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一大早，李秀便起了個大早，匆匆洗漱收拾了一下自個，然後就跟著王大鎚一起來到了四九城。
「秀兒，我先送你去院子那邊，然後再去上工吧？」
「不用，這時間眼看也不早了，你直接去廠里吧，大院怎麼走我又不是不認識路。」李秀看著王大鎚離開，自個調轉了身子，她沒有去九道彎衚衕，反而去了鑼鼓巷。
半個小時後，李秀從鑼鼓巷出來前往九道灣衚衕。
九道灣衚衕口有家早餐店，以前是夫妻檔口，男人主內女人負責接待主顧，後來轉成國營食堂，女人便離開了，好在男人還在後廚掌勺，吃食的味道還沒有變，李秀叫了一碗滾燙的油茶，又配上一根油亮酥脆的大油條，混了個肚飽，她在這裡長大，很多人跟她也是熟識的，見了面兒總得問候兩句。
「我那哥哥是個倒霉的，他運氣不好自個進去了，但我那侄子侄女可憐啊，那麼大點的孩子，沒了媽再沒了爹，這可怎麼活？」
「我這個當姑姑的，聽到這個消息心頭就難受的緊，一宿也沒睡個安生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趕緊過來了。」
「我一個大人倒是沒什麼，只是我這肚子里還懷了兩個，這才只能來吃點東西。」
衚衕消息傳的快，再加上一大早原本就是大媽們去買菜的時候，李秀一碗油茶還沒有喝完，這消息就傳到了他們大院，不一會兒，三個頂著亂糟糟雞窩頭的蘿蔔頭便跑進了食堂，「姑姑，姑姑」
「姑姑，院里人都說爸爸被抓起來了，這是真的嗎？」
「姑姑，爸爸什麼時候能回來？我們想他了。」
……
幾個孩子哭的稀里嘩啦，在食堂吃早點的全是這個衚衕的，李建剛被抓走的事情整個衚衕都傳遍了，現在看到幾個孩子的慘狀，忍不住就是一陣唏噓。
「作孽啊，這麼小的孩子，可要怎麼辦才好？」
「乖孩子，」李秀擦了擦淚，一臉悲傷又強行忍住的沖著他們招手，「都到姑姑這來，還沒吃飯吧，姑姑給你們買大油條吃。」
李秀又買了三根大油條。
自從李建剛被關，這幾個孩子就沒怎麼吃上飯，這會兒也是餓極了，也顧不得剛出鍋的油條燙嘴，抓起來就往嘴裡塞，看著幾個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眾人更同情了。
「秀兒，伱可是咱們看著長大的，現在你大哥遇上了事兒被關，你這個當姑姑的，如果能夠幫他們，就幫一把吧！」
「放心吧王大爺，我這次回來，就是來照顧他們的。」
「我就知道，你雖然不是男兒身，但也是咱們大院最局氣的人！」
王大爺一臉欣慰，然後逢人就說李秀有多麼的好。
這一頓飯吃的李秀心滿意足，好名聲打出去了，還順帶著在哥哥家裡頭住了下來，雖然給這幾個小崽子買油條花了些錢，但沒關係，她知道李建剛藏錢的地方，左右她是幫這個哥哥帶孩子的，總不能還讓她花自個的錢吧？
吃完飯，李秀便帶著幾個孩子離開食堂，叫上院里的管事大爺，然後帶著三個孩子去看守所找李建剛。
「哥，你說你怎麼這麼倒霉啊，你看看這三孩子，如果不是我一大早趕過來，他們得餓成啥樣啊？」
面對李秀的指責，李建剛眼中滿是熱淚，「妹子，不枉哥拉扯了你一場啊。」
「你回去幫我將我兒子好生養著，等我出來了，哥再好好報答你！」李建剛就兩個兒子，這是他們老李家傳宗接代的種，可不能出事。
「我知道了，不過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出嫁了，再回去帶三孩子院里人肯定會說閑話，你這樣，如果你捨得，就讓我帶他們三兄妹去鄉下？」
「那不能！」李建剛一聽李秀這話頓時不同意，鄉下那麼苦，又臟又臭，他李建剛可是大廚，他的兒子怎麼能去那種地方？一個李秀已經夠糟心了，自個兒子再被帶去鄉下，他堅決不同意，「你住進來照顧他們三不行嗎？」
「哥，咱們大院那些人你能不知道嗎？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娘真搬回去，他們還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指不定還有人要將我趕出大院呢。」
