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得了便宜

正文卷

第552章 得了便宜

無數天魔眷屬發出刺耳魔吟,凄厲至極宛若鴉鳴梟嚎,彷彿已然有滅頂之災在魔識中肆虐。混亂、掙扎、顫慄……就好像有一柄無形的誅心之刃,在魔潮中猛地攪動,輕輕鬆鬆掀起了無邊波瀾。

失去根本之性的魔妙後,各脈所屬眷屬、真魔是什麼結局,秘藏天子和吞宙天子心知肚明,甚至這樣的景象不久之前才出現過。哪怕有天子願意承接因果,這些失去根性的眷屬也只能淪為各脈天魔中的最底層,因為再無一絲晉陞真魔的可能。

即便是有相無相真魔,必然也是元氣大傷,這是對道路的否定,對魔執的挑戰,是命運對所持所執的絕大嘲諷。

至於自在天魔,已然堪破物我虛真,倒是可以不為所動。

對於失去根妙的它脈下魔,除非有天子願意賜下一縷魔妙根性,才可令其重塑魔軀,再造魔性。

又或是,有那天生魔種,可以穿透魔妙的本質,證得力量的根源,方才能破繭脫胎。

但無論哪種,幾乎都是億中無一……眷屬對天子來說,幾乎可算得上無窮無盡,自脈眷屬都極難得到天子垂青,更何況是它脈。

至於那天生魔種,天子當然是不吝賞賜,不過,要想穿透魔妙的本質,不壓於以眷屬位格直面元神妖聖,若真有這等魔性聖姿,恐怕早就脫穎而出,又豈會僅有眷屬位格。

這是天魔覆滅諸天,食慧啖勇的根性決定的,證魔妙為尊,凝魔相方窺路真,至於有相無相之下的眷屬,不過是覆滅天地的工具而已,不值一提。

可以說,諸脈天魔最強所在就是各脈的至尊,大自在天子,當然天子也是一脈天魔最重要的關竅,若是天子失陷,本脈天魔幾乎可以算是盡數隕落。

畢竟蓮醍一脈的幸運,不是每一脈天魔都能遇到的。

兩位天子同時目光一凜,對視一眼後,身形已然隱於魔潮中,消逝得無影無蹤。

漫空魔氣瀰漫,似有愁雲慘霧沸滾不休,陣陣魔吟此起彼伏,晃眼間,傾天砸地的天魔眷屬已然沖向了森望城,絕望中流露出悍不畏死,恍如疾風驟雨,天河決裂。

似是傾天而來,似是迴光返照,整座森望城已然被滾滾魔潮牢牢籠罩,無數魔吟匯聚,彷彿一曲變天擊地之音,磅礴沛然,排山倒海,一浪高過一浪,一擊猛於一擊,不斷衝擊著森望城所有人的心神。

嗒,嗒,嗒……

森望城之中,有的修士已然被眼前激昂凶烈的天魔攻勢駭得面容失色,唇齒抖個不停,眸子中滿是不甘,更有著深深的恐懼,不少人露出了苦笑,彷彿是對命數的無奈反擊。

天魔的狠厲攻勢,森望城的修士也曾領教過,但今日顯露出的猙獰和恐怖卻是前所未有的,似要以無盡的血肉和魔性生生壓下森望城的陣勢運轉,彷彿那些帶著毀滅,掠奪生機的神通光華只是輕風拂面,柔潤隨它,不過生死無話。

滾滾魔潮好似駭浪,義無反顧地撞在了神通光華構築的堤壩上,濺血驚塵,激蕩起血與肉的漣漪,碰撞出生與死的痕迹,此間只有狠戾亡命,全無懼怯猶豫。

便是兩位元神與人皇,也無法維持住沉穩的神情,眸子中已然有著化不開的凝重。

「這波天魔攻勢來者不善啊,難道各脈天子陷落金曦之主和殺性屍鬼的計畫,這麼快就到關鍵之處了?」

淵蠱仙尊臉色很是難看,右手成拳狠狠擊在攤開的左掌上,恨恨說道,「這才多久?怕是三宗防線和東雍都還沒察覺到這森望城的變故。」

「根據之前的預案,我估計東雍那裡剛察覺到此處出了問題,不過有文婉兒坐鎮在東雍,必有正確決斷。只是看這個情況,森望城還勉強擋得住,但想援手魔潮之中的那兩人,沒有三、四位元神支援趕到,怕是難有機會。」

