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刪掉的記錄

正文卷

第101章 刪掉的記錄

即刻,似命令般的話語吼來,就像是上級對下級的指示。

「下次叫你去吃飯,不要再給我找借口!我今天晚上不回來了。沒事別跟我打電話,之前我在跟泉明他們吃飯,不好接……」

那聲響在空蕩蕩的病房裡回蕩,陶欣藝不禁彈坐起來,見陸銘眉頭緊鎖幾欲開口,四肢骨骸爆發出難言的力量,翻身下床,噙著淚望著他不斷搖頭,示意他別說話。

儘管,陸銘沒說話,病房外,過道上不時傳來哭喊,凄厲滲人,通過電話傳到盧美卿的耳里。

她嘴角略微下撇,眸中流露出懷疑的神色:「你在哪?什麼聲音?」

瞬息間,陶欣藝就拔了針,細小的針孔滲出小血珠,她快步走過去,從陸銘手中奪過電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調整好呼吸後,她小心開口道:「是電視的聲音,我在沙發上看電視,是醫療劇。」

「馬上高考了,看什麼電視。你沒聽老師們說,假期就是用來彎道超車的嗎?放鬆的話可以看會經典名著。伱語文還能再提高几分。」

「嗯。我馬上關了,只是遙控器不知道放哪了。我要找一會兒。」

盧美卿面色稍緩,聽女兒聲音沙啞還帶著鼻音,無力感轉化為憤怒,道:「別人都不生病,就你生病。你身體也太差了。」

「媽,我都病了,能別罵我嗎?」

話音剛落,她像被抽干所有氣力,踉蹌了一下,好在陸銘眼疾手快扶住她。

「小病而已,睡一覺就好了。早點睡覺,今天就別熬夜學習了,早點睡吧。」盧美卿見宋泉明出現,趕忙掛了電話,笑著迎了上去。

機械的「嘟嘟」聲穿透了心臟,陶欣藝忍不住笑了,卻也哭了,看著不遠處被自己拔掉的針呆愣地掛在輸液軟管下,靠在床頭柜上,吊瓶里的藥液順著輸液針不停滴下,落到地板上形成小水潭,折射出白熾燈死白的光。

陸銘輕拍她的背,把受傷的左手掩到身後,扶她坐在床上,緩和著聲線:

「我去叫護士,給你重新把針紮上。」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彎腰,用額頭碰了欣藝的額頭,垂眸見她手上的針孔滲出的血珠淌開,暈紅了一片白皙的肌膚。

「沒那麼燙了。」

陶欣藝睜大眼睛,濕漉的長睫毛離他的臉很近,輕聲道:

「原來,我媽媽還是很好的,她很溫柔。在我生病時會抱著我,給我煮粥喝。你看,輸液針也在哭。它哭,我就不哭了。時光把人折磨得面目全非,我好想原來的媽媽啊。可是,為什麼一切都變了?

吊瓶里的水,是女兒思念母親的淚。」

陸銘摸著她的頭,道:「我等會就回來,你在這等我。不管過了多少年,我總陪著你。下次別拔針。」

「哦。」陶欣藝呢喃著。

陸銘見她神色緩和不少,起身欲走,然而欣藝扯著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地跟著。他也由著她,只是想到她病了,腳步放緩了些。

聽著陸銘均勻的腳步聲,陶欣藝的心漸漸定下來,眸中掩著愁絲:

「你這麼晚不回去,不會被罵嗎?」

「沒事,我打過招呼了。不慌。」

「嗯。」陶欣藝這才放下心來,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游移。沒一會,陸銘包成橢圓狀的左手就被發現了:「你的手怎麼了?」

陸銘停頓片刻,凝視著她的眼睛,道:「我往電線杆上砸了一拳,骨裂了。那時候莫名覺得很煩,怕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就砸了一拳。你信嗎?」

「忘了就忘了嘛。手很重要的!」陶欣藝說著,語氣不由急了起來,捧著他的手仔細觀察著,一聲聲地嘆氣。

「我這是左手,右手還是好的能刷題。」

陸銘故作輕鬆地笑著,若有所思地道:「很難說為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有些東西不想忘記。可是就是一時興起,砸一拳而已。下不為例。」

