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羊肉燉蘿蔔

正文卷

「這羊排也有很多做法。我看這樣好了,今天咱們留下一部份羊排,反正這天也冷的很,羊排不至於那麼快壞掉。另外就整個燉菜,像什麼羊肉燉蘿蔔,然後再弄兩道羊肉燜飯和羊肉燴面。這樣葷菜和主菜都有了。」

而且,後廚中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能分到一點羊肉,至少那羊肉燜飯和羊肉燴面帶回去,算是一道很不錯的主食。

不會像先前安排的那樣,因為一兩塊肉,大家拿回去還不夠家裡人吃的,後廚里還會因為誰分的多,各自心裡還有情緒。

嚯。

這話一說,後廚頓時就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討論聲。

能在後廚混的,除了像魯大頭這樣,純粹靠技術,不靠腦子的,另外基本上都不笨。

仔細一思量,就知道蘇清風說得這個方法,比先前他們琢磨著怎麼分羊肉,要好多了。

這樣一來,倒是少了好事變成糟心事的可能性。

後廚里又恢複到祥和的工作狀態,賀年更是對著蘇清風就開始誇誇誇。

「師傅,還得是您啊!要不是您在這坐鎮,那後廚還指不定亂成啥樣呢!」

「師傅,您幫我瞧瞧,我今天切的這土豆絲,有沒有進步。我昨天晚上回去,可是練了一宿……」

蘇清風聽到這話,看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當刀工是耍著玩的嗎?你努力一晚上,刀工就有明顯進步了,那你讓那些大師傅怎麼想?」

賀年頓時不吱聲了。

只是在心裡,他忍不住默默腹誹。

人大師傅怎麼想,他賀年心裡不清楚。

但是人大師傅對上蘇清風這個怪胎,也得說一聲妖孽。

哪有人在這個年紀,就有了這樣的成就?

不過賀年轉念一想,這個想法倒也安慰了自己。

他已經夠優秀了。

身為蘇清風的同齡人,他可不能跟蘇清風去比……

這樣一想,賀年心中又樂呵起來。

蘇清風就站在旁邊,瞅著這小子,又是皺眉,又是齜牙樂呵,看上去就跟二傻子似的,也不知道在心裡琢磨著啥。

他敲了敲這小子的腦門,「過來,切菜!」

賀年精神一震,屁顛屁顛地上前,「好嘞!」

蘇清風作為一把手,自然接手的葷菜——羊肉燉蘿蔔。

這道菜清痰止咳、溫中益氣、補腎壯陽、補虛溫中,是一道有名的家常菜,主要的手藝很簡單,就是一個字——燉。

而這燉,也講究程度,一定得燉到羊肉軟爛,蘿蔔清香味淡,這才叫做好。

在焯水的過程中,賀年還有些緊張。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他發現,蘇清風和一般的大師傅不一樣。

一般的大師傅,對於自己手上的秘方菜譜都很看重,就算是對弟子,也是留有三分餘地。

對於這一點,賀年也能夠了解。

畢竟每個人所知所會的,都是有限的,大家都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但是蘇清風卻不一樣。

他是真不怕被餓死啊!

賀年有的時候,下意識問的問題,蘇清風聽到後,非但沒有罵他,反而會很詳細地解答出來。

而對於這一道羊肉燉蘿蔔,賀年以前也不是沒有嘗試過,因此心底也藏著許多疑問,只是無人可以解答,而現在,蘇清風作為泰和賓館後廚的一把手,正在烹飪這道菜……

賀年臉上猶豫的神色,被蘇清風盡收眼底。

他在焯水的間隙,將羊肉一塊塊撈出來,淡淡開口,「有什麼話就說。你一個大男人,學吞吞吐吐的樣子做什麼?」

賀年聽到這句話,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出聲發問,「師傅,這蘿蔔燉羊肉,我以前也做過,可做出來的菜,要麼就是太膻腥,要麼就是有怪味。前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咋解決,後一個問題,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到為啥會這樣。」

蘇清風聽到他說羊肉湯有怪味後,又忍不住多看了賀年一眼。

賀年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裡肝顫顫的,他試探性地開口,「這……不能加味精呢?」

蘇清風忍不住嘆息,「味精能夠提鮮,那是因為它本身就是一種東西,啥東西呢,我也不清楚,反正要是按照讀書人的話來說,就是一種化學物質。」

賀年聽到了,雖然他也不懂,但是一聽到啥「化學」之類的詞,就覺得挺厲害的。

他忍不住長大了嘴巴,呱唧呱唧鼓掌了一下。

「師傅,你懂得可真多。但是這跟味精有啥關係啊?我從頭到尾,可沒有提到過?」

蘇清風險些半口氣喘不上來。

扮演文盲可真累啊!

