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霓虹忍道

正文卷

「成年人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天一亮,時間就不屬於我們了。」

「雖然每個人都在說,辛勤的勞動只為奔赴美好的人生,但只有我們自己清楚,所謂的奔赴,所謂的美好,那就是相伴一生的最大謊言。」

「自我們長大的那一天起,自由便會永遠的離我們而去,生存的壓力,工作的壓力,家庭的壓力,會讓我們喘不過氣。」

「在過去,絕大多數的放鬆那便是下班後的放空,而現在……」

「任天堂,他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新的驚喜!」

「Game Watch這款掌上遊戲機能讓我們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享受快樂!Game Watch這款掌上遊戲機能夠讓歡笑與輕鬆永遠的伴隨我們!」

「巴掌大小的它便於攜帶。」

「猶如指薄的體積能讓你將它放入上衣口袋。」

「而在擁有輕巧的同時,它也充滿了趣味,在昨天的新品發布會上,任天堂的總務處長今西弘史向我們介紹了兩款由Game Watch搭載的遊戲。」

「第一款名叫《Ball》,這是一款雜技遊戲,它有兩個模式。」

「在第一個模式里,玩家扮演的雜技員需要同時控制兩個球,拋起,接住,便能獲得一分,這款遊戲和《貪吃蛇》一樣,沒有設定勝利條件,只要你技術夠好,那你就能一直玩下去,直至疲倦或者失誤。」

「在第二個模式里,玩家扮演的雜技員則需要同時控制三個球,每成功接住一次,便能獲得十分,同樣,它也沒有勝利條件。」

「第二款遊戲名叫《Flagman》,這是一款考驗玩家反應力的遊戲。」

「和《Ball》一樣,它也有兩個模式,在第一個模式里,遊戲屏幕上的角色會舉起一柄大旗,玩家需要按出旗幟上的按鍵,按錯或者反應不及時便會丟掉一條性命,損失三條命後遊戲便會結束。第二個模式則需要玩家儘快的按按鍵,如果時間用完,遊戲便會立刻結束。」

「我們大家都知道,如果一款遊戲不設定勝利條件,那這款遊戲的核心玩法就是挑戰極限,超越自我,打出高分。但……」

「這些都是已經腐朽的老思路。」

「當我們向任天堂的首席工程師橫井軍平提問,詢問他為什麼要設計這樣的遊戲時,他的回答是——他之所以這樣設計遊戲,是因為沒有勝利條件的遊戲能夠讓玩家隨時的放下遊戲。」

「在任天堂看來,遊戲存在的最大意義就是在人們的閑暇之餘給人們帶來快樂,如果一款遊戲給玩家設定了明確的目的,那這款遊戲就是在引導民眾消耗時間,而這一行為和掌機的設計理念背道而馳。」

「用橫井軍平的話來說,掌上遊戲機的理想應用場景,應該是上下班的路途中,應該是上廁所的努力中,應該是下班過後躺在沙發上不想起來但又睡不著覺的焦慮中,他希望人們能在煩躁時使用它,而不是在逃避壓力時一直抱著它,所以,短平快的設計理念也就出現了。」

「而當我們上手體驗後,我們才發現,任天堂的思路真的太棒了……」

「Game Watch真的能在閑暇之餘給我們帶來快樂……」

五月二十九日,當伊森拿到尤莉絲·諾布爾緊急送來的錄像帶,看到霓虹媒體對任天堂Game Watch的瘋狂好評後,那毫不吝嗇的用詞、不遺餘力的稱讚,讓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望著電視機上的字幕,他抿了抿唇,掃了一眼茶几上的Game Watch,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舒服點。

「這個錄像帶……是山內溥給你的?」伊森·瓊斯聲音低沉的詢問。

「是的。」尤莉絲·諾布爾沒有猶豫,點頭道:「五月二十四日那天,山內溥找到了我,親自向我發出邀請,希望我能出席他們任天堂的新品發布會。當時我以為,他是想要向霓虹媒體介紹我們的家用主機,所以我就沒有在意,沒有向你彙報,因為我知道你在忙《星球大戰》的事情。」