「他們敢，誰敢跟我老李家的人搗亂，等我出去，看我不揍死他們！」李建剛捏著拳頭，一副兇狠的樣子，他可是他們大院最能打的人，誰敢跟他作對他就揍誰！
「可拉倒吧，你都被判了五年了，等你出來，老大都能上工了。」李秀一臉無語，「你也別跟我說這些了，要真想我搬回去照顧你兒子，那你就給我寫個保證，將那幾間房暫時放在我的名下，這樣我就算搬回去，那也是住我自己的屋子，沒人能趕我走。」
李建剛不願意出這個保證，畢竟他這個妹妹腦子不清醒，自個工作都能讓給男人，萬一將他的房子也給了那個鄉巴佬怎麼辦？
在李秀一再保證不會發生這種事後，李建剛終於還是寫了這個保證，李秀這才心滿意足的拉著幾個孩子離開了看守所。
「小秦啊，你現在已經轉正，按理說戶頭，糧本都可以遷過來了，不過這事兒上面沒有批准，我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情況，只能再幫你跑跑，但房子的兒已經跟街道辦聯絡好了，你先過去一趟，將這件事落實再回來上工吧。」一上工，秦明就被楊廠長叫到辦公室說了房子分配的事情。
「中，那我就先謝謝楊廠長了。」戶頭，糧本，房子是人生三件大事，正常人能解決這三件大事都會喜出望外，秦明如果拒絕反倒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既然這樣，他還不如直接應下來，左右只是在城裡多了一個歇腳的地方，對他沒什麼影響。
街道辦，李主任正在親自接待秦明，她是街道辦的主任，平時事務繁忙，今兒個會等在這裡，主要也是因為秦明的房間，是多方派人過來跟她打招呼的，為著這事兒李主任很是好奇，等見了秦明發現是個年輕的小夥子時很是驚訝，核對證件後，李主任終於相信了來找她的，就是面前這個人。
「紅星軋鋼廠秦明，找到了，你的房子在九道灣，正好這會兒我有時間，咱們現在就過去吧。」李主任拿了房子鑰匙，然後帶著秦明出了街道辦，一路之上，她都在跟秦明介紹那房子跟那大院的情況，以至於他人還沒有到，但基本情況就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三進的大雜院，前院後院都住滿了人，中院有一個工人被調去外地，然後這間房子才空了出來，整個大院住了十多戶，加起來有近百號人。
但秦明知道，這時候四九城的人口還不算多，隨著工廠的擴招，再加上逃荒過來的，在接下來的幾年會有一個小高峰出現，也是在那時候，以前沒人住的倒罩房，最後都全被街道辦改造了一下，拿來住人了。
此時，九道灣衚衕99號大院，李秀帶著兩個侄兒跟一個侄女正忙前忙出的在收拾東西，院里圍滿了來看熱鬧的婦人跟孩子。
「秀兒，你們真要搬回來了？」
「叄大媽，這事兒我也不想啊，但你們也知道，我哥就兩個兒子跟一個閨女，他現在運氣不好被關了起來，我這個當妹妹的，總不能看著我親侄兒受苦吧？好在我哥心疼我們這些小的，將兩間房給了我，不過我已經結婚，我男人又在廠里上工，我這總不能為了照顧侄兒不照顧我男人，那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嗎？所以我就想著，讓大鎚搬到隔壁這屋來借住一段時間，等我哥出來了，我跟大鎚也就能放心回去了。」
李秀以為自己將話說到這份上，大傢伙兒便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還要讓自個男人搬到李建剛隔壁去住，這可就捅了馬蜂窩了，隔壁那間房是正房，又大又寬敞不說，房子光線也是最好的，自從房子空出來，院里的人便都盯上了這間房。
幾戶家裡兒子多的，都在盤算著要怎麼拿下這房子，之所以還沒有動，是因為院里三個管事大爺還沒有商量好，結果李秀一來就要搶房子，院里人可就忍不住了，首先發難的是住在前院的李萬氏，「我說秀兒，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你要照顧侄兒，建剛那房子既然給你的，我們也就不說什麼，但這房子你憑什麼住？」