「那好吧。」

不知為何,陶欣藝沒覺得這套說辭離譜,卻是真信了。她拉著他的右手,絮叨了好久,說了許多注意事項。

二人牽手找了值班護士。

護士見他倆這般,意味深長地笑著,道:「小情侶吵架一會就好,不要衝動。針管還是拔不得,不要那身體開玩笑。」

「您誤會了。」陶欣藝臉不由紅了一片,卻不想解釋傷心的真相。

在護士探究性的目光下,陶欣藝依舊不肯鬆開陸銘的手,心臟「碰碰」地跳,慘白的過道彷彿也有了溫度。

還好放假,沒在學校。

陸銘倒無所謂,坦然自若。

折騰好後,陶欣藝躺在了床上,右手插上了針管,左手牽著他的手不肯鬆手。她側著身子躺著,看著陸銘,道:

「我記得電視上有這種情節。女主角睡床,男主角睡地板。然後,女主角就有借口讓男主角上床睡了。

女主角會說地上涼。」

聽她這樣講,陸銘有些後悔租了個行軍床,低聲道:「現在,我可以把這床退了,睡地板嗎?」

「不行,就這樣。」

陶欣藝嬌聲說著,纖長睫毛微顫,臉頰上暈開淡粉色:「剛剛我只是一說,你別當真。」

陸銘緊了緊她的手,朗聲道:「我有耐心,不急。」

窗帘未拉緊,些許月華透過玻璃溜進來,灑在地板上找出映出微光,他伸出被保持橢圓狀的左手,捧了些光在手上,感慨幾刻。

從前,我一放假就打遊戲,只有打遊戲。

具體玩了什麼,這麼多年過去,真就忘了,從未在醫院陪床。這般想著,陸銘合上雙眼睡著了,呼吸緩慢而均勻,傳染著困意。

陶欣藝多思,每次入睡都得躺在床上墨跡好一陣,有時候是半個小時,有時候是一個小時,有時候說不準。

不知過了多久,她有些困了,借著微光看著陸銘的側顏,輕聲道:「我喜歡你,很喜歡。」

只可惜陸銘睡得太死,只用均勻的呼吸聲回應了她。

「哼。你就睡吧,聽不見就算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喜歡你。」說完,陶欣藝打了個哈欠,合眼睡著了。

到點,護士進病房給她拔針,見二人手牽著不放,會心一笑。

次日醒來,陶欣藝的燒徹底退了,整個人精神好得不得了,想起昨晚的種種,臉燙成熟蘋果色,紅得要命。

見狀,陸銘以為她又發燒了,俯身低頭靠近她,想用自己的額頭碰她的額頭量體溫。

陶欣藝以為陸銘要來親她,睫毛顫抖著閉上雙眼,抿了抿嘴唇,顯得極紅潤。陸銘碰到她的額頭,發現不燙,鬆了口氣,道:「沒燒。」

「啊?」

陶欣藝睜開雙眼,直愣愣的盯著他,見他一臉正氣,往後縮了縮,把自己牽麻了的右手抽走,扭頭輕哼一聲,心裡空落落的。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般得發生些什麼。

雖然這是醫院,但是她就是控住不住腦子裡奇怪的念頭,越想越歪,卻也心慌。她既希望陸銘做些什麼,又希望他君子,混亂極了。

陸銘沒多想,只當她還沉浸在昨夜的悲傷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烈烈朝陽爬上梢頭,飄起了陶欣藝盼了好久的雪。可惜沒有風,雪花鬆軟,在垂直地從濃厚而低垂的雲層中停落,落在水泥地上堆起厚厚一層。

陸銘牽著陶欣藝走出醫院門口,簌簌白雪飄舞,道:「顯然,在下雪。等你好全了,再帶你堆雪人。」

陶欣藝左手提著一小袋葯搖了搖,嘟起嘴委屈道:「不喜歡喝沖劑,沖劑的味道都很怪。我還是比較吃膠囊比較好。

對了,現在你爸媽在家嗎?」

「理論上,現在不在家。」陸銘下意識問道:「你問這個幹嘛?」

陶欣藝灼灼地看著他,道:「我不想回家,那能去你家做客嗎?」

後面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