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妃子們一鬨而散。
連宮女太監也齊齊退下。
皇上看著泥地里瑟瑟發抖的靜妃，滿是橫肉的臉上，只剩威嚴，冰冷到極致的威嚴。
靜妃的樣子很憔悴，她瘦了很多，臉頰上掛不住肉，臟污的衣裳從合身變得寬大，這半個多月來，她受盡了苦頭。
不僅如此，冷宮那些可惡的女人不讓她睡覺，動不動就用冷水將她潑醒，怕她死，還給她灌藥。
所以雖然她臉上沒有傷，可因為不充足的睡眠，她眼窩深陷，眼下青黑，還有重重的眼袋，整個人彷彿老了二三十歲。
靜妃不知道，現在的她，已經和太后連三四分相似也沒了。
她沒照過鏡子，只以為她憔悴可憐的樣子會讓皇上心疼，可對上皇上冷漠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個罪大惡極的陌生人。
她慌了。
這些天她一直在安慰自己，為了三皇子，皇上不可能殺了自己，給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頭，難道還不夠嗎？
便是當年住茅草屋吃野菜根，她也從未遭過這樣的罪。
「陛下……」
她戰戰兢兢開口。
皇上冷聲打斷：「朕從未想過，你是殺人不眨眼的毒婦。」
靜妃心跳如雷，她搖頭道：「臣妾不知道陛下在說什麼，陛下是不是聽信了什麼，那都是為了誣陷臣妾的偽證，臣妾清清白白，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隻。」
她想，她沒有撒謊，就算害人，她也是借他人之手。
就算素錦供出去什麼，又怎麼樣，她從未留下過任何證據和把柄。
再說了，她害死的人都是小人物，她從未向前皇后那樣殘害過皇嗣以及高位妃嬪。
所以她不理解，為什麼皇上會提這個，會這麼生氣。
皇上自己本身，不就是一個殘暴不仁，想殺誰就殺誰的人嗎？
皇上冷笑了一聲。
「原本，朕不願相信你會毒害朕，你和你那姦夫說的那些話，朕一直不想當真，這些年你乖巧聽話，頗有佛緣，陪伴著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是啊陛下！臣妾怎麼可能傷害您呢！是臣妾中了暗算，是那個戲子控制臣妾說出來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根本不是臣妾心中所想啊！」
「陳紅蓮，你真當朕是愚昧無知的蠢人不成，都到了這個時候，還妄想欺騙朕！」
「臣妾沒有，臣妾冤枉啊陛下！」
靜妃哀聲痛哭，將一個無辜之人的可憐展現得淋漓盡致。
然而皇上卻不為所動，冷冷的看著。
良久，他才道：「你想殺死朕，讓老三當皇帝，你當太后，屆時，你還算年輕，要什麼有什麼，所以你想和你那姦夫重修於好，體驗當年的甜蜜。你覺得朕對你不好？陳紅蓮，你真是狼心狗肺的惡婦！」
「臣妾真的沒有這種想法，陛下，您是被別人誤導了！是凌王，對，就是他，他扳倒了臣妾和三皇子，而二皇子是殘廢，那就只有他收益最大了啊！」
靜妃終於將上次沒能說出來的話說給了皇上聽。
可今時不同往日，她如何也想不到，皇上到底因何而憤怒、而痛恨。
皇上根本不相信她的辯解。
「朕正值壯年，還有很多年可活，這太子，朕不立了！」
靜妃猛地抬頭看他。
不立太子了？
那自己，豈不是還要在冷宮很多年？
靜妃感到絕望。
她大聲道：「陛下！三皇子是您親自教導的啊，他有多優秀多孝順，您還能不知道嗎？您怎能聽信惡人的挑撥啊！」
「朕怕他骨子裡流著和你一樣惡毒的血，弒君弒父！」
此言一出，靜妃渾身發冷。
三皇子是皇上最喜愛的兒子，是從小就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的，皇上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
「是不是凌王他們做了什麼，對您說了什麼，您不要信啊，三皇子是什麼人，您難道不知道嗎？」
皇上毫不動容，冷笑道：「朕和你在一起二十餘年，朕連你都不了解，又何況別人！」
「陛下！」
「夠了！」皇上怒聲道：「你還在死不承認，死不悔改，朕原本都已經擬旨立你為皇后，幸好你沉不住氣露出了馬腳，否則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已經擬旨了？
靜妃瞪大眼睛，滿心不甘。
可不等她說話，皇上就繼續道：「你以為你那姦夫為什麼死也要拖你下水？因為你毒殺了他的爹娘！朕讓你自己思考要不要跟朕走，你卻用毒藥殺死了他們！你知道現在揚州城裡怎麼罵朕的嗎？他們說朕強搶民女，勾搭成奸，一起毒殺你男人的雙親！」
靜妃愣在了原地。
「不！不可能！」
她不願相信。
「明明我當初給他們喝下的是迷湯，只是放倒他們啊！他們怎麼會死！」
難怪，難怪梅玉宗和凌王凌王妃勾結在一起，要讓自己去死！
她這些天想不通的事，這一刻瞬間清晰了。
可她渾身發冷，那種冰冷深入骨髓，因為她知道，她可能真的必死無疑了。
「果然是你乾的！」
皇上憤怒不已，一腳踹了過去。
揚州在南邊，天高皇帝遠，他想處置那些傳他閑話的刁民，都處置不了。
一想到在百姓眼中，他和陳紅蓮，就如同那西門慶與潘金蓮，他就恨不得將陳紅蓮活活掐死。
他苦苦經營的好名聲，因為陳紅蓮，而被敗得乾乾淨淨，甚至等他百年之後，民間還流傳著他的罵名。
皇上如何不恨？
再多的愛意，在這種情況下，也定然沒了，只剩下恨。
更別說他那虛無縹緲的愛。
他壓不下去沸騰的民聲，所以他只能將憤怒發泄在陳紅蓮身上。
而且，他想要挽回名聲，只能高調的將陳紅蓮處死，昭告天下他是被蒙在鼓中的。
儘管這也非皇上所願，但這是收回罵名挽回名聲的唯一辦法了。
三皇子也因為陳紅蓮，那些好不容易汲汲營營出來的好名聲，全部毀於一旦。
靜妃的手指抓進了泥地里，指甲都折出了血。
她腦海里都是梅玉宗在她面前撞死的畫面。
二十多年，梅玉宗背負著仇恨，怨恨了自己二十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