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魚在淹死在水裡

正文卷

第188章 魚在淹死在水裡

此時的陶欣藝滿心滿眼都是陸銘,根本沒注意到母親的存在。

天橋分別時,兩人還說了有一會兒的話,錯過了一班車。

畢竟這在學校附近,周圍人來人往的,盧美卿不想鬧大,只得忍著怒火打轉方向盤把車開到馬路對面的車站,等女兒。

陶欣藝和陸銘分別後,就下了天橋,和往常一樣走向車站,卻看見有輛車很像母親的車,走近一看發現車牌號也對得上。

剛才,我和陸銘在一塊,母親看到了嗎?

母親知道我和陸明在談戀愛了嗎?

我該怎麼辦……

疑問化成了刀刃刺進陶欣藝的心臟,血滲了出來,呼吸間能聞見酸苦的鐵鏽味,雙腳被水泥澆築著,邁不開步來。

盧美卿看著女兒站在原地不動,輕踩油門,松離合,讓車停到女兒身邊,搖下車窗,道:

「上車。」

陶欣藝低垂著眼眸,往後走了兩步,打算坐汽車后座。

「坐副駕駛。我有話跟你說。」說著,盧美卿轉頭瞥見女兒抗拒的表情,怒火險些燒掉了她的理智,左手砸向方向盤發出「啪噔」巨響,嘴角上揚自嘲地說道:「我的命真苦,老公出軌,女兒早戀。上車!」

「媽,您別太生氣。」

陶欣藝趕忙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低垂著頭,心臟變成了石頭砸向胸膛,周圍的空氣稀薄得讓她喘不上氣來。

為了喘上氣,她悄悄張開嘴,只張開一條小縫,悄悄吞咽氧氣。

盧美卿不小心把剎車當成油門,用力踩著,好在她還踩著離合,汽車沒有發動,只聽到發動機猛叫,車身劇烈地抖動,就像陶欣藝的手一樣抖動。

盧美卿把車停好,在轉頭盯著女兒,道:「你對得起我嗎?」

馬上高考了,女兒卻越來越沉默,什麼事都不跟她講,盧美卿很擔心。上次,女兒月考考差了,我只不過說了女兒幾句,女兒就躲在房間里哭個不停。

哪有人這麼脆弱的!

我不過是讓女兒用功讀書,她搞得我像我在害她一樣,坐在教室里舒舒服服的讀書,有什麼好累的。

今天,我在附近辦公,就想接女兒放學,順便關心一下女兒的學習狀況……

這般想著,車內的空氣越發稀薄,她倆就像死水潭裡的兩條魚,為了離開不斷掙扎著。大魚懶得游,就在小魚身上綁了繩索,讓小魚往水面游去。

可大魚太重,即便小魚不鬆開,全身上下勒出了血,也拖不動大魚腐爛的身軀。

小魚想休息一會兒,大魚就勒緊繩索。

日出後,岸邊有兩條淹死的魚。

陶欣藝覺得自己就像那在水裡淹死的魚,卻好在看見了岸邊的風景,她不想這樣,真的不想這樣。魚在水裡淹死,就像人溺死在愛中,多荒謬啊。

「說話。」

盧美卿挑著眉,做了長美甲的手不斷在皮革座椅上剮蹭著,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響:「媽媽跟你說話,要回應。」

突然間,陶欣藝的心中湧起了莫大的悲哀和絕望,無力地說道:「您說我對不起,那我就對不起。可我真的好累……」

「伱有什麼好累的,不愁吃不愁穿。你的生活條件已經夠好了吧!陸銘是什麼東西,你和他談戀愛。我真丟臉。」

車內,低矮的頂燈照把盧美卿的細紋、眼袋以及乾燥的粉底照清楚,努力維持平靜的面容更顯扭曲。

陶欣藝抬頭看了一眼母親,恍然發現她和記憶中那個給她梳辮子的媽媽相距甚遠,就像是兩個人。

很多年前,媽媽是很溫柔的。

或許是生活把她折磨得面目全非,把我的回憶灌滿灰白色的水泥。

而後,盧美卿在車內喋喋不休地罵了半個小時,又期期艾艾地哭起自己的命運,怨毒地咒罵周圍的人,直到喉嚨沙啞才肯罷休,用紅腫地帶著淚珠地雙眼看著女兒,道:「你和他斷了,我讓班主任給你們調位置。否則,我就去舉報他騷擾你。」

陶欣藝沉默兩秒,垂著眼眸,把自己的臉藏進陰影里,讓人看不清表情,冷漠地說道:

「媽,我只是一時沒想清楚。陸銘沒有騷擾我,是我纏著他,是我暗戀他。其實,他沒接受,剛才是我非要他陪我的。您去舉報他,他反過來舉報我。說不定,我會在高三轉學。何必?」

「你怎麼墮落到這個地步?」

盧美卿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頭暈腦脹,尖利地吼道:「他有什麼好的!」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有端坐起來,高高在上的說上一句:「媽媽對你太失望了。」

陶欣藝機械性地點頭,啞聲說道:「我不會喜歡他了,這件事結束了,我們回家吧,還有好多作業要做。」

聽到女兒這樣說,盧美卿鬆了一口氣,幾滴眼淚無聲滑落,咬著牙強打起精神把車開回家。

推開家門,盧美卿彷彿回憶起許多年前和陶霄的糾纏,噁心得想吐,胃裡的酸水翻滾著,腳也疼得要命,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只說出一句:

「媽媽很辛苦,你要懂事點。談戀愛也要媽媽看過了才放心。等上完大學再談戀愛,那時候,你才有判斷能力。他算什麼東西!」

陶欣藝裝作贊同的點頭,攥緊拳頭,指甲嵌進肉里,卻感覺不到疼,輕聲道:「知道了。我回房間做作業了。」

「去吧。」盧美卿深深地看了女兒一眼,眸中滿是失望,快步走進自己的房間,關門發出巨響。

陶欣藝的表情瞬間變了,眉頭擰緊,眼神中是化不開的失落,回到房間里做作業。

這時候,如果和母親硬頂就是太傻了,只能佯裝答應,和陸銘談地下戀。

沒到半小時,陶欣藝的門就被盧美卿推開,抬頭只看見母親站在門口。盧美卿板著臉悠悠地說道:「以前,你老是關著門搞鬼,以後都不準關門。」

「好。」

說完,陶欣藝就低下頭繼續做題,感受著身上似有若無的視線。過了五分鐘,盧美卿困了回卧室睡覺。

陶欣藝關上門,反鎖,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三聲「嘟嘟」聲響過後,電話通了。她迫不及待地說道:「爸,我能去你家住幾天嗎?」

「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就是想你了,想到你家住幾天。」

陶霄沉默片刻,放緩語氣,道:「你先認真備考,高考後,你想我了就來公司實習,跟在我手底下看看。你過來住,不太合適。這個環境會影響你。周柔不是一個大度的人,我不能時時盯著她。

想我就給我打電話,如果沒接,我看到會回給你。」

「好。謝謝,那我沒事了,再見。」陶欣藝按斷電話,感覺四肢骨骸都冷透了。

她把自己的身份證以及其他重要的證件找出來,放進書包,期待著太陽從東方升起。

天光破曉,一聲鳥叫劃破了寂靜,魚肚白從遠方浮現,又有紅得發燙的光噴薄而出,照亮陶欣藝灰色的眸子,似有淚花再閃,又好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