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只是想像了一下打造【聖域】所需要的資源、心血、時間……
趙胤舜胸中頓時湧起一絲無力感。
原本還得意於自己為師尊搜颳了無數天材地寶，但這一刻，他感覺那點收穫扔到【道場】裡面連個水花都濺不出來。
「不要灰心，只要師尊的道統發揚光大，遲早有一天我們能把【凌雲宮】鑄成自己的聖域！」
察覺到師弟的情緒，素菱依用肉爪子拍拍他的腦袋，以示安慰。
「凌雲宮？？」
敏銳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趙胤舜忽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瞳孔微微一縮。
「師弟你怎麼了？」
「師姐……我有一個問題……」
「你說。」
「咱們門派……叫啥名字啊？」
「！！！！？」
素菱依猛然轉頭，不敢置信的看著趙胤舜，晶瑩剔透的貓眼睛瞪得像銅鈴。
「你不知道我們門派的名字？？？！」
「師尊收徒的時候沒告訴你？？！」
扯了扯嘴角，趙胤舜局促地點點頭。
「嗯，然後你也一直沒跟我說過。」
「……」
一句話把小貓咪噎住了，過了好久她才哭笑不得道。
「我以為師尊收徒的時候肯定跟你說了啊。」
「呃……也許是當時條件有限，簡化了儀式流程……」
「師弟，這裡沒有外人，你不需要替師尊找借口，她經常搞這種事情。」
「……」
相處這麼久也沒見你提一嘴，你也比她好不到哪兒去嗷！
實在不想承認自己門派都是天然呆，趙胤舜扯了扯嘴角，生硬的轉移話題。
「說起來，咱們門派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媧皇山·凌雲宮。」
「媧皇山？這裡跟女媧大神有什麼關係嗎？」
「嗯，傳說這裡就是女媧熔煉五彩石的地方，雖然不知真假，但靈氣確實要比其他地方濃郁一點。」
……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不遠處的天空中升起了裊裊青煙。
順著泥濘的小道一路前行，一座破舊的小村莊映入眼帘，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柴火燒飯的焦香氣息。
村外正在耕作的老農看到有人靠近，趕緊掏出了一個類似哨子的東西吹響。
伴隨著一聲尖利的哨聲，整個村莊頓時沸騰起來，幾十個男人拿著鐮刀，糞叉之類的農具匯聚到一起，如臨大敵守在村外。
等到趙胤舜靠近，男人們看到他坐下的駿馬與華麗衣著，緊張的肌肉頓時微微一松。
然而，當雙方距離繼續拉近，肩高超過兩米，體重超過一噸的神駒宛如坦克一般轟隆隆碾壓而來，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又讓男人們背心發涼。
這要是衝進來，他們根本攔不住啊！
「吁～！」
不過擔心的情況並沒有發生，隔著老遠，趙胤舜輕輕一夾馬腹，敖白白頓時心領神會，四蹄猛然撐地，一路火花帶閃電，在地上犁出十幾米的凹槽，穩穩剎停在小村外。
居高臨下俯視著這群衣衫襤褸的農民，趙胤舜視線一掃，發現小村裡面還有些小孩遠遠探頭探腦，很快又被一些婦人拉了回去。
「師姐，我們師門收了很重的稅么？怎麼這些人全都面黃肌瘦的樣子？」
「哈？你覺得師尊能看得上這些凡人的供奉？她一年到頭都在煉化【道場】，根本就不管物質世界，師門封地里完全是野生狀態。」
說到這，趴在趙胤舜腦袋上的小貓咪也面露疑惑。
「不對啊，師尊封地內稅官很少過來，我們又沒管他們，照理說這些人自給自足的話應該挺滋潤啊……」
就在兩人小聲交流之時，不遠處的農民們也在悄悄議論。
「這是哪家的公子哥吧？」
「出門踏青怎麼跑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了？」
「小心點，這年頭敢獨自出門，肯定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
「他腰間還跨著劍，說不定是個練家子。」
……