易皓沉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來,幾乎全部的心神都被魔潮中的戰事牽引,四位配合無間的天子是何等恐怖,便是南域破滅龍宮之戰,南域四姓元神拉開的陣杖也不過如此了。

東界諸脈天魔當真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是該說殺性屍鬼渾身桀驁惹了禍事,還是說金曦之主天人絕代,惹來了天子殺劫……

不過,不管是哪種,眼下以森望城的實力卻是救之不及,兩位天子還在魔潮中虎視眈眈,只能盼著那兩人攜起手來擋住四位天子,有無頭刑天這位先天之靈,有金曦和太陰兩尊后天神魔,再加上殺性屍鬼若是全力爆發,必然也有元神戰力,哪怕不能持久……

不過以姬催玉的性子,與人合作,還是金曦之主,恐怕有點難。

和城中臉色煞白的修士不同,易皓沉知道眼下萬萬不能亂了陣腳,這波天魔攻勢實在太過凶戾和詭異,可能是天魔為落陷姬催玉和金倌染爆發出的配合,但也有可能是天魔設下的陷阱,以誘使兩位元神沖入魔潮,如此一石數鳥才是那魔母的風格。

眼下,各宗支援的元神還未趕到,若是淵蠱和賞雲兩位仙尊中了埋伏,形勢怕是一發不可收拾。

「人皇,你來決斷吧,賞雲配合城裡的金丹倒也撐得住森望城的陣勢,我以蠱成道,這保命的手段倒還有些心得,便是中了陷阱,也能多撐些時候。」

淵蠱仙尊不由得沉沉嘆了口氣,人情債,拿命還,還就還吧,沒還給金玉麒麟,還給殺性屍鬼也是一樣,蠱中成道,哪有挑食的道理。

易皓沉緊繃著臉沒有說話,若真是魔母圍點打援的詭計,淵蠱仙尊此去怕是萬劫不復,但若不派出元神支援,萬一殺性屍鬼和金曦之主真的已到危急關頭,怕是再無任何機會。

怎麼辦?!易皓沉不由得陷入深深的糾結,若是金玉麒麟在此,他又會作何決斷?

那日南海戰潮設伏,麒麟卻是慈不掌兵的決斷,今日面對情況難明的魔潮,若是景星,他會保仙尊,還是保道子?是賭東界和西極的未來,還是賭眼下的局勢不會糜爛潰敗?

「人皇下令吧,無論如何,我和淵蠱既然到了森望城當值,有些東西便沒有計較了。

麵皮也好,性命也罷,便是眼下留得住,若是等諸脈天魔得了天地,還不是要丟得一乾二淨。」

賞雲仙尊輕輕搖搖頭,面色平靜地開口,「那殺性屍鬼心機狠戾,金曦之主在西極打出赫赫威名,又豈是好相與的。

一個氣運不輸麒麟,一個神通煌煌烈烈,必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賞雲仙尊話音剛落,圍困森望城的魔潮轟然炸開,並開始飛快消散,唯有所剩不多的天魔慘叫著落入森望城的大陣,激蕩起愈發燦爛的神通光華。

僅僅過了百息,天地間再度恢複了漫天明媚,就似那一片清涼,驟然扑打在臉頰上,令人赫然間驚醒過來。

森望城中已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無數的修士駕起遁光衝上半空,看著潮水一般退去的魔潮,長長舒了口氣。

「魔崽子,爺爺在此,有本事再來沖沖陣勢!」

「哈哈哈,天魔兩次圍攻森望,兩次我都在,老子命格硬得很,明日就證金丹,豈有過不去的道理。」

「還好,還好,終是僥倖得活,師弟,根據上次的經驗,既然魔潮已退,必然是天子已經離開了,你還在抖什麼?淡定點!」

伴著最後幾位天魔絕望地消散在神通光華中,生還的喜悅不停沾染著森望城中的所有修士,似乎天地中的氣息都靈動了幾分。

人皇和淵蠱仙尊同時怔怔看向賞雲仙尊,目光灼灼,過了好一會,易皓沉才笑著開口,「流光蒼道還有言出法隨的因果大神通?」

語氣中三分認真,三分放鬆,四分倒是在鄭重地確認。

淵蠱仙尊幽幽看了一眼流光蒼道的輪值元神,沖人皇擺了擺手,慨然說道,「他嘴巴硬得很,根本不會認下他用了這神通!就跟那幻宗元神一樣,絕不承認有情劍。

我已經習慣了,上一次魔潮被擊退之時也是如此,不認就不認吧,想來這是流光蒼道的忌諱……」

人皇一撫額頭,向著目瞪口呆的賞雲仙尊拱了拱手,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是我失言了,仙尊勿怪,流光蒼道當是沒有因果神通的。」