「但當我在五月二十六日當天,瞧見Game Watch這個產品被今西弘史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掏出來後,我便知道事情不對了。」

「當時的我想直接回來,向你彙報這件事情,但山內溥希望我能在霓虹多待一天,因為這樣,他就能把帶有字幕的媒體報導交給我,同時,他也想將載有兩款遊戲的機器贈送給您……」

尤莉絲條理清晰,語速飛快。

但在說話的過程中,她的眼神卻有些飄忽。

不僅如此,就連臉上都掛著一絲慌張。

因為她清楚,盯緊任天堂是自己的工作。

而現在,任天堂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拿出了Game Watch?

這一情形已經不能算是工作出現重大失誤了,這完全就是失職的體現!

「不要緊張。」

「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尤莉絲的不安讓伊森探出了身子,拿起了茶几上的Game Watch。

亮銀色的外殼富有質感,紅色的邊框和按鍵做的十分顯眼,當一淺一深的撞色搭配出現後,這巴掌大小的機器完全能用精緻形容。

簡單把玩,伊森笑著道:「你剛剛說,是山內溥主動提出,讓你將這兩台機器帶回來,說是要送給我?」

「哈哈哈——」

「山內溥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那是因為他心裡清楚,自己的研製發布萬無一失,不可能被人察覺到異常。」

「當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長、當一個玩過壟斷的行業巨頭的掌舵人擁有足夠的自信,覺得外人不可能發現他的謀劃時,就算你天天盯著他,就算你天天跟著他,就算你天天拿著放大鏡研究他,他也不可能露出破綻。」

「所以……」

「不用自責。」

「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係。」

沒錯。

伊森並不准備斥責尤莉絲,因為在他看來,當一個城市裡的地頭蛇想要隱瞞一些東西時,不被發現,才是常態,若露馬腳,那是意外。

在這種情況下,尤莉絲沒能提前捕獲消息,提前通知他,那就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如果尤莉絲提前發現了任天堂的異常,那他反而要懷疑,山內溥這傢伙是不是在放什麼煙霧彈。

「噢老闆……謝謝……」尤莉絲鬆了一口氣。

但她還是有些自責,「實際上,我們一直都知道,任天堂不喜歡代理的身份,我們一直都知道,山內溥不甘寂寞,我們大家都清楚,如果有機會,山內溥一定會吹響攻擊的號角,向我們發起攻擊,但……」