宛若天人的風姿，人畜無害的俊美臉龐，再加上頭上還趴著一隻東張西望的小貓咪，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窮凶極惡的土匪。
反覆打量來人後，一個蒼老的男人示意眾人垂下手裡的「武器」，獨自一人走向前。
「老朽馬興，見過公子。」
看著對方行了個蹩腳的禮儀，趙胤舜微微蹙眉。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直隸人。」
「公子明鑒，我等是為了躲避戰亂，從稟州遷徙而來的窮苦之人。」
「稟州……那可不近啊……」
視線一掃，發現他們當中還有幾個缺胳膊斷腿的殘疾人，趙胤舜心中頓時瞭然。
難怪一個個跟難民一樣，原來是真難民……
不知道他們一路上遭了多少罪，也怪不得稍有點風吹草動他們就跟驚弓之鳥一樣。
點點頭，趙胤舜一拉韁繩就準備走，忽然想起來什麼，輕笑問道。
「老丈，直隸這麼大，那為什麼要在這荒山野嶺定居呢？不怕山精野怪把你們叼走么？」
馬興聞言長嘆一聲：「怕！怎麼不怕！但我們更怕……」
說到這，馬興不知想起了什麼事，眼眶泛紅。
隨後，他忽然警醒，不敢深言，話鋒一轉：「不過，聽聞媧皇山有一位神仙庇護，想必邪物不敢在此地作祟。」
聽到這話，趙胤舜不由得暗自搖頭。
那可未必，師尊一天到晚忙於【道場】，哪兒有精力管理封地？
除非神話生物侵入領地範圍，否則她根本不會關心物質世界。
想到這，趙胤舜用微不可察的聲線對素菱依說道。
「師姐，能給他們留一道傳音符嗎？」
「啊？為什麼要給他們留傳音符？」
「我怕下次路過這兒，就只剩下一片廢墟了……」
目光越過衣衫襤褸的男人們，看向村子裡那些面黃肌瘦的大頭娃娃，趙胤舜幽幽嘆息一聲。
「還有那麼多孩子啊……」
「你倒是心善，這裡離山門還有幾十公里，只有天階傳音符才能覆蓋，很貴的……」
嘴裡雖然抱怨著，小貓咪還是掏出了三張流光異彩的符咒，不情不願的遞給他。
「只有三張了，你省著點用。」
「謝謝師姐。」
輕輕撓了撓貓下巴，趙胤舜笑盈盈的抽出一張符咒，隨手一彈。
「接住。」
唰～！
眼見一張符紙慢慢悠悠飄過來，馬興下意識伸手接住，迷茫的看著少年。
「公子，這是？」
「傳音符，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用它聯繫我。」
渾身一顫，馬興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激動的看著趙胤舜。
「難道您就是媧皇山的仙尊？」
「呃，那是我師尊，我和你一樣，不過是一介凡人而已。」
擺擺手，趙胤舜謙遜的笑道，誰知馬興當場招呼眾人，齊刷刷的跪倒在地。
「謝仙長收留，謝謝仙長！」
馬興興奮得接連磕頭，因為他知道，嚴格來說，他們定居在媧皇山是非法的！
方圓數百里都是神仙的領地，沒有官府的文件，他們全都是黑戶！
現在有了神仙的一句話，他們瞬間就成為領主承認的良民了，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弔膽，怕官府找麻煩。
更關鍵的是，他們獲得了神的庇護！
死死攥著手裡的傳音符，馬興激動得語無倫次，只能用他貧乏的詞彙不斷感謝少年。
聽著詞不達意的千恩萬謝，趙胤舜失笑搖搖頭，坐在馬背上隔空抬手。
「起來吧。」
不遠處的幾十名青壯只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從下方襲來，像是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將他們攙扶而起。
不由自主的挺直背脊，望著不遠處微笑的少年，眾人都不禁紅了眼眶。
一路顛沛流離，他們就像一群喪家之犬，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死了多少人……
但這一刻，他們終於有了安全感，知道自己有了一個新的家。
微笑著沖他們點點頭，趙胤舜一拉韁繩，騎著敖白白飄然遠去。