賞雲仙尊沒有回話,只是神色古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更有著滿臉的疑惑。

「仙尊,仙尊……」看到賞雲仙尊不言不語,易皓沉小心翼翼地招呼著,「在賞雲仙尊看來,催玉和金曦之主可是脫出死劫了?」

「什麼?」賞雲仙尊似是大夢初醒,猛然抬起眸子,卻是喟然一嘆,「什麼死劫?!哪有什麼死劫!」

淵蠱仙尊不由撇了撇嘴角,強忍著心頭那股拆穿對面的衝動,裝,你再裝,總有伱裝不下去的一天!

「對對對,沒有死劫!魔母謀劃失敗,四位天子無功而返,無論怎麼算,都是大勝了,只盼他二人無事。」易皓沉讚許地點點頭,一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樣子。

賞雲仙尊神色變得更加古怪,「你二人皆在看我,所以沒有感應到,那邊雲界落下的兩位,正在並肩而來,一看就不像剛剛入了死劫的樣子……」

人皇和淵蠱仙尊猛然一轉頭,待看得分明一些,頓時同時撫掌大笑。

……

「催玉,金曦之主,能讓各脈天子知難而退,實在是辛苦了。」

易皓沉哈哈一笑,神情中甚是歡愉。只要殺性屍鬼沒有身死,金曦之主沒有陷落,天魔的謀劃便沒有成功。

姬催玉沒有說話,金倌染神情彆扭,就像是遇到什麼難忍之事,卻又不得不忍了下來。

兩位仙尊隱晦地對視一眼,暗暗點頭,果然和預料的一樣,兩人並肩共戰四脈大自在天子,金曦之主怕是也不好再提什麼了結因果的話了。

眼下正要趁熱打鐵,把之前的因果給化解了,正好人皇也在,無論金曦之主代命曇宗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大不了幾家天宗湊一湊,總能讓命曇宗心滿意足。

「正好易人皇也在,還有兩位仙尊作證,今日我便代表命曇宗承諾,無論前面有何等因果,刑天也好,佛劍也罷,皆是了結……」

過了幾息,靈慧女修長長嘆息一聲,只是看著少年道人的眼神有些複雜,似是惋惜,似是悵然,甚至人皇和兩位元神還看到了金曦之主神情中深深的忌憚。

「好!」易皓沉不禁擊節讚歎,旋即看著金倌染正色開口,「金曦之主大氣,命曇宗能壓住化真妖廷,果然非是浪得虛名。」

頓了一下,人皇卻是淡然笑了笑,「不過就事論事,命曇宗的損失我東界認了,金曦之主可回去稟報姜宗主,我東界諸宗必會給命曇宗一個滿意的交代。」

「不用了,我命曇宗也不是不講道理,我帶回四位天子的法體,已然足夠結清因果,宗主不會說什麼的……」靈慧女修端起茶盞,輕輕嗅了一下,隨口飲下,言語間也是同樣的雲淡風輕。

殿室中瞬間陷入了一片寂靜,似那天地中芸芸萬象皆在此失了有常,落了糊塗賬,生了荒唐相。

嘩啦~

人皇已然站了起來,甚至身前的桌几都幾乎快掀翻了。

「等一下,什麼天子法體,哪來的天子法體?」易皓沉滿臉驚駭之色,語氣中已是有著難以壓抑的激動,「莫不是四脈天子沒有落陷你們,反而被你二人聯手斬落雲界?」

「不然呢?若是沒有了結四位天子的性命,帶不回四位天子的法體,金曦之主怕是不好向姜宗主交代,也不好向其它神魔之主解釋。」少年道人舉起茶盞,語氣中很是理直氣壯。

「以二對四,斬落四位天子?」易皓沉呼吸都急促了幾分,這實在是太過瘋狂,甚至駭人聽聞。

少年道人昂著頭,仔細想了想,卻是淡定地搖一搖,「不能這麼算,刑天本就是元神戰力,金曦之主有兩尊后天神魔,恰好我也留了一點底牌,這才勉強留下了四位天子,不算是穩勝。