他忽略賀年的捧場,繼續道,「像是這種東西,在羊肉中同樣存在。你說得有怪味,那是因為你羊肉湯的基礎上,又放了味精。你想啊,肉湯已經夠鮮了,你再放味精,那就是鮮過頭了。這就是你所說的怪味。」

「至於羊肉腥膻的問題……很簡單!你放在外邊冰天雪地里,放個半個小時,那就差不多了。」

賀年跟個好奇寶寶一樣,要不是人在現場,沒有紙筆,他恐怕都想要掏出筆,認認真真地記下來。

他覺得太神奇了。

一道簡簡單單的羊肉燉蘿蔔,師傅居然也有這麼多的講究。

難怪蘇清風做出來的菜好吃。

有了這麼多的講究以後,要是這道羊肉燉蘿蔔還不好吃,那就怪了!

接下來的時間內,賀年就跟在蘇清風屁股後面,一邊打醬油,一邊側耳細聽,隨著蘇清風行雲流水的動作,他心中對於蘇清風的崇拜之情,也變得更加濃烈起來。

在同一個後廚中,魯大頭自然可以聽到蘇清風教學過程中所說的話。

他聽了一耳朵,發現蘇清風這傢伙,那是真實誠的。

有啥秘方,他是真敢說。

一點也不怕賀年學完了以後,就把這份手藝學走了。

魯大頭忍不住轉過頭來,頗為感慨道,「要是當年我師傅是他,只怕還能少走不少彎路。也不至於……」

薛和平聽到這話,也忍不住看了一眼賀年。

這小子運道是真不錯。

他像是開玩笑一樣,「你現在找蘇清風拜師,那也不晚啊。」

魯大頭一聽,頓時就將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般大,粗聲道,「怎麼可能?!我都多大的歲數了,還向他一個小年輕拜師,我還要不要臉了?」

薛和平扯了扯嘴角,「你這麼大年紀,水平還不如一個小年輕,你早就不要臉了。」

魯大頭「嘿」了一聲,斜眼睨了薛和平一眼,「說得好像你不是這樣似的……」

這下,薛和平就閉上嘴了。

後廚做菜的時間點,一般來說,都掐的特別准。

蘇清風那道羊肉燉蘿蔔,被燉的軟爛的時候,剛好就是上硬菜的時間點。

而另一邊。

包廂。

一群領導坐在包廂里,臉上都隱隱有疲憊之色浮現。

現在的技術,還不支持製造數控機床,再加上形勢也比較亂,很多老一輩的教授,幾乎都受到了影響。

就拿唐教授的例子來說吧,要不是蘇清風和孫學農拉拔了一下子,再加上泰和縣裡面,於縣長還有心把數控機床搞起來,這唐教授,說不定還在蘇家村裡面干粗活呢。

但是單憑藉著唐教授一個人,這也不是個辦法。

領導們都有發愁。

哪裡去找知識分子呢?

就這玩意,哪怕是高中生,那也是沒辦法研究操作的。

蘇清風從後廚中出來透口氣的時候,剛好就順著服務員的腳步,來到了包廂門口,這還沒有進包廂,就聽到裡面的領導唉聲嘆氣。

趁著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往裡面張望了一下,就發現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變得愁容滿面。

咋滴?

有羊肉吃,這還不高興?

蘇清風側頭,朝郝經理使了眼神——什麼情況?