「就是，我告訴你啊，你要住你哥的房子我們管不著，但你要住這間房那就不行，這可是給我們家勝利娶媳婦的婚房。」叄大媽也參與了進去。
「叄大媽你可要點臉吧，你們家就兩個兒子，我家可是有四個兒子，這房子說什麼也該歸我們家豐收住！」
……
為了一間房子，院子里吵翻了天，誰家都在說自己困難，說這房子應該歸他們家住。
正吵吵嚷嚷，被李秀事先叮囑的李家老大拿了塊磚頭，嘭嘭嘭的上去將隔壁房間的鎖頭給砸了，大媽們還忙著在吵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情況，李秀心頭歡喜，當即打算先搬進去，等他們發現的時候，自個已經住進去了，那時候總沒人再來跟他搶了吧？畢竟她可是孕婦，誰敢對她動手，她訛都能訛死對方。
「秦明啊，到了，這就是你們的院子了。」
秦明抬起了頭，三層的石頭台階上有一扇硃紅色的大門，油漆應該才刷了不久，上面還泛著油光，只是一看那大門旁白牆上刷著的數字時，秦明整個人就愣住了，99號？
這也太巧了吧！他記得上輩子李家兄妹就住這個大院。
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也被分到了這個院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冤家路窄？
「李主任，就這一間房了嗎？能換一間嗎？」秦明不想跟那兄妹照面，雖說現在李建剛已經進去了，但他也不想讓自己心裡添堵。
「小秦啊，這可就難了，跟你說實話吧，咱們街道暫時就這麼一間空房，為了這間房子，有好多人都找了我們派出所……這樣，你要不先住著，實在不喜歡，等以後有了空房，咱們再換？」畢竟是多方重點關照的年輕人，李主任還是願意盡量滿足人要求的。
「那就這樣吧。」現在房子緊張，秦明也沒個挑頭，便只能先認了，反正他住這邊的時間不會很多，而且等案子一破，他離開軋鋼廠，這房子也就收回去了，所以留下來短暫住住歇腳，也問題不大。
「李主任，勞您大駕，我這心裡可真是過意不去，聽說您家的白糖丟了，您瞅瞅是不是這一包？」
李主任一愣，糖可是金貴東西，不但能甜嘴兒，關鍵時刻還能救命。
「還有這樣的事？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一包糖雖然金貴，但秦明給的時候就特意說了，這是他們家丟的糖，既然是他們家丟的，那自然是要物歸原主。
「還真是，那就多謝小秦了。」李主任將那包糖塞進了自己衣兜，好在冬天衣服都很寬大，李主任就算將東西放進自己懷裡，外面也看不出來，收了人的東西，可不就得對秦明客氣點？連帶著這稱呼也變了。
「李主任您可千萬別跟我客氣，我這以後要仰仗您的事情還多著呢。」秦明跟李主任相談甚歡，院里卻突然傳出了吵架的聲音。
「大白天的，這些人又在吵什麼！」李主任很是無奈，「小秦，你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先進去處理點事情。」
秦明是要重點關照的人，這孩子還沒她孫子大呢，長的又是白凈，想必在家的時候也是被家裡人寵著的，遇到惡鄰居吵架，被將人給嚇著了。
「沒關係的李主任，您先忙，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您就叫我一聲兒。」
住大雜院可不比鄉里，鄉里是一家一戶，至少還有點距離，但在這裡，十幾戶人都生活在一個方塊院子里，為了一點針頭線腦的事兒吵架再正常不過。
好在李主任進去裡面的吵嚷聲就停了下來。
不過沒多時，一個大媽就從院里走里出來。
「你就是那個新搬來的秦明？李主任叫你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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