爭鋒鬥法之時,甚至有天子以魔妙引動了我的劫數,雖然終是被我斬破了情劫,卻也道心受損,少不得要閉關修養幾年。」

淵蠱仙尊和賞雲仙尊已然說不出話了,只是面容上有著複雜的神色,兩位天子壓住森望城動彈不得,那邊去埋伏的四位天子反倒落了大自在。

這找誰說理去?!

「人皇,兩位仙尊,總之,有四位天子祭天,加上四位天子的法體命曇宗也用得著,所以之前的事情便算是翻篇了,以後我執掌東界生院,與各位可以慢慢打交道,其實我這人還是很好說話的。」

少年道人輕輕笑了笑,端起茶盞向在場眾人遙遙一敬,算是全了禮數。

「東界諸脈天魔為何能時機把握得如此之好,恰好就抓`住了這個機會?」

易皓沉還是有些疑惑,當即問道。

兩位仙尊也是凝神屏氣,雖然隱隱有所猜測,只是這猜測實在太過駭人聽聞,根本不能宣之於口,否則立成因果,甚至可以說將這屍鬼往死里得罪了。

人皇的話剛一出口,金曦之主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當即直接起身,冷冷出言,「剛剛對戰天子,我有些倦了,先行告退。」

宛若輕風一拂,明光一晃,靈慧佳人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少年道人一臉蠻不在乎的樣子,「實力很強,脾氣也大,怪不得那姜默舒也不敢惹她……」

姬催玉旋即看著人皇和兩位仙尊,正色說道,「不錯,是我勾結了諸脈天子,定下了落陷金曦之主的計畫。」

「你勾結的天魔?」易人皇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已然明白了什麼叫與虎謀皮,什麼叫心狠手辣。

「對,我拿到理株仙尊聯絡天魔的法器,就聯繫各脈天子聊了聊,恰好,命曇宗要派金倌染來了結因果,她不是宣稱必須以性命來了結么。

我尋思一番,誰的命不是命,與其我和金倌染拚命,不如尋幾個天子入局,選擇機會不就多了么。

最終,還是金曦之主比較有誠意,我也是誠信之人,大家便聯手和四位天子殺了個痛快!」

淵蠱仙尊神情古怪,語氣幽幽地開口道,「是不是那幾位天子的出價沒高過金曦之主?」

人皇和元神看向殺性屍鬼,眸光灼灼,已然如同看到討債討命的惡鬼一般。

少年道人聳了聳肩膀,面容上不由得多出一絲悲憫,「我其實並不挑,殺誰不是殺,反正都能了結因果。其實,他們四個若是大方一點,幹掉金曦之主也不是不行。」

人皇和兩位元神不由得面面相覷,彷彿聽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話一樣,卻是根本笑不出來,終是明白為何金曦之主明明將因果了結,反而神情很是不善。

合著身死道消的人,也極有可能是她,恐怕無論換了誰,臉色定然都難看得很。

少年道人滿意地笑了笑,氣定神閑地將手一攤,「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我忙活半天,甚至被天子打得道心破碎,才算是將因果了結,所以……」

易皓沉和兩位仙尊已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靜靜聽著屍鬼娓娓道來,

「人皇,我很難,這次真的很難,我也沒什麼奢望,只是說好的賞格,還請給了。

你們可能不知道,為了萬無一失陷住諸位天子和金曦之主,我還找幻宗租借了戰刃和法寶,眼下已然倒欠十萬……」

少年道人目光幽幽,說到最後卻是猛然一頓,似是一個激靈,吞下了後面沒有說出的話。

也許是威脅,也許是隱瞞,誰知道呢,屍鬼話中的欲言又止,卻是讓易皓沉和兩位元神同時一凜。

果然,這殺性屍鬼是打算諸脈天魔和命曇宗兩頭都吃的,當真瘋魔。

荒謬!又沒那麼荒謬!

面對少年道人理所當然的要求,當著兩位仙尊,易皓沉不由得苦笑一聲,「好說,好說,些許靈晶豈能和天子相比,等回了東雍,我自會籌措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