等到馬興回過神來，少年已經消失在了山坳轉角處，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傳音符，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謝謝仙長，謝謝仙長……」
不斷的呢喃聲中，渾濁眼淚在洋溢著笑容的臉龐上肆虐，馬興手舞足蹈，又哭又笑，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澤。
……
「師弟，整個媧皇山方圓數百里都是師尊的領地，你一個人……管不過來的。」
趴在少年腦袋上，小貓咪無奈嘆息道。
「總不能看著他們自生自滅吧。」
趙胤舜搖了搖頭，目光堅定。
「我沒看到也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就不能放任不管。」
「身為一介武夫，我庇佑不了天下，難道連卧榻之旁都要視若不見嗎？」
聽著少年的話，素菱依不由得摸了摸他的頭。
「野外的妖魔鬼怪無窮無盡，今天殺一茬，明天又冒出來一茬，就像是燒不盡的野草，你區區一個人，怎麼可能庇佑領地里幾十上百個村子呢？」
看到少年陷入沉默，素菱依語重心長的勸誡道。
「別說你區區2階武夫，就是師尊，面對這種情況都無能為力。」
「這不是個人偉力所能改變的，想要改造這種生態，從古至今，唯有一個答案……」
眼神一動，趙胤舜幽幽吐出兩個字。
「皇帝。」
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讚許目光，素菱依繼續說道。
「只有【皇帝】才能鎮壓諸天神魔，當祂的力量衰敗，妖魔隨之猖獗，天災人禍不斷，天下的百姓必將生靈塗炭，此乃天道輪迴，非人力所能抗拒。」
「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積蓄力量，等待下一個天命之主。」
劍眉緊蹙，趙胤舜不甘的咬咬牙。
「難道就只能被動等待？」
素菱依聞言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呢喃道。
「倒也未必……」
可接下來無論趙胤舜怎麼詢問，她都顧左右而言他，只說等時機成熟之時，他就自然知道了。
「可惡，謎語人滾粗啊！」
不甘心的少年從腦袋上摘下貓咪，怒搓貓頭。
「喵嗷！目無尊長，我咬你哦！」
一番打鬧舒緩了沉重的心情，很快少年就來到了媧皇山的主峰腳下。
仰望高聳入雲的雄偉山峰，趙胤舜看著懷裡張牙舞爪的小貓咪，迷惑問道。
「師姐，這裡就是山門駐地么？」
「還沒到，這裡只能算山門入口。」
翻身跳到敖白白腦袋上，素菱依指揮它一路向上，周圍霧氣逐漸濃郁，很快進入了被雲層包裹的範圍。
一種奇妙的墜落失重感在趙胤舜心頭升起，明明是在向上攀登，他卻感覺自己在下降，降到更深層次的維度。
等到白茫茫的雲霧從眼前消散，像是突破了某種看不見的屏障，趙胤舜頓時愣在了原地。
周圍的靈氣忽然提升了一個數量級，天空中七彩的太陽釋放著溫和光線，而目之所及，是一片由翻滾雲霧構成的純白海洋。
雲捲雲舒間，無數巍峨山峰在雲層中若隱若現，宛若大海中的浮島，在七彩陽光照射下，散發著神秘瑰麗的氣息。
沉浸在宏偉壯麗的畫面里，趙胤舜久久無法言語，等到他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身邊站了一個溫柔嫵媚的絕美婦人。
「師尊！」
看著懷抱小貓輕柔撫摸的端木穗，趙胤舜欣喜的翻身下馬，激動走到她面前。
「師尊，我把師姐找回來了。」
聽到這話，正舒服得眯眼的小貓咪頓時不樂意了。
「喵！明明是我把你帶回來了！」
「好了，你們兩個別吵了，誰叫你先離家出走的。」
輕輕點了一下素菱依的腦袋，端木穗笑盈盈地看向趙胤舜，溫柔如水的眼神直透心田。
「舜兒，辛苦了。」
豐腴的手掌輕撫頭頂，少年心中湧起一絲暖意，微笑搖搖頭。
「應該的。」
「哼！」
素菱依不服氣的冷哼一聲，對著少年張牙舞爪，但很快又被端木穗熟練的擼貓手法「摸服」，發出享受的呼嚕聲。
回味著剛在自己腦袋上的溫柔觸感，趙胤舜有些羨慕地看著師尊隨意擼貓，過了幾秒，他忽然琢磨出一絲不對勁。
等等，剛才師尊是不是也這麼擼我的？
瞳孔收縮，趙胤舜虎軀一震。
垂死病中驚坐起，寵物竟是我自己？！