色,是少女的嬌羞。

溫禹神色淡了些,「嗯,本官進去休息會兒,你們自便。」

等到溫禹進了船艙,其他人這才神色複雜的看向舒婉。

溫禹是天子門生,他說的話,一定程度上就代表著皇帝的心思。

他對舒挽這麼肯定,那舒挽能夠選上秀女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一時間,眾人看待舒婉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寧鴛羨慕的要命,「梓若,看來你要被選上了。」

舒婉恰到好處的給了一個期待又惶恐的笑容,「不會吧?溫大人肯定只是隨便說說的。」

此時的船艙內,溫禹正在起草密折。

祁淵登基以來,表面上一片和諧,但實際上,皇帝要大權在握,不可避免的就要跟底下的勢力產生衝突。

這幾年,祁淵啟用了大批新人,這些天子門生前往全國各地看察民情,同時將信息傳遞給祁淵。

溫禹便是其中之一。

他將蘇州府的所見所聞,挑重點彙報了一下。

快要寫完的時候,溫禹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在末尾寫上一句,「臣隨選秀的官船回京,遇到一個秀女,與故去的太子妃長的很像。」

溫禹寫完密信,封裝完畢後交給驛使,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