郝經理搖搖頭,只是動了動嘴唇,比了個唇語。

「數控機床。」

蘇清風頓時就懂了。

……

包廂內。

當羊肉燉蘿蔔被端上來了以後,其中一個長相英挺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有些訝異道,「好香的羊肉,聞起來一股膻味都沒有。哪個大師傅做的?」

服務員聽到這話,挺直了脊背,就像是與有榮焉一般,「是後廚的蘇師傅,蘇清風。」

領導們恍然。

其中又有一部分領導,將目光放在了蘇清風身上,忍不住深深感慨,「老於,你這運氣可真好。」

這是給泰和賓館,請了個定海神針回來了。

於向華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沒有多加掩飾,常年嚴肅的臉上,難得笑得很燦爛,他還有些得意和驕傲地開口,「這可不止是運氣好,還是我慧眼識英雄。」

其它人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一抽,想說什麼,但又覺得不合適,順著於向華的話往下誇,又覺得忒不要臉了一點,乾脆悶頭吃起來這一鍋的羊肉燉蘿蔔。

蘿蔔咬下去的那一剎那,就一個字——鮮。

羊肉的鮮味,在配上白蘿蔔甘平溫醇的口感,吃進嘴巴里,咬下的剎那,就會有汁水爆出,滾燙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這大領導被燙的哧溜哧溜的,但是還是不肯把嘴巴里的白蘿蔔吐出來,反而是利用舌頭,像是撥灶膛里的柴火一樣,將白蘿蔔,從口腔中的這邊,滾到那一邊去。

反覆幾次,他們這才算是咽下來了。

一塊簡單普通的白蘿蔔已經鮮香味美至極了,更別說是羊肉了。

肋骨和羊肉穿插在一起,因為燉的鬆軟的原因,所以輕易就脫骨了。

等到舌尖觸碰到羊肉的那一剎,飯桌上只剩下了吞咽的聲音,等一塊羊肉下肚,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白鬍椒味道,但是這並不討人厭。

白鬍椒作為添加的佐料之一,非但沒有因為胡椒味太過濃郁,進而在味道上嘩眾取寵,反而在添加滋味的同時,防止上火。

白鬍椒在暖胃補腎的同時,也可以將羊肉的溫熱引向人體下三焦來溫暖腎臟,也就是老傳統中所說的「引火歸元」的意思。

總而言之……這是一道對男人極好的菜色……

吃完以後,暖洋洋的湯水和羊肉,彷彿化作了一陣一陣的熱流,往四肢百骸中流轉,讓整個人都舒坦起來了。

甚至有一些人的額頭上,還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在這個大冷天里,把在外行走的寒氣,都給逼出來了。

……

在包廂的外面。

飯店經理,僅僅只是朝裡面看了一眼,臉上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來。

他拍了拍蘇清風的肩膀,像是調侃,但更多的卻是褒獎,「可以啊,蘇清風。你這手藝是真不賴,就算跟省城的大師傅相比,也幾乎沒有差別。」

郝經理甚至覺得,就蘇清風這個年紀,這個進步速度,假以時日,他成為省城的大師傅,那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蘇清風就跟他開玩笑,「郝經理要是覺得可以,那就多給我放點假唄?」

郝經理頓時不說話了。

他恨不得一日三餐,桌上所有的菜,都是蘇清風做的。

他只會嫌棄蘇清風乾的活少,怎麼可能還主動給蘇清風放假?

兩人談笑間,郝經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把蘇清風扯到一個房間里,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來。

就見郝經理從裡面翻找了一下,然後掏出兩罐麥乳精以及一袋包好的饅頭。

郝經理點了一根煙,緩緩吸了一口,這才道,「聽說你媳婦懷孕了,我也沒啥好東西,這些東西,就算是意思意思。你要是不嫌棄,就拿走吧。」

鬼個意思意思。

別說那兩罐市面上都很難買到的麥乳精,單說那一袋子的糖包子,還是前天他媳婦包好的,在地窖里凍著的。

這糖包子放著,就準備在過年吃呢,如今分了蘇清風一半,讓郝經理頗有一種心如刀割的感覺。

尤其是……

郝經理還是一個嗜甜如命的人。

蘇清風提過那袋東西,就感覺手裡一沉,這分量,扎紮實實的。

他沒說什麼,直到拍了拍郝經理的肩膀後,這才開口,「要是有空,來我家好好吃頓飯。」

郝經理心中熨帖,嘴上卻不饒人,「請我吃飯做啥?你不請假,對我來說,比啥都好。」

蘇清風想到之後,還準備去一趟膠東,見姥姥姥爺,頓時有些心虛,乾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