「他們的退讓令我放下了戒心。」

「我明明能在山內溥邀請我參加新品發布會的時候給你打電話,將這件事情彙報給你,但我沒有這麼做,這是我的失誤……」

女孩的話語讓伊森點起了頭,「對,這的確是你的失誤。」

「我派你去霓虹的目的,就是讓你盯著任天堂,所以你應該將任天堂的所有可疑行為、所舉辦的大型活動,全部上報給我。」

「但你沒有這麼做。」

「所以,你今年的獎金沒了。」

這一處理結果讓女孩面色一黯,下一秒,伊森又話鋒一轉,道:「可就算你提前將這些事情告訴我,那又能改變什麼呢?」

「就算我知道這一切,也無法阻止山內溥。」

「任天堂依舊會按時發布自己的新產品。」

「我們能做的,那就是眼睜睜的看著。」

「看著今西弘史從自己的上衣兜里掏出Game Watch。」

「看著橫井軍平用自己的創意震撼世界。」

「既然我們沒有辦法反制,那我們就得減少痛苦。」

「這件事情你做的很棒,所以今年的獎金就不扣了。」

是的。

當伊森得知,任天堂選擇在一九八零年的五月二十六日發布Game Watch後,他便清楚,這一次,山內溥只想贏。

因為當Game Watch的發布時間和《星球大戰》的上市時間高度重合時,就算他把腦袋給撓禿了,也拿不出有效的反制手段。

所以,提前知曉對於他而言就沒有任何意義,除了平添煩惱。

既然長痛會讓他怒火中燒,那還不如短痛了結一生。

至少現在的他能夠平靜的坐在這兒接受一切。

並感慨——

山內溥,的確不是一個普通人。

在對敵方面,他展現了一名資本家該有的一切。

情況危急時,他能跪地求饒,隱忍的等候時機。

光明到來前,他能沉著冷靜,決不被任何興奮沖昏頭腦……

「所以,《菊與刀》里寫的都是真的?」

在送走尤莉絲,給她放了個大假,讓她好好休息後,伊森便鑽進了姐姐的辦公室,將霓虹那邊的最新情報展現在了她的面前。

當女孩得知,山內溥為了收穫成功,竟然強行等到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全優局面後,她頓時就想起了魯思·本尼迪克特對霓虹的評價——

「霓虹是一個極度好戰又極度溫和,極度黔武又極度愛美,極度粗魯傲慢又極度彬彬有禮,極度死板又極度靈活,極度恭順又極度討厭被使喚,極度忠誠又極度反叛,極度保守又極度喜歡新事物的國家。」

「在他們的國家裡,有一個典故,是對忍道的高度詮釋。」

「有人問德川家康,『杜鵑不啼,而要聽它啼,有什麼辦法?』德川家康回答:『那就等到它啼為止。』」

之前,尤莉絲覺得,這可能是一個非常誇張的描述。

但現在,她相信了,因為山內溥真的做到了。

而她的觀點嘛……

伊森只贊同一半,「忍困境,山內溥或許真的做到了,但忍奢欲,他卻沒有絲毫理會,因為現在的他已經向我宣戰了。」

「當他讓尤莉絲把Game Watch帶給我時,他心裡想著的一定是過往多年的憋屈能在此刻一掃而空,他享受這種歡愉,更想瞧見我的驚恐。」

「那你驚恐了嗎?」伊芙琳笑眯眯的問。

「當然沒有。」伊森聳了聳肩,道:「我只是第一次覺得,山內溥是一個好的對手,因為和史蒂夫·羅斯相比,他的出招更加的狠辣。」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語沒有什麼說服力,於是伊森又補了一句。

「當然,這也和我們擁有更好的掌上遊戲機有關。」

「當我們能立刻拿出比Game Watch更加優秀的競品時……」

「我為什麼要恐懼?」

「最多也就是有些遺憾,因為這回讓任天堂賺到了錢。」

「而競爭對手賺到錢了?」

「哇哦,這種感覺簡直比自己賠錢還要讓人難受!」

「說真的,我寧願瞧見山內溥拿著刀找我拚命!」

「我也不想看見他們賺到了錢!」

「哈哈哈哈——」伊森的話語讓伊芙琳放聲大笑。

她喜歡伊森的誠實。

「所以,你把這些事情攤到我的面前,是想要知道我把掌機做成什麼樣了?」

「當然。」伊森毫不猶豫的點頭。

「給我兩天時間,我把電路板組裝一下?」

「可以。」

伊芙琳的話語讓伊森放下心來。

當女孩表示,自己能夠在兩天內拿出成品時,這就意味著搭載了《命運方塊》的掌機已經完成了,隨時都可以商業化。

既然掌機的銷售能夠隨時鋪開,那他又有什麼好怕的?

而隨著六月一日的來臨,伊芙琳也將製造完畢的試驗機交給了伊森。

那是一個比未來手機還要大上一圈的掌上遊戲機。

其厚度差不多有一根手指的粗細。

由於塑料外殼需要開模定製,所以此刻伊森拿到的乃是木質機身。

上手時,會感到些許的厚重。

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他的目光已經被機器的正面完全吸引。

正面上方,是一個正方形的液晶屏幕,下方靠左的地方有一個十字鍵,右邊則是兩個斜放的按鈕,左邊是A,右邊是B。

再將紐扣電池按上後,黑白屏幕便會亮起,接著,命運遊戲的logo瞬間顯現,等待三秒,logo消失,《命運方塊》的字樣也出現在屏幕之上,不僅如此,一個play的標識也在logo下不斷閃爍。

沒有猶豫,按下A鍵。

只聽Duang的一聲